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拄著拐杖,從外麵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她看林姝的眼神,滿是心疼。
看到老夫人,林姝眼裡的淚,就滾了下來。
她誰都可以棄,唯獨祖母棄不了。
“祖母。”林姝愧疚的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孫女兒不孝。”
“孩子,起來。”老夫人同樣眼睛通紅,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她看著林姝散落的長發,連連搖頭。
是她錯了,是她連累了林姝。
老夫人為林姝整理好長發,然後將她的長發又盤了上去。
接過周嬤嬤遞來的簪子,將發髻彆好。
林姝的心酸澀的厲害,喉嚨更是發堵。
她不解而愧疚的看著老夫人,卻是一句質問的話都說不出來。
祖母舍不得她,她又何償不是。
隻是這府裡吃人,再待下去,她會瘋。
老夫人似是看透了林姝心中所想,聲音輕緩而平靜:“女子怎可輕易落發。”
隻有國喪和出家的人,才會落發。
林姝父母健在,她一旦落了發,便是在詛咒父母。
是忤逆,是不孝。
因著這條罪名,她會被杖刑八十,流放三千裡。
還會被除出族譜,受儘世人白眼。
她哪裡是在落發,分明是在尋一條死路。
老夫人心疼的都要碎掉了,握著林姝的手,都在發抖。
她緩緩看向在座的人,一向慈和的眼裡,有了怒意:“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是想要逼死她,才甘心嗎?
姝兒年紀小,承不起這麼大的罪,不如讓我這把老骨頭來賠,如何?”
林國公一下子慌了,急忙道:“母親息怒。”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一臉惶恐。
林琅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心砰砰狂跳。
周嬤嬤攙扶著老夫人,坐在了太師椅上。
老夫人看著屋內的兒孫,神情悲哀。
好端端一個家,竟被一個養女禍害成這樣。
逼得林家嫡女要落發斷親。
“林正元,你可還認我這個母親?”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聲色嚴厲。
林國公低著頭,惶恐的回道:“母親何出此言,兒子怎麼會不認您呢。”
老夫人點頭,歎道:“認我便好,那我說的話,你們可聽?”
林國公和沈氏互視了一眼,吃不準老夫人想說什麼。
但毫無意外的,定是跟林琅或是林姝有關。
林國公斟酌了一下,才回:“母親的話,兒子自是聽的。”
老夫人便指著林琅說道:“既然你聽,那便給姝兒一個公道,林琅,老身是定留不得她。”
聽到這話,林琅嚇的跪都跪不穩了。
她低低的啜泣了起來,竟直視向老夫人,哭求道:“祖母,求您不要逐我出府。”
再過幾日,她就要嫁到侯府了。
若是沒有國公府千金這層身份,侯府豈會要她?
老夫人分明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林琅嗚咽的哭聲,讓沈氏心疼的不行。
她也急忙求情:“求老夫人開恩,老夫人開恩呐。”
老夫人心硬如鐵,不為所動。
她隻看林國公:“正元,你來說。”
他是一家之主,決定自然由他來下。
林正元低垂著頭,一臉為難:“母親,你何必要為難兒子,再過幾日林琅就要出嫁,若是逐她出府,豈不是逼她去死嗎?”
老夫人點了點頭,又看向林錦書:“錦書,你也這麼認為?”
“這……”林錦書皺起眉頭,低頭回道:“祖母三思,如今正是林陸兩家聯姻的關鍵時刻,不能出任何岔子。”
“是啊,你們有你們的打算,你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林家。”
說到此處,老夫人抬頭看著偌大的國公府,眼裡滿是不舍。
可也僅僅是一瞬,她的眼神就堅定了。
“既然如此,那老身便與你們斷了關係。”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尤其是林姝,淚水瞬間湧了出來。
她自責又愧疚。
剛剛她還以為,祖母是來阻止她斷親的。
可萬萬沒想到,祖母是為了救她,才阻止她。
她老人家怕她受刑杖,所以攔住了她。
可……
為了她的幸福,老夫人竟自斷生路了。
她提出斷親,無關孝道,便是官府也無從追究。
隻要把斷親文書上交,蓋了官印。
老夫人和國公府就沒了關係。
世人隻會唾罵老夫人老糊塗,不顧兒孫死活。
所有的罵名,都是老夫人背。
國公府無人會受牽連,祖母這是為了她,斷了自己的活路啊。
“祖母。”林姝跪倒在老夫人腳下,哭的泣不成聲:“姝兒不要你斷親,我要你好好活著。”
她的祖母,應該頤養天年。
而不是老了,還要背著罵名,受世人唾棄。
老夫人紅著眼睛,緩緩摸上林姝的頭,輕笑一聲:“好孩子,你跟祖母走,這國公府,咱們不待了。”
此時此刻,林國公和沈氏才回過神來。
他們二人不解的看著老夫人,林國公眼圈兒都紅了:“母親,你為了姝兒,竟要與兒子斷親?”
他是老夫人的長子,自小也是由老夫人帶大。
老夫人生了他以後,身子受損,之後懷的孩子都流產了。
對待林國公,正然也是百般寵愛。
幾十年的母子情分,豈是說斷就斷了?
林國公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一般,嗚嗚的哭了起來:“我可是你親兒子啊,母親,你怎麼能拋棄我?”
“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人竟似解脫了一般,語氣無比輕鬆:“這高門大院兒困了我一輩子,我也想過幾天清靜日子這是其一,其二,便是為了姝兒。”
老夫人看林姝的眼神,滿是心疼。
她緊緊的攥著林姝的手:“她是我林家的嫡女,卻被你們欺負的活不下去,你們不疼她,老身疼她。”
林錦書也通紅著眼,膝行兩步上前,哭道:“祖母,我也是你孫兒啊,你為什麼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呢?”
“錦書。”老夫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失望:“你父親糊塗,為什麼你也跟著糊塗,正如你所說,血濃於水,你待外人溫柔寬厚,卻唯獨對自己的妹妹刻薄。”
“從前我還想著,隻要時間長了你們就會想通了,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
老夫人說到這裡,看向林姝,眼裡滿是虧欠:“自姝兒回府後,你們從未善待過她,你們把她當作利用的工具,隻一心為自己謀利益。”
“她是林家嫡女,不是任你們擺布的棋子。”
最後一句話,老夫人說的擲地有聲。
她威嚴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人,凡是被老夫人看到的人,全都低下了頭。
而後,老夫人才看向林國公:“念在我生你養你一場,老身要了東院兒,不為過吧。”
沈氏卻心頭一驚,國公府由東西兩院組成。
當初修建的時候,隻建了東院兒,那時正值鼎盛。
是以裝修的也最奢華。
擴建西院的時候,團力就跟不上了。
外表看著像那麼回事,其實裡麵的物件,都不值錢。
更何況,東院占了國公府三分之二的地方。
老夫人開口,就要去一大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