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跟閔氏說這番話時,是壓著火氣的。
她生氣時,神情格外平靜。
可是那雙眸子卻似帶著冰碴,看一眼就讓人冷到了骨子裡。
但這氣,也不是跟閔氏撒的。
閔氏向來膽小,在這深宅大院裡活得小心翼翼,林姝犯不上為難一個可憐人。
“回去吧。”她看著閔氏。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是對林錦書說的:“大人作的孽,何苦讓孩子受著,誰的錯誰來擔,拿個孩子來戳祖母的心算什麼本事。”
孩子是林家的未來,老夫人雖會護著,但也不受他們脅迫。
閔氏這次抿了抿唇沒說什麼,抱著孩子紅著眼圈兒離開了。
林錦書的臉色瞬間繃緊,林姝看到他的後槽牙都咬緊了。
剛才那番話,跟在他臉上扇巴掌有什麼區彆。
林姝就站在門口,眼神銳利的掃了跪了滿院的人,聲音平淡的開口:“你們若喜歡跪著便跪著,但我今天也把話放這兒,祖母的東西誰也彆想拿了去,哪怕我不要也不會便宜外人。”
一句外人,讓林琅的身子抖了抖。
“若是祖母因此事病重了,那我就一紙訴狀告到官府去,讓官家來評評理。”
林錦書聽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沉聲嗬斥:“林姝,你瘋了,是想讓我們林家丟人現眼不成?”
“你都不怕丟臉,我還能怕嗎?”他生氣,無非是氣林姝攪了此局。
也怕她真的做出狀告國公府的荒唐事。
畢竟現在林姝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林姝迎著他吃人的目光,一字一頓的道:“你們若是還要臉,就不會跪在祖母門前逼迫她老人家,你們做得出還怕彆人說嗎?”
“你……”林錦書一下子語塞了。
說到底,此事他們是理虧的。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林錦書深深吸了口氣,試圖跟林姝打感情牌:“自小你就懂事聽話,可在此事上你怎麼就如此計較起來,雖說挪用嫁妝我們不對,可林琅也是府裡養大的孩子啊,那嫁妝自然也有她一份兒。”
“你們給她嫁妝,那是你們的事,但你們不該把手伸到祖母兜裡。”林姝譏諷的一笑,看著他們一張張看似委屈的臉,胃裡一陣翻湧:“祖母不給,你們就強要,還要做出一副恭順孝順的模樣,無非是想從祖母那裡獲得更多好處。”
“你們哪兒是在孝順祖母啊,你們孝順的是她的頭銜,孝順的是她的三品誥命,待到把祖母身家掏空,她一無所有時,你們還會奉她老人家為老祖宗嗎?”
林姝的話如同一把利刃,徹底撕開了在場人的嘴臉。
沈氏麵色白成了一張紙,張了張嘴為自己辯解:“姝兒,你怎麼會如此想我們……”
她被氣的身子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暈過去。
卻還是手捂著胸口,強撐著道:“我們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堪,眼裡隻有利益沒有親情嗎?”
林錦書也被刺激的麵色發青,額頭上青筋直冒:“你一點也不像我的妹妹,我們林家教不出你這麼悖逆,目中無人的孩子,是我們錯了,原以為能把你教好,但你從根上就已經壞了。”
“母親,大哥。”林琅哭成了淚人,她啜泣著出聲:“此事都是因我而起,姐姐若怪就怪到我的頭上,求你不要再往母親和大哥的胸口上紮刀子了,妹妹求你了。”
說著,她竟對著林姝磕起頭來。
砰砰砰……
額頭撞在青石磚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倏然,她的下巴被林姝的手指鉗住。
她用力之大,似是要把林琅的下巴給卸下來。
林琅痛呼出聲,被迫仰頭看向林姝,弱弱的喚了聲:“姐姐……”
眼裡的淚水順著她的腮邊流下,看起來可憐極了。
“姝兒,你要做什麼,快鬆開林琅。”林姝這番動作著實把沈氏嚇住了,前些日子她打林琅的狠樣讓沈氏一想起來就毛骨悚然。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小時候那個乖巧可愛的林姝,現在卻變的如此麵目可憎。
她打林琅,是下了死手的。
若不是她及時趕到,林琅是不是就被她一巴掌一巴掌給打死了。
林姝沒有理會沈氏,她掐著林琅的下巴,冷笑出聲:“林琅,你總是有把水攪渾的本事,明明這事問題不在我身上,你卻能把鍋甩給我,隻要你開口說不要,沈夫人和世子爺還能厚著臉皮跪在這裡嗎?”
她一把推開林琅,麵色冰冷的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你,你卻還在這兒裝可憐,我就不信偌大的國公府除了祖母手裡的體已,就再也拿不出彆的東西來了。”
林琅被推倒在地,痛呼一聲捂住了胳膊。
“林琅。”沈氏忙上前扶了她起來,母女兩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
林姝壓根不看她們可憐的模樣,冷聲道。
“府上並不是沒有彆的進賬,光我知道的茶樓酒肆還有布莊,都在盈利,最為可觀的還有一個首飾鋪子。”
林姝將這些進賬一一列舉出來,每說一個字,他們臉上的血色就少一分。
沈氏的嘴唇哆嗦著,那些字落在她心尖上,便如同大錘砸過。
她心虛的不敢看林姝的眼睛,試圖為自己找補回在林姝心裡的印象:“姝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鋪子在盈利,可是,可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三年裡林家已經在走下坡路,更何況你大哥他……”
“母親。”林錦書突然出聲,喝住了沈氏往下說的話。
她才如夢如醒般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無助的轉了轉,頹然的癱軟在地上。
沈氏默默流淚,哭的不能自己。
那模樣好似自己背負了多重的擔子,卻因為林姝的誤解,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姝聽出她話裡有話,不由的問道:“此事跟世子有關?”
她看向林錦書,對方冷著臉沒有作聲。
唯有一雙眼睛透著凶光。
他在忍。
忍什麼?
有什麼重大的事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需要他費儘心思去謀祖母的體已。
林姝靜默了片刻,眼眸暗了暗,倏然出聲:“林錦書,你到底捅了多大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