“江明軒？”
狄傑聽到張隊的驚呼，迅速回憶跟麵前這人有關的信息。
被張隊評價難纏，對劉國泰落井下石，在全城淪陷的狀況下安然存活並且有能力自由活動……
現在還自稱對策人？
“你說你是對策人？展示一下你的能力。”
江明軒友善地笑了笑，右臂瞬間被深邃的黑暗覆蓋，陰冷而不祥。
“鬼臂？！”
狄傑滿是震驚之色，張隊與夜巡更是因此失聲，幾乎是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武器——郭隊的靈異，為什麼會出現在狄傑身上？
狄傑抬起尚好的右手，示意兩人稍安勿躁，但自身的氣息也微微變化。
額前幾縷頭發無風自動，金絲眼鏡下的雙瞳內，極淡的白色開始悄然擴散。
“如果你不是來挑釁的，最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的聲音不高，壓力卻撲麵而來，話語冷硬，顯然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各位放心，我沒有惡意。”江明軒的手臂恢複為正常膚色，他掏出幾張照片，遞了過去。
照片內，正是老郭躺在病床上的畫麵。
隻是他的大半部分皮膚都已被徹底染黑，乾癟枯槁。最後一張照片，連他的臉都已經被徹底侵蝕了。
“我們已經儘力去救郭隊了……但還是來不及。”
江明軒表現的無比沉痛，“他與靈異對抗，過度使用了鬼臂，導致其活性化了。”
“哪怕醒來後他雙目失明，依然在擔心正麵戰場的狀況，他害怕鬼臂在他死後活性化，進一步影響到戰局平衡。”
“所以郭隊選擇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讓我試著駕馭鬼臂，協助狄隊……”
“我也正是在他的叮囑下才能成功。”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狄傑身上：“所以我打算繼承郭隊的遺誌，希望能與各位一起，解決眼下的危機，拯救050區。”
這一番話仿佛出自他的內心，真情流露，說的無比懇切。
言之鑿鑿，行之灼灼，實在讓人無法生出懷疑。
張隊和夜巡看著照片，又看了看江明軒，臉上的震驚並未消退，但已經將敵意收斂起來。
以老郭的性格，似乎說得通。
狄傑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語氣依舊生硬：“那為什麼，老郭不讓你來通知我？而是選擇交給一個此前完全不了解靈異的人來冒險？”
“可能是因為郭隊聽到你離開戰場，覺得你狀態不好？也可能有我的私心因素。”江明軒麵色坦然。
“我一直都很想成為對策人，並且願意為了攻略靈異付出努力，但一直苦於沒有渠道。”
“這次遇到鎖區，我便有意觀察靈異事件，奪取陳宵屍體確實是我乾的，但我的目的也是想湊齊屍體，看能否收容陳宵，成為對策人。”
“果然是你！”夜巡咬牙切齒，又把手摸向背後。
“但我特意叮囑過他們，不要蓄意傷人，如果衝突無法避免，也要保證留手。貴方應該沒有人因此喪命吧？”
江明軒自從老郭咬定他盜屍一事後，就明白已經無法隱瞞下去，所以乾脆主動說出來，表達自己的坦誠。
而他，也當然準備好了相應的說辭。
“即便如此，這也確實是我的過錯，所以接下來的靈異攻略，隻要狄隊吩咐，縱使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夜巡臉色一僵，是啊，他在接下來的事情上可能有大用。
而且，就算他不打算幫忙，現在也是對策人了，自己能拿他怎麼樣呢？
狄傑卻有些疑惑，“你說你要搜集陳宵的屍體是想收容它？”
“那你打算如何收容？”
“而且陳宵的屍體，它自己不是奪走了一部分嗎？你又是怎麼湊齊的？”
“其實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隻是對於靈異的渴望讓我利令智昏了，隻是想先湊齊，再打聽下一步。”江明軒苦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自己當初的不智。
“至於湊齊？我沒有湊齊啊？”
“劉國泰的罪行罄竹難書，他想毀屍滅跡的時候，我有意地關注了他，在周圍找到了陳宵的頭顱，本打算以此為證據扳倒他。”
“但之後陳宵變為靈異後，我就動了心思，選擇搶走特異處的屍體，把它們拚接到了一起。”
“拚接到一起後，陳宵的屍體居然重新生長到一起了！”
“之後，就是全區播報第二階段被完成了。”
“我懷疑，對於陳宵的限製，可能就是讓屍體複活；我搜集到的屍體，隻缺少一片肺、一個腎以及最重要的心臟。”
“而隻要把心臟集齊，人缺少一片肺跟一個腎，雖然會短壽，對於生存卻沒有影響。”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任務才判斷被我完成吧。”
狄傑沉思很久，還是點點頭，“按理來說，我們的計劃輪不到外人插手；但現在情況緊急，你又繼承了老郭的鬼臂……那就說說你的想法吧。”
江明軒也不惱，從善如流地問，“不知目前的情況是？”
夜巡隻好又將戰場情況簡要說了一遍，點出目前的最大困境——靈異對抗已經由趙雅柔取得了上風。
“戰場中心的情況，可有影像資料？”
夜巡調出平板，展示那幾張照片：“隻有這些。”
江明軒查看著這些照片，皺起眉，“沒有更清楚一點的嗎？”
夜巡搖搖頭，“我們已經損失了三架無人機，隻要稍微靠近趙雅柔，就會莫名損壞。”
“哦？”江明軒有些疑惑，“靈異…會主動襲擊人類以外的事物嗎？”
“通常不會。”狄傑也察覺到了異常，“它們的目標都是人類，除非是自帶的能力造成損壞，或者妨礙到……”
“無人機……”他看向夜巡，“用的是什麼型號？”
“緊急調用的，都是單旋翼警用偵查無人機。”
“單旋翼……”狄傑眼睛一亮，“我記得這類無人機，在偵查作業中存在高頻噪音？”
“可能高頻噪音，是促使她主動襲擊的原因之一。”
“這說不定可以影響到趙雅柔，為王建國的抵抗爭取一定時間……”
“王建國？”江明軒把平板遞過來，“我了解的不多，不過郭隊說，與他對抗的靈異，不是王建國，而是陳宵。還說，陳宵用了操控血肉的能力。”
“陳宵？”狄傑一怔，連忙拿過平板，“難怪……我說老郭，怎麼會……”
他反複看著幾張照片，眉頭緊皺，“陳宵，會使用王建國的能力？”
“看來它的另一個性質確實是吞噬？那陳宵的潛力，恐怕還要超過我的判斷。”
“但問題是，吞噬了趙建國的陳宵，也被趙雅柔壓製住了麼？”
“我倒有不同的看法。”江明軒順勢插話，“我親眼看到過陳宵襲擊郭隊，當時他的形態雖然很大，卻保持著人形，還有一對紅色的眼睛。”
“但照片裡隻是單純的陰影，並不具備這些特征。”
“郭隊在陷入昏迷之前，已經把陳宵壓製住了，是不是陳宵還沒恢複，所以它們才會落入下風？”
“老郭能壓製住陳宵嗎？”狄傑扶了扶眼鏡，“他的鬼臂如果脫離接觸，陳宵很快就會恢複過來。”
“所以肯定是動用了我的鬼匣。”
“鬼匣雖然帶有封印活性的能力，但沒有後續步驟收容，靈異依舊會逐步恢複過來，這個時間再長，也不會超過半小時。”
“而且陳宵的能力與撕裂有關，我們與它交過手，它本就可以將身軀分成多份。”
“撕裂與切割的性質較為接近，再加上它偏向虛體，恢複的時間隻會更快……”
“而從昨天交手到現在，它們之間的對抗應該已經超過了16個小時。”
“所以你的說法並不成立。”
“但陳宵現在的狀態肯定不對勁。”江明軒還是選擇堅持自己的見解，“或許陳宵吞噬王建國之後本就有什麼隱患，或者它自身有什麼限製……”
“郭隊的出手可能隻是個導火索，打破了它自身的平衡。”
“有這個可能……”狄傑若有所思，“陳宵目前這個狀態，幾乎接近沉睡了。”
“如果能夠重新激活陳宵，場麵可能會重新回歸平衡，甚至能……”
“找到收容趙雅柔的機會。”江明軒跟他一唱一和，“關於收容趙雅柔，狄隊有什麼思路麼？”
“趙雅柔屬於傳播類靈異，這類靈異需要寄宿物，本身並無實體。”
“比陳宵的陰影，還要更接近虛幻，甚至可能就是一個概念，一段信息。”
“如果寄宿物還存在的話，我們擊殺掉她的大部分載體，她就有可能回歸，到時就有機會收容。”
“但現在寄宿物被炸毀，趙雅柔已經暴走……”
“我目前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儘量殺傷她的載體，保留最後一個，讓這個載體成為她的‘寄宿物’。”
“但現在的問題是，載體數量太多了，有些載體還散落在其他地方。”
“而且我親眼看見過，有被她深度影響的人，在合唱中成長為載體。”
“前麵至少聚集了幾十萬的被影響的市民……”
“載體還比較顯眼，被影響的市民是深度還是淺度，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來。”
狄傑越想越覺得棘手，“如果第三階段能完成，我懷疑肯定會在深度影響者與載體的轉化上加以限製，不然在龐大基數上，趙雅柔這樣的靈異幾乎不可能被收容。”
“全部犧牲掉，也不能做到嗎？”江明軒輕而易舉地說出了一段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狄傑深深看了他一眼，“這裡起碼聚集了八九十萬人，再加上市區內分散的，她控製的總人數絕對超過百萬，你怎麼敢保證自己沒有遺漏？”
“而且被淺度影響的市民，是能恢複正常的——隻要我們能收容趙雅柔。”
“你想把這些人也全部犧牲掉？”
“更何況，到目前為止，從未有通過現實武器收複靈異的先例存在。”
“就算核彈洗地，犧牲掉整個城市，趙雅柔很可能也會保留住關鍵載體，還會激發出什麼未知變化也說不準。”
“核彈洗地的決定又由誰來做呢？”
“你嗎？”
“狄隊說笑了，”江明軒訕笑，“那除此之外呢？對策局沒有類似靈異的處理經驗嗎？”
“除了清除載體之外的辦法？”狄傑盯著他苦苦思索，卻從這人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地倒影。
鬼念？
它不就隻是一段信息嗎？
而自己也並未通過清理載體，便將其‘收容’了。
那趙雅柔一事，是否可以通過類似的形式來達成目的呢？
“如果……如果有一個特殊的載體的話……”狄傑絞儘腦汁地思考著。
“趙雅柔不具備實體，但她操控載體的話，勢必會與其產生連接通道。”
“雙方的精神一旦連接，那便可以通過精神捕捉到趙雅柔……”
“如果它們兩個強度差不多的話，就會糾纏在一起，陷入意識戰。”
“到時候就算它們存活下來，活性肯定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但問題是……”
“高位精神是可以強製連接低位的，但鬼不管潛力如何，在‘質’上都是同一位階，想要建立連接通道，必須雙方都有相同意願。”
“第一個難點，如何讓趙雅柔同意連接，或者誘導她主動連接？”
“第二個難點，如何保證與趙雅柔連接的載體，意識強度與其持平？”
“嘶……”狄傑吸了一口涼氣，“這比清除載體的方法還不靠譜。”
“陳宵！如果讓她連接陳宵的話……”江明軒靈機一動。
“不可能，”狄傑打斷道，“目前，在非人為乾預下，沒有鬼主動連接鬼的案例。”
“它也會操控對策人啊，對策人的身上，不都是具備鬼的？”
“不一樣，”狄傑搖頭，“對策人的靈異，都是陷入沉睡的，完全由‘人’的意識占據主體。”
“你不是說過嗎？陳宵那個靈異，看起來像是陷入沉睡了。”江明軒的眼睛倒是越來越亮。
“我也提過吧？陳宵的屍體重新長到一起了。”
“你沒見過那個場麵，所以不能理解……但我毫不懷疑，隻要能拿回心臟，它就能……”
“重新複活！”
“複活嗎？”狄傑沉吟著點點頭，“但他的心臟已經被劉國泰……不對！”
“這就是陳宵，為什麼會主動吞噬王建國的原因？”他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點。
“隻要有了王建國的再生能力，它就算沒有心臟，也能重新完成複活！”
“這……是鬼的本能可以想到的事嗎？”
“簡直就像有了……”
“人的思維！”
狄傑也很快興奮起來，“如果陳宵可以重新複活，又能讓自己保持沉睡，不被趙雅柔發覺……”
“不對，還需要有‘人’的意識來主導，作為掩護……”他又迅速否定了這個想法。
“而且陳宵的行動再怎麼像人……但它的本質是鬼啊？趙雅柔就算被瞞過與它進行連接，陳宵那邊也得同意才行……”
看著狄傑又皺起眉，江明軒反倒想起了那個與自己做‘交易’，順走自己手機的‘人’。
它真的可以被稱作鬼嗎？
還是說……是他？是陳宵本人？
“趙雅柔……可能還真會被瞞過去。”
“陳宵……也未必會拒絕……或者說，無法拒絕。”
“不如試一試？”江明軒露出笑容，“陳宵……這個靈異有些特殊，我有種預感……”
“我們的計劃會成功的。”
“順便一提，”他往後指了指，“陳宵的屍體，我也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