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武俠修真 > 買命人的自我修養 > 第85章 九龍抬棺

第85章 九龍抬棺(1 / 1)

推荐阅读:

粘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裹挾著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幽冥死氣,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穿過那道由月華、星輝、冰火真元與守陵血脈強行撕開的黑色漣漪時,感官仿佛被徹底剝奪。沒有聲音,沒有方向,隻有一種不斷下墜的失重感,如同墜入無底深淵。

腳下不再是堅實的戈壁沙礫,而是一片虛無,冰冷滑膩的觸感纏繞著腳踝,像是無數亡魂伸出的無形之手,要將闖入者拖入永恒的沉寂。

這感覺隻持續了極為短暫的刹那,又仿佛經曆了漫長的歲月。當腳下陡然傳來堅硬冰冷的觸感時,眼前豁然開朗,又或者說,是被一片難以想象的景象強行塞滿了視野。

沒有預料中枯骨成山,怨靈肆虐的恐怖地獄。也沒有流淌的膿血,沒有掙紮的亡魂,更沒有那朵由無數白骨與怨念扭曲而成的“枯骨生蓮”邪影。

出現在三人麵前的,是一座宏大死寂,卻散發著難以言喻威嚴與詭秘的殿堂!

穹頂高遠,沒入上方深沉的黑暗,無法窺見儘頭。支撐穹頂的,是九根通天巨柱。但仔細看去,那並非真正的柱子,而是九條形態各異、猙獰磅礴的青銅巨龍!

它們並非盤踞,而是以一種扭曲僵硬的姿態,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瞬間凍結在騰空飛升的刹那。龍軀龐大無比,每一片鱗甲都清晰可見,覆蓋著厚厚的銅鏽,呈現出一種曆經萬古歲月的幽綠與暗沉,如同凝固的血痂。龍爪深深摳入殿堂下方不知名的黑色岩石地麵,留下深深的溝壑。龍首高昂,怒張的巨口朝向殿堂中心,喉嚨深處仿佛還凝固著無聲的咆哮,空洞的眼窩裡,唯有吞噬光線的純粹黑暗。

而九條青銅龍骸共同鎖定的中心,懸停著一具棺槨!

那棺槨巨大得超乎想象,通體亦是深沉冰冷的青銅鑄就,形製古樸厚重,表麵鐫刻著難以辨識的古老符文和星圖軌跡。

九道粗如人臂,同樣布滿銅鏽的巨大鎖鏈,從九條龍骸怒張的口中延伸而出,如同九條垂死的毒蟒,死死纏繞捆縛著中央的青銅巨棺!鎖鏈繃得筆直,仿佛在禁錮,又像是在獻祭!

九龍抬棺,鎖鏈囚天!

整個殿堂空曠得令人心悸,唯有這九條被時光侵蝕的龍骸與那具被鎖鏈纏繞的巨棺占據著絕對的中心。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裝飾,沒有陪葬的器物,隻有冰冷的青銅、凝固的黑暗,以及彌漫在每一寸空間裡,沉重得如同實質的幽冥死氣。這死氣不再狂暴翻湧,反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沉澱”狀態,如同億萬載未曾攪動的死水潭底,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沉寂。

“父王王兄” 烏雅珞嵐的聲音驟然響起,打破了這片死寂。那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難以置信的茫然和一絲迅速升騰的恐懼。

她踉蹌著向前衝了兩步,幾乎撲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三天前被糖魃重創,又強行催動血脈引路帶來的傷勢,在此刻幽冥死氣的侵蝕下如同被點燃的引線,五臟六腑都在灼痛抽搐。但她完全不顧,那雙寒星般的眸子瞬間被血絲充滿,瘋狂地掃視著這片空曠死寂的巨大殿堂。

“人呢?人呢!” 她嘶吼著,聲音在空曠的殿宇內激起沉悶的回響,旋即又被那無邊的死寂吞噬,“三百年的守陵人!七十三位族中勇士!還有父王!還有阿兄!” 她的目光掃過每一根巨大的龍骸基座,掃過光潔得如同鏡麵,隻有厚厚積塵的地麵,掃過那被鎖鏈纏繞的巨棺周圍——沒有!什麼都沒有!

預想中的屍山血海,預想中的慘烈戰場,預想中父兄浴血奮戰、最終力竭倒下的痕跡竟然統統不存在!

這裡乾淨得可怕,除了青銅、岩石、灰塵,就隻有那無處不在,沉甸甸壓在心頭的死寂。

“不可能!不可能!” 烏雅珞嵐猛地轉身,蜜色的臉龐因激動和失血而扭曲,她死死盯住崔鈺,仿佛想從他那裡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他們就在這裡!血誓感應不會錯!王陵入口就在這裡!他們他們一定在這裡戰鬥過!封印加固封印”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絕望的嗚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拄著霜牙長槍才勉強沒有倒下。玄甲上的血跡在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映照下,紅得刺目。

崔鈺站在離她不遠處,青金色的雙瞳如同最冷靜的探針,早已將整個殿堂的景象儘收眼底。

九龍抬棺,鎖鏈囚天。這景象固然詭奇玄異,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宏大與死寂,但更讓他在意的,是烏雅珞嵐所發現的“異常”——這裡太乾淨了。

乾淨的不合常理。

這裡沒有戰鬥的痕跡,沒有法術轟擊留下的焦痕或冰結,沒有刀劈斧鑿的印記,甚至連一絲血跡,一塊破碎的甲片,一截斷裂的兵器都找不到。隻有均勻覆蓋在青銅龍骸和地麵上厚厚的積塵,昭示著漫長時光的無情流逝。

這絕非一個曾經發生過慘烈戰鬥,吞噬了三百年來數十位強者的地方該有的樣子。更像是一座從未被驚擾過的王室墳墓。

“喂,這裡好無聊啊!” 糖魃不滿的聲音打破了壓抑。她蹦跳著跑到一根巨大的青銅龍爪旁,赤金色的瞳孔好奇地打量著龍爪上深刻如溝壑的紋路,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冰冷的青銅,“硬邦邦的,一點不好吃。” 她又歪著頭,鼻翼翕動,似乎在嗅探空氣中那沉滯的死氣,“唔黑乎乎的味道還在,但好像睡著了?” 她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困惑。

崔鈺沒有回應糖魃。他的目光越過那具被鎖鏈纏繞的巨棺,落在了殿堂深處,靠近其中一條青銅龍骸尾部基座的地方。那裡,地麵似乎有微微的隆起,形成了一個類似祭壇的平台。平台同樣由那種冰冷的黑色岩石砌成,表麵異常光滑,仿佛被打磨了千萬遍。

“那邊。” 崔鈺的聲音低沉平穩,在死寂中清晰可聞。他邁開腳步,朝著那祭壇平台走去。步履無聲,踏在積塵上,留下淺淺的足印。

烏雅珞嵐猛地抬頭,順著崔鈺的目光望去,看到那祭壇時,眼中驟然爆發出最後一絲希望的光芒。“祭壇!是是加固封印的核心節點!父兄他們一定在那裡!” 她強忍著劇痛,拖著傷軀,拄著霜牙,踉蹌地跟了上去。

祭壇不大,呈圓形,高出地麵約三尺。表麵光滑如鏡,同樣覆蓋著一層均勻的灰白色塵埃。祭壇邊緣,散落著幾件東西。

一個由某種堅韌獸皮縫製的長條狀匣子,上麵同樣落滿灰塵,但能看出被精心保管過的痕跡,上麵繪製的火焰奔馬圖騰已經黯淡。匣子旁邊,散落著幾塊質地奇特的暗紅色石頭,表麵有著天然的火焰狀紋路。再旁邊,是幾個空空如也的皮質水囊。

烏雅珞嵐幾乎是撲到祭壇邊的。當她看清那個獸皮匣子時,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如遭雷擊般僵住。連拄著霜牙長槍的手都劇烈地顫抖起來,槍尖在岩石地麵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

“火火種之匣?!”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嘶啞得幾乎破音。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不起眼的匣子,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事物。

崔鈺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火種之匣?這名字本身就帶著一種傳承與毀滅的雙重意味。

“什麼火種之匣?” 糖魃也被烏雅珞嵐的反應勾起了好奇心,蹦跳著湊近,赤金色的眼睛打量著那匣子,“裡麵有好吃的嗎?”

烏雅珞嵐沒有理會糖魃,她的呼吸變得異常急促,胸口的起伏牽動著內腑傷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滲出暗紅的血絲。但她全然不顧,隻是死死盯著那匣子,聲音帶著一種夢魘般的顫抖:

“不可能不可能在這裡它應該在部族聖壇最深處的祭火中供奉!由大祭司日夜守護!那是那是先祖西涼王從地脈核心帶回,永不熄滅的地脈火種啊!是我們烏雅部與這片戈壁大地血脈相連的象征!是部族圖騰力量的源泉!更是更是先祖留下用來壓製和平衡此地幽冥死氣的最後底牌!” 她猛地抬頭,看向崔鈺,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慌和不解,“父王父王怎麼可能把它帶進王陵?!除非除非他們預感到封印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需要這最後的火種之力來強行鎮壓?!可是可是”

她再次看向那個孤零零躺在塵埃中的匣子,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如果連這代表部族存續根本,蘊含著磅礴地脈生機的“火種之匣”都被遺棄在這裡,而父兄卻消失無蹤那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他們動用了最後的底牌,卻連動用底牌的過程都未能完成,就遭遇了徹底無聲的湮滅!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烏雅珞嵐。她甚至不敢去觸碰那匣子,仿佛那裡麵封存的是部族覆滅的預兆。

崔鈺站在祭壇邊緣,青金色的雙瞳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倒映著那繪製著火焰奔馬圖騰的“火種之匣”。

烏雅珞嵐瀕臨崩潰的絕望低語,如同冰冷的針,刺入他冰封的心湖。

六年前那道決然擋在身前的緋紅身影,與此刻祭壇邊這失魂落魄,因部族聖物遺落而驚駭欲絕的染血背影,再次在他識海深處重疊。

一種名為“失去”的冰冷寒意,穿透了自在靈符流轉的琉璃光暈,絲絲縷縷地滲入。

這“火種之匣”的出現,將“十死無生”的殘酷現實,推向了更令人窒息的深淵——連象征希望和存續的“火種”都被遺棄,那湮滅的力量,是何等徹底?

他緩緩抬起右手,並未去觸碰那“火種之匣”,而是懸停在祭壇冰冷光滑的邊緣上方,距離那布滿塵埃的黑色岩石表麵,僅有寸許。

指尖,一縷微不可察的青金色光芒悄然流轉。那不是磅礴的冰火真元爆發,而是燭龍真靈意誌凝聚到極致的探查之力,如同最纖細卻最堅韌的神念絲線,帶著洞穿虛妄,追溯本源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刺向那看似平常無奇的祭壇石麵。

嗡——

就在燭龍真靈之力觸及石麵的刹那,一股無形冰冷粘稠到了極點的阻力猛地傳來。那阻力並非實質,更像是無數亡魂絕望的哀嚎彙聚成的精神泥沼,試圖凍結吞噬一切探查的力量。、

祭壇表麵,那些原本均勻覆蓋的灰白色塵埃,仿佛被無形的氣流擾動,微微震顫起來。

崔鈺眼神一凝。

心竅之中,自在靈符光芒大放,琉璃光暈流轉速度驟然提升,強行穩住心神,抵禦著那股洶湧而來的怨念衝擊。指尖的青金光芒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更加凝練,如同燒紅的探針,帶著一種斬斷輪回般的決絕意誌,狠狠刺入!

噗!

仿佛戳破了一層薄如蟬翼卻堅韌無比的膜。

眼前的世界,驟然扭曲變幻!

祭壇依舊是那個祭壇,“火種之匣”、水囊依舊散落。但在那冰冷光滑的黑色石麵上,在那些微微震顫的塵埃之下,崔鈺的“視野”驟然被另一種景象所充斥覆蓋!

不再是空無一物。

無數點幽藍色的光芒,如同夏夜墳場驟然升起的鬼火,密密麻麻,瞬間在祭壇表麵,在祭壇周圍的黑色地麵上點亮。

數量之多,難以計數。

每一團幽藍光芒,都隻有指甲蓋大小,形態各異,卻都散發著微弱卻無比純粹的靈魂波動!

它們並非隨意分布。靠近祭壇中心的位置,光芒相對密集,數十團幽藍光點簇擁在一起,其中幾團光芒格外凝練,散發出一種熟悉的氣息。

那是屬於烏雅部戰士血脈所特有,是與地脈熔岩相連的灼熱與不屈。

更讓崔鈺心神一震的是,在這簇光點的中心,一團格外明亮,形態如同雙手捧舉著什麼重物的靈魂烙印赫然在目!

其氣息,與烏雅珞嵐有著驚人的血脈共鳴!

而在更外圍,光點層層疊疊,如同環形的星帶,一直蔓延到九條青銅龍骸的基座之下。越往外,光芒越黯淡,波動也越微弱,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這些光點並非靜止。

它們凝固在某種姿態上——有的如同持刀劈砍,光芒凝聚成鋒銳的刃形;有的如同引弓待發,光點拉伸出弓與箭的虛影;有的則呈現出盤坐調息的姿態,光芒柔和流轉;而最中心的那簇,尤其是捧著“火種之匣”的那個身影,則是一種昂首挺立、準備開啟或獻祭的姿態,光芒中充滿了決絕與一絲未儘的希望!

更多的烙印,則是一種昂首挺立,怒目圓睜的姿態,仿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在對抗著什麼不可名狀的恐怖!

它們並非實體,而是靈魂烙印!

是生命在瞬間被徹底抹除時,其存在本身在這片被幽冥死氣浸透的空間裡,留下的最後最深刻的印記。是魂火在熄滅前,被強行拓印在時空中的殘影。

三百年來,所有踏入此地,最終無聲無息消失的守陵者——西涼王,烏雅部的七十三位勇士,烏雅珞嵐的父兄他們最後的姿態,他們魂飛魄散前凝固的瞬間,都以這種最為慘烈,最為直觀的方式,呈現在崔鈺的燭龍真靈視野之中!

沒有戰鬥,沒有掙紮的痕跡,因為戰鬥根本未曾發生。

或者說,毀滅降臨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徹底,快到超越了反應,超越了感知,在所有人意識到之前(包括那位正準備動用“火種之匣”的統領),他們的生命連同魂魄,就已經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從根源上瞬間抹除吸收!

隻留下這無數點凝固在“生”與“滅”臨界點的魂火烙印,如同墓誌銘般刻印在這冰冷的祭壇之上。那被捧舉的“火種之匣”靈魂烙印,更是無聲地訴說著,連最後的希望之光,也未能來得及點燃,便一同歸於寂滅!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從崔鈺的脊椎骨竄起,直衝天靈蓋。饒是他道心堅韌如冰封萬載的玄鐵,此刻也被眼前這無聲訴說著“十死無生”真相的景象,尤其是那被捧舉卻未能開啟的“火種之匣”烙印,衝擊得心神劇震!

自在靈符瘋狂運轉,琉璃光暈幾乎要透體而出,才堪堪壓住那股幾乎要凍結靈魂的幽冥死氣反噬和源自靈魂深處的驚悸。

“十死無生” 崔鈺緩緩收回手指,指尖的青金光芒隱去。他低聲重複著這四個字,聲音在死寂的殿堂中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洞悉了殘酷真相後的沉重。

青金色的雙瞳深處,那輪轉的冰火磨盤仿佛也被無數幽藍的魂火烙印所侵染,速度變得緩慢而凝滯,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肅殺與悲憫。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烏雅珞嵐身上。她依舊僵立在祭壇邊,失魂落魄地盯著那個塵封的“火種之匣”,對剛剛發生的魂火顯化毫無所覺。她所有的感知,都被聖物遺落帶來的巨大恐懼和尋找父兄的執念所占據。

崔鈺的目光越過她失魂落魄的身影,再次投向那被九條青銅龍骸以鎖鏈死死纏繞囚禁的中央巨棺。

九龍抬棺,鎖鏈囚天。囚禁的,到底是什麼?

枯骨生蓮又藏在這死寂表象下的何處?

這座看似平靜無波的古老陵墓,其下隱藏的,是比預想中狂暴肆虐的魔窟,更加令人絕望的十死無生之地!而“火種之匣”的遺落,更是將這絕望推向了象征性的——連希望本身,也在此處被瞬間凍結遺棄。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