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遊戲競技 > 持存逆序 > 第36章 認知穹界(下)

第36章 認知穹界(下)(1 / 1)

推荐阅读:

“媽,為什麼你小女兒是克隆體,或者說,這個時代為什麼會出現克隆體呢?”

灤想起好像問過類似的問題,隻不過當時是對克隆體願泠囈本人。

彭湘湉的語氣又恢複夜飯初期的樣子了,“崽,你問‘克隆體’?”

她微微眯起眼,“說到底,人類這艘航船啊,想在意識的星海裡找到新航標,最精準的‘星圖’,還得是刻在自己神經叢裡的原始版本——我們自身!

“可人心,崽,人心不是冷冰冰的金屬骨架,它像一團被引力束縛的星雲,美麗又脆弱,核心藏著億萬年演化寫就的‘靈魂疆界’,有些邊界,一旦越過……”

她輕輕搖頭,“不是技術能不能,而是那團‘星雲’會不會在自我認知的引力撕裂下……徹底坍縮、失序,變成一片冰冷的、不再能稱之為‘人’的塵埃帶。”

彭湘湉言語頓了一下。

“於是,‘克隆體’誕生了。它不是目的,崽,它是……一座橋,一座用最接近原始藍圖的材料搭建的、跨越道德深淵的‘歎息之橋’,是我們在未知深空邊緣,投下的第一個‘探針’,一個擁有全部人類感官與神經回路的‘鏡像探測器’,用它去觸碰那些可能灼傷‘人性’本身的未知輻射,用它去承受那些可能扭曲‘自我’定義的高維風暴。”

彭湘湉的語氣攜帶著一絲宿命般的空靈,“當時的星航議會,那些決定人類航向的頭腦們,沒人敢說這‘鏡像’是必然的終點,它更像是一份被深鎖在‘可能性’保險庫裡的終極預案,一份寫著‘若非萬不得已,絕不動用’的禁忌星圖,是當所有其他星路都被證明是死胡同,當文明的引擎在認知的絕對零度前瀕臨熄火時……才可能被顫抖著輸入啟動密碼的‘最後選項’。”

她的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無形的界麵浮於眼前,是克隆體的發展史

“然而,崽,宇宙的法則裡,‘可能性’從來不是靜態的標本,它像一顆被引力擾動的彗星,一旦軌道被計算出來,一旦那啟動的密鑰在某個絕望或貪婪的瞬間被‘想通’……她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共振,“它就掙脫了‘預案’的束縛,從冰冷的星圖變成了活生生的、呼吸著的現實,一個我們親手點燃的、在道德倫理的絕對真空裡燃燒的‘人造太陽’,克隆體的出現,不是神諭,不是惡魔的低語,是人類這艘航船在駛向未知深空時,為了不徹底迷失自我,不得不向黑暗投下的……自己的‘影子’。”

她凝視著灤,目光深邃如黑洞視界,卻又帶著母性的微光。

“所以,崽,答案就在這悖論裡:我們探索‘人’的極限,卻害怕觸碰‘人’的核心,‘克隆體’,就是我們在這持存的拉扯中,用自身最精確的複刻品,在‘我是誰’與‘我能變成什麼’之間,畫下的一道……顫栗的、閃爍著未知光芒的‘分界線’,是我們投向未來的‘錨’,也是我們凝視自身深淵時……倒映在冰冷鏡麵中的那個‘幽靈船’。”

懸空的界麵上有一行醒目的紅字。

可能科學上從來不存在真理!

“那麼就用媽媽手裡的茶來說道說道吧!”

不是,哪來的茶呀?

灤尤為震驚,接過茶,輕抿一口,感覺又活過來了似的。

氤氳的熱氣在幽藍的星光下幾乎看不見,卻實實在在地溫暖著他們的指尖。

“你說課堂裡學的那些‘真理’?定理?公理?”她輕輕吹了吹杯沿,聲音像茶水溫吞地浸潤開來,“崽,那可不是什麼刻在星辰基石上、萬古不移的‘神諭’。”

“它們啊,更像是……前人舉著火把,在無邊的洞穴裡摸索時,在石壁上留下的‘拓片’。”她的眼神投向窗外的虛無,“照著當時看到的、摸到的光影輪廓,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描摹下來的,這‘拓片’,眼下頂頂好用,能照亮我們腳下一段路,能幫我們猜猜前麵拐角大概是什麼模樣,甚至能讓我們躲開幾個坑窪。”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務實,卻也藏著不容置疑的清醒,“可你得明白,這‘拓片’描得再像,再細致入微,它也不是洞穴本身那不可言說的‘真相’,隻是光與影在那個瞬間、那個角度留下的‘痕跡’,是‘近似’,是‘模擬’,就像水裡的月亮,撈不起來,捧不住。”

彭湘湉的聲音低緩下去,仿佛洞察時間流逝的深邃,“我們舉著這‘拓片’往前走,火光更亮些了,看得更遠些了,或者換了個方向……哎呀,可能就發現,石壁上有些地方,跟這‘拓片’對不上了,那拓片上的線條,解釋不了新看到的光影扭曲,算不準某個角落裡的回音,比如那個叫牛頓的聰明人,他留下的‘萬有引力’拓片,描摹了日月星辰流轉的大模樣,準得很,可偏偏到了水星那顆小石頭繞著太陽跳舞的某個細微動作——那個‘近日點進動’,老牛頓的拓片就顯出‘力不從心’,線條模糊了,對不上號了。

怎麼辦呢?後來啊,那個叫愛因斯坦的後生,心思玲瓏剔透,他不再執著於修補舊拓片,他換了一種‘拓’法,換了一種理解光影的法子——‘廣義相對論’,哈哈,這一下,水星那點微妙的小舞步,就被他新畫的‘拓片’捕捉得清清楚楚,嚴絲合縫,牛頓的‘拓片’不是失效了,是它所能‘拓’的範圍,到了邊界,它的‘精度’,在那個極細微處,不夠用了,新的‘拓片’,覆蓋更廣,刻畫更深。”

彭湘湉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灤身上,帶著一種既悲憫又充滿力量的清醒。

“所以啊崽,彆把那些寫在課本上、刻在石碑上的‘定理’當作宇宙最終的‘底稿’,沒有那種東西!科學這條長路上,沒有終點站,沒有絕對的‘真理’寶座,有的隻是我們這群在浩瀚未知裡摸索的生靈,一代代,舉著不斷改良、不斷變亮的‘燈’——或者換個說法,用著不斷更新、不斷精細的‘拓印’法子,努力去描摹、去理解那無邊無際、沉默不語的‘真實’,描摹得像個樣子,能解釋、能預測了,我們就暫時稱之為‘理’,描摹著描摹著,發現不夠了、走樣了,那就再點一盞更亮的燈,再想一種更巧妙的‘拓’法。

這宇宙本身,崽,它可能根本沒有一張統一的‘圖紙’,就像個最隨心所欲的造物者,在不同的‘房間’裡,玩著不同的‘遊戲規則’,也許在銀河係這片‘房間’裡,我們摸索出的‘拓片’還能用,可到了河外星係,比如那個像巨大風車的仙女座,那裡的‘光’、那裡的‘影’、那裡的‘引力之舞’,可能遵循著完全不同的韻律,我們銀河係的‘拓片’在那裡,可能就是一張廢紙,上麵畫的線條,人家根本不認!”

彭湘湉輕輕呷了一口溫茶,那細微的吞咽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她的歎息,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塵。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