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結束，謝錦淮從警局出來，脫了風衣遞給安特助，片片血跡洇深藍灰色，點了根煙除血腥氣。
他調了這兩天褚歡的審訊視頻。
她抬頭看天花頂的角度，正好對上他屏幕前的眼睛，呆氣得沒有一點活人勁兒，那個眼神，那句呢喃莫名讓他提了口氣梗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逮著那雜碎教訓了一頓，那口氣兒還沒順下去。
抬眼掃了四周，褚歡抱著腿坐在警局花壇邊上，一頭淩亂的呆毛，下巴擱在腿上發呆。
逃難的野貓一樣，不得不說這女人清純嫵媚糅合得恰到好處，這會兒放空的表情倒多出幾分冷豔。
頭頂被遮住光，褚歡抬起頭，通紅的雙眼有幾分瀲灩，“先生。”
“嗯，怎麼不在裡邊等我。”
褚歡搖了搖頭，因為是卷發盤的丸子頭，毛茸茸的，像考拉尾巴，“不喜歡裡麵。”
“怕了？”
男人的嗓音沒什麼關心的溫度，看她的眼神都是涼嗖嗖的。
“不怕，這兩天隻要想著先生一回來可以為我作證就什麼都不怕了。”纖細的手臂衝他展開，嗓音比月光還輕，搔得心癢癢，“要先生抱抱。”
謝錦淮咬著煙，繚繞中看不清他什麼眼神，抄在褲兜裡的手沒動。
鼻腔咕噥吸了一下，“等先生好久，腿麻了……”
謝老爺子先離開的，看見她坐在花壇邊上，還嫌棄地瞥了一眼。
月光下頎長的身影筆直，一雙纖臂舉得發酸，褚歡自討沒趣地收回，影子動了，彎身如山倒，一把捉住。
他發力猛，幾乎是把她抄拋了一下才穩落懷裡，她馬屁張口就來，“先生力氣好大，你是第二個把我抱起來的人。”
男人的腳步頓了，“第一個是誰？”
“嗯，我爸爸啊。”
“不過，好喜歡先生抱我，先生要多抱抱我，這樣我就隻喜歡先生的抱抱了。”
她說的麵不紅，氣不喘。
“再多說話，舌頭拔了。”
人被放到車後座，謝錦淮從另一邊坐進來。
“先生，梁際發關多久啊？”
“兩個月。”
褚歡恍惚了一下，兩個月……
這是計算好的時間麼。
和她斷了，用不了兩個月……
她聽到了的，才焦急地去外麵花壇透氣，相當於謝錦淮隻給她兩個月的時間，她隻能加快進度，可太黏人他明顯不喜歡……
頭疼。
安特助發動車子，謝錦淮在想事情，沒注意到扶手箱右邊的一張小臉冷得快要結成塊兒。
要和這種男人保持長期關係，必須營造和他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體。
褚歡憂心的就是這一點。
肉體關係，食多雞肋，他怎麼會缺女人，她想要謝錦淮出手推倒顧家，是不是太難了……
她究竟還能用什麼和他長久地綁定利益呢？
騎驢找馬吧。
或許，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拿他做跳板，有何不可。
隻怕就她還沒跳就能摔個粉身碎骨。
也許呢，也許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她未必打得進去他的圈子。
在邊緣試探也不是不可以……
安特助開著車，從反光鏡瞥見一左一右的男女，皆是滿臉的思索相，尤其是褚歡，安特助對她的認知是高甜，愛嬌，掉淚速度碾超先生身邊的任何一位女伴。
眼下冷著臉，還真是不習慣。
下一秒，安特助就見識了什麼是0幀變臉，褚歡笑得甜到心裡，安特助隻覺得瘮得慌。
“先生……”褚歡依偎了過去，扶手箱礙事，她跪在車座上探過去了身子，“下個月8號我們在楚家莊園有表演，是我第一次外出，先生可以來捧場嗎？”
“沒空。”
他打算找頂尖的科研團隊，在國內還是方便些，隻是條件有限，跟那幫狗玩兒風險太高。
安特助看見褚歡被拒絕後偷翻了個白眼，又堆起甜度超標的笑，“嗯呢。”
安特助沒忍住扯了扯嘴角。
謝錦淮打開平板，“褚歡，我的女人是用來解決生理需求，不是給我製造麻煩的。”
褚歡笑不出來了，她就是要麻煩他啊。
涼了半截的心徹底涼透了，搭在他手臂上的小手捏了捏，半開玩笑，“隻製造麻煩，不負責解決需求可以嗎？”
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你可以立刻下車。”
手臂上的小手，徹底縮了回去，“先生這裡沒有例外嗎？”
“停車。”
極其不耐的口吻，哪怕上一刻這個男人還在抱著她，褚歡這才明白那是在他允許的範圍內蹦躂。
“對不起，先生……”
“下車。”
車子穩穩停在路邊，他眉毛都沒皺一下。
褚歡鼻子又開始發酸，識趣地沒有在這個時候反駁他，利落地下了車。
車門一關，立刻揚塵而去，像是扔了袋垃圾。
她深刻體會到什麼是言多必失。
安特助腳下鬆了油門，看著車視鏡裡慢慢變成小點的人，“先生，這裡剛才老先生開道清路，打車不太方便。”
“她給你開的工資？”
陰鷙的眼神，安特助立刻意識到自己多管閒事了，“我多嘴了。”
謝錦淮合上筆記本，脾氣太嬌，得磨磨性子。
褚歡手機沒電，心裡湧上深深的無力感，他這是什麼意思，這就要斷了？
說膩就膩了，脾氣比姑奶奶難伺候，他明確的態度，讓她冷靜下要不要換人。
抬頭看了眼燈火通明的街道，警局的路她知道個大概，回到劇院還有七八個路口。
走了一會兒，一輛歐陸貼近她行駛，車窗降下，露出一張笑臉，“小姐，私家車拉活兒，要坐嗎？”
褚歡掃了眼車，開著賓利還需要出來掙零錢，果然，沒人嫌錢多。
她拒絕了，不安全。
那車不疾不徐地跟著，“小姐，拉完最後一單回家了，我們老板的車時間有限，一會兒還得開回去呢。”
“大哥，你手機借我用一下唄。”
司機一愣，爽快地遞給她。
褚歡撥了雲荔的號碼，這幾天的害怕委屈湧上鼻尖，接通後報了地址，把手機還給司機，道了謝，退到路邊等著雲荔來接她。
“小姑娘，有人來接啊？”
“嗯，謝謝您了。”
司機笑笑沒說話，也沒離開，一直到雲荔把人接走。
他才調轉車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