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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枯骨生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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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岩巨拳裹挾著焚滅萬物的威勢,悍然砸落!

空氣被極致的高溫灼燒得扭曲,視野一片模糊的赤紅氤氳。硫磺的惡臭與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腳下的沙礫早已熔化成粘稠的暗紅漿液,滋滋作響。

那赤金色的光點,微小如豆,在糖魃指尖亮起。

時間,仿佛被這純粹到極致的光點釘住了刹那。

咆哮砸落的熔岩巨拳,其核心狂暴流轉,足以熔金化鐵的地脈能量,猛地一滯。如同奔騰的熔岩長河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歎息之牆,狂暴的勢頭被硬生生扼住。

那由純粹地火能量構成的巨像輪廓,竟在光點映照下微微震顫,無數流淌的岩漿滴落得更急,砸在沙地上騰起刺鼻的白煙。

烏雅珞嵐瞳孔驟然收縮。

她全身的力量和意誌,乃至與腳下這片禁忌死地相連的血脈感應,都傾注在這一拳之中。

此刻,她感覺自己那引以為傲,足以焚滅元嬰的地脈熔岩之力,撞上的不是抵抗,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虛無?或者說,一種更高層次,更本源的“火”之意誌的漠然審視!

那赤金光點散發出的氣息,古老蠻橫,帶著一絲令她靈魂深處都為之悸動的熟悉感,卻又冰冷精準得如同天道法則本身。

“煩死了!擋著我找肉吃!”糖魃皺著小鼻子,赤金色的瞳孔裡全是不耐煩,像驅趕一隻嗡嗡亂飛的蒼蠅。那點在指尖凝滯了熔岩巨拳的光點,隨著她這聲嫌棄的嘟囔,驟然爆亮!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聲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的刺耳銳響。

赤金光點無聲地沒入熔岩巨拳的核心!

時間恢複流動。

那凝固了刹那的熔岩巨拳,如同被無形巨錘從內部狠狠砸中,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恐怖裂痕。暗紅色的岩漿不再是流淌的姿態,而是如同崩碎的琉璃,轟然炸裂!

轟隆隆——!

無數燃燒的熔岩碎塊混合著刺鼻的硫磺煙塵,如同隕石雨般向四麵八方激射。熾熱的氣浪排山倒海般擴散,將距離稍近的幾匹烏雅部戰馬驚得人立而起,發出恐懼的嘶鳴。

烏雅珞嵐身後的騎陣一陣騷動,人人臉上寫滿了驚駭。

巨拳崩碎的狂暴能量核心,一道凝練到極致的赤金光束,如同洞穿虛空的審判之矛,餘勢未消,直刺熔岩巨像後方,氣息相連的烏雅珞嵐!

快!超越了思維的速度!

烏雅珞嵐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前所未有的死亡陰影當頭罩下。

她腰間那柄古拙彎刀發出淒厲的嗡鳴,刀柄末端的暗紅寶石瘋狂閃爍,試圖汲取更多地脈之力護主。

但方才召喚熔岩巨像已耗去她大半力量,此刻麵對這洞穿熔岩的光束,她隻來得及將雙臂交叉護在胸前,玄色皮甲上的火焰奔馬圖騰驟然亮起,凝聚成一麵虛幻的赤紅火焰圓盾!

赤金光束撞上火焰圓盾!

哢嚓!

碎裂聲清脆刺耳。那倉促凝聚的火焰圓盾如同紙糊般應聲而碎!光束毫無阻礙地穿透防禦,狠狠轟在烏雅珞嵐交叉格擋的雙臂之上!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她緊咬的牙關中迸出。

狂暴的力量將她整個人狠狠向後掀飛!

玄甲發出不堪重負的,雙臂處的甲片瞬間焦黑變形,灼熱的劇痛鑽心蝕骨。蜜色的臉龐瞬間失去血色,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製不住,猛地噴濺而出,在熾熱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灑落在滾燙的沙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她如同斷線的風箏,撞向身後一座風蝕殘丘的堅硬岩壁。煙塵彌漫,碎石簌簌滾落。

“統領!”烏雅部的騎手們目眥欲裂,驚怒交加,彎刀齊刷刷出鞘,長弓瞬間絞滿,冰冷的箭簇帶著滔天的怒火與殺意,齊齊指向那個依舊站在原地,赤金雙瞳裡隻有“麻煩解決了”般淡漠神情的幼小身影。

殺意如潮,鐵血煞氣凝成實質,空氣仿佛凍結。隻需一個念頭,這片死亡箭雨便會將糖魃徹底淹沒。

“停手!”

一聲斷喝,如同冰河裂開,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所有殺伐之音。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橫亙在烏雅部騎陣與糖魃之間。

是崔鈺。

他不知何時已收起那柄布滿裂痕的歸心劍,劍已入鞘,安靜地懸掛在腰間,仿佛從未拔出。自在靈符在心竅流轉,琉璃光暈溫潤無聲,方才引動冰火本源凝聚太極圖帶來的氣息波動已儘數收斂。他站在那裡,像一塊曆經萬古風霜的礁石,平靜地麵對洶湧而來的殺意狂潮。

他並未看身後那些引弓待發的烏雅部戰士,青金色的雙瞳隻是平靜地望向那片煙塵彌漫的殘丘。

煙塵緩緩沉降。

烏雅珞嵐的身影顯露出來。她背靠著粗糙的岩壁,單膝跪地,一手撐住地麵,另一隻手緊緊捂住劇烈起伏的胸口。

玄色皮甲多處焦黑破損,嘴角還殘留著刺目的血跡,臉色蒼白如金紙。那雙寒星般的眸子,此刻卻燃燒著熔岩般的怒火與刻骨的痛楚,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

她死死盯著崔鈺,也盯著崔鈺身後那個拍著小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捏死了一隻螞蟻的小女孩。

她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礫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濃重的血腥氣:“你們為一己私欲,覬覦王陵禁忌,更欲屠戮守陵之人!此仇不共戴天!烏雅部縱戰至最後一人,血染黃沙,也必將爾等誅殺!”

她掙紮著想要站起,牽動內腑傷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鮮血從指縫間滲出。但她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不屈的意誌如同她皮甲上那浴火重生的奔馬圖騰。

“私欲?”崔鈺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烏雅部戰士的耳中,也傳入烏雅珞嵐的心底。他迎著那雙燃燒著憤怒與不屈的眼眸,青金雙瞳深處,冰火輪轉的軌跡似乎緩慢了一瞬,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與執著。

“我入此死地,非為珍寶,非為權勢。”他頓了頓,目光掠過腳下這片剛剛吞噬了沙匪,又即將因誤會而染上更多鮮血的黃沙,“隻為一人。”

他緩緩抬手,指向自己心口,那裡沉寂著自在靈符的溫潤光暈,也烙印著一個無法愈合的傷痕。

“我師妹蘇玉娘,六年前在龍虎山接引台上,被趙宣孟和康回打的魂飛魄散,我隻能全力一試,找到能夠複活她的方法。”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沉重,如同暮鼓晨鐘,敲在每一個聽者的心神之上。連那些滿含殺意的烏雅部戰士,握著兵器的手都無意識地鬆了幾分。

“懸空寺慧覺大師,以千年佛門慧眼,觀此絕域,窺得一線天機。”崔鈺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直刺烏雅珞嵐,“這西涼王陵之下,非是凡俗帝王的埋骨之地!它乃是上古‘仙魔大戰’崩天裂地之時,被打落凡塵的一塊‘地府入口’碎片!幽冥死氣、仙魔怨念、王朝龍氣、萬民生魂血氣在無儘歲月中扭曲異變,孕育出一種至邪亦或至詭之物——‘枯骨生蓮’!”

“枯骨生蓮”四字再出,烏雅珞嵐的身體又是猛地一顫,眼中熔岩般的怒火瞬間被一種更深的驚駭與痛楚取代,仿佛被觸動了靈魂深處最禁忌,最痛苦的傷疤。

“聽大師講起,此物邪異,溝通陰陽,顛倒生死,乃天地不容之孽障!”崔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向天奪命的決絕,“但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大師說,此物蘊含的那一絲扭曲的‘生死逆轉’之機,或許便是唯一能逆天改命,重新讓我師妹再活於世,為她奪回一線生機的希望!”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炬,牢牢鎖定烏雅珞嵐蒼白卻倔強的臉:“烏雅統領,你引動地脈熔岩,以命相搏,守的當真是這王陵之下可能存在的珍寶嗎?”

崔鈺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狠狠敲打在烏雅珞嵐的心上,也回蕩在每一個烏雅部戰士的耳畔。方才還沸騰如熔岩的殺意,此刻竟凝滯了一瞬。

烏雅珞嵐撐著岩壁的手指因用力而深深摳入砂石,指節發白。

她死死盯著崔鈺那雙深邃如淵的青金眼瞳,那裡麵沒有貪婪,沒有狡詐,隻有一片燃燒著的近乎磐石般的決絕,以及一種深埋於靈魂深處的疲憊與哀傷。

這種眼神,她曾在部族長老麵對無法挽救的瘟疫時見過,在母親看著父親的衣冠塚時見過那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向死而生的悲壯!

“守陵不為珍寶?”她猛地抬起頭,不顧牽動傷勢帶來的劇痛,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帶著血與火的烙印,“守的是人心!”

她抬手,用力抹去嘴角不斷滲出的血跡,玄色皮甲在身後熔岩坑洞殘留的暗紅光芒映照下,破損處如同浴血的鳳凰翎羽,更添幾分慘烈與不屈。

“守的是我烏雅部世代相傳的血誓!守的是這戈壁千裡,不被那幽冥泄露的死氣與邪物荼毒生靈!守的是”她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刻骨的痛,“守的是無數像我父兄那般,為鎮壓此邪窟入口,永世埋沒於此的英魂安寧!‘枯骨生蓮’?那根本不是什麼逆轉生機的希望!那是吸髓蝕魂的詛咒!是幽冥地府伸向人間的魔爪!任何靠近它、覬覦它的生靈,都會被它吞噬,成為滋養它邪力的養料!無一例外!”

她的控訴如同泣血的悲歌,在嗚咽的風沙中回蕩。烏雅部的戰士們沉默著,緊握武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燃燒著同仇敵愾的火焰和深沉的悲痛,印證著她話語的真實。

崔鈺靜靜地聽著。

自在靈符在心竅流轉,琉璃光暈溫潤,撫平著對方話語中蘊含的絕望與詛咒氣息帶來的衝擊,卻無法抹去那份沉甸甸的真實。

“我信你所言非虛。”崔鈺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海麵,“此物邪異,凶險絕倫,九死無生。”

他緩緩抬手,按在了腰側歸心劍冰涼的劍柄之上。布滿裂紋的劍鞘觸手粗糙,指尖拂過吞口處那道盤繞的龍紋印記。

“但,縱是十死無生,”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斬斷一切猶豫的鋒芒,青金雙瞳深處,冰火之力轟然爆發,輪轉如磨盤,一股源自洪荒的蒼茫劍意混合著燭龍真靈不屈的咆哮,自那沉寂的劍身中隱隱透出,“此路,我崔鈺——必行!”

“蘇玉娘,我必救!”

“縱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亦無悔!”

最後三字,字字如驚雷,炸響在荒涼的戈壁上空。

那份一往無前,向死而生的決絕意誌,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竟讓烏雅珞嵐和她的戰士們心神劇震,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連一直沒心沒肺舔著手指上最後一點糖漬的糖魃,也停下了動作,赤金色的瞳孔好奇地看向大師兄挺拔如孤峰的背影,小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似懂非懂的凝重。

空氣凝固了。風沙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烏雅珞嵐劇烈地喘息著,胸口的劇痛一陣陣襲來。

她看著崔鈺,看著他那雙燃燒著冰與火的眼睛,看著那柄沉寂卻仿佛蘊藏著洪荒巨獸的古劍。憤怒、警惕、職責帶來的冰冷殺意這些情緒如同退潮般緩緩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有對這份執著到近乎偏執的震撼,有對那“枯骨生蓮”恐怖威能的深深忌憚,更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源自於血脈深處,對“向死而生”者的敬意。

她曾在無數次夢到父親最後被抬出王陵入口時,那乾癟枯槁,卻依舊緊握彎刀的殘軀。他是否也曾有過這般不顧一切的決絕?

沉默,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許久,烏雅珞嵐深深吸了一口氣,戈壁乾燥灼熱的空氣嗆入肺腑,帶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撐著岩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玄甲殘破,血跡斑斑,但她站得筆直,如同插在沙海中的一杆染血戰旗。

她不再看崔鈺,目光掃過自己沉默而忠誠的部下,沙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收刀,收弓。回營。”

“統領?!”一名年輕的戰士忍不住出聲,臉上滿是不甘與擔憂。

烏雅珞嵐抬手製止了他,目光轉向崔鈺,眼神複雜難明:“想知道這‘死地’究竟藏著什麼?想知道‘枯骨生蓮’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想知道為何我烏雅部寧願世代流血也要守著這黃沙下的地獄入口?”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帶著血腥味,近乎自嘲的弧度:“跟我來。”

說罷,她不再理會任何人,轉身,拖著傷軀,步履蹣跚卻異常堅定地,朝著戈壁深處那片風蝕殘丘的陰影走去。背影在斜陽下拉得很長,孤峭而沉重。

崔鈺沒有絲毫猶豫,邁步跟上。糖魃歪著頭看了看,也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赤金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烏雅珞嵐的背影,似乎還在琢磨剛才那股讓她“有點燙”的力量。

烏雅部的戰士們麵麵相覷,最終沉默地收起了武器,牽著同樣躁動不安的戰馬,如同沉默的護衛,遠遠地跟在後麵。

夕陽將墜,將浩瀚無垠的戈壁染成一片壯烈而悲涼的金紅。風沙嗚咽著,卷過崔鈺和烏雅珞嵐一前一後,沉默前行的身影,在他們身後拖出仿佛永遠無法擺脫的長長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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