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是一盆冷水澆熄了蕾妮特的怒火，祂意識到自己跟這位命運小姐發脾氣大約難有什麼意義，她並不是一個能通過正常方式去交流的對象，和她說話，還不如直接找能管住她的人聊聊。
於是蕾妮特深深地凝望了愛麗絲一眼，身影變淺，就要消失是原地，愛麗絲呆滯一瞬後，忙趁著蕾妮特還未完全消失，展開了一條銀色的河流。
首尾相連的河流中，被狂風吹動的物品複位，愛麗絲衝再次現出身影的蕾妮特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眨巴著眼睛道：
“我隻是收拾下東西……等你走了再還原的話會比較麻煩。”
……
夜晚，從南大陸通往迪西的客輪內。
回程的客輪路遇“黑皇帝”號無疑是個壞消息，但作為一名剛剛晉升的“詭法師”，克萊恩覺得，這是個扮演的好機會。
這幾天裡，克萊恩已經開始找機會嘗試扮演法了，主要是嚇人，比如說現在，他就做出了一個比紙片略厚的紙板人形象的密偶，這名密偶站在“黑皇帝號”上時，克萊恩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其實這也不太像立牌……”
蕾妮特·緹尼科爾就是在這個時間出現的，祂提著四個腦袋的身影在客房內浮現，房間內的空氣瞬間陰冷下來，克萊恩望向陰冷感的源頭，隻見對方的其中一個腦袋嘴巴一張，吐出了一枚金幣。
克萊恩有些茫然，他看了眼蕾妮特，又看了眼滾落在地的金幣，沒能理解這番行為的用意，蕾妮特便如同好心般為他解釋道：
“你的……”“女兒……”“把……”“這枚……”“金幣……”“扔進了……”“我的……”“嘴裡。”
克萊恩嘴角抽動了一下，但他對此也難有太好的辦法，於是他給蕾妮特提了一個可靠的建議：
“我想至少在平時，她更聽黑夜女神的話。”
蕾妮特冷冰冰地盯著他，一言未發。
克萊恩便意識到這個建議不怎麼受歡迎，他再次尷尬一笑，委宛道：
“我很抱歉，但我想，她對你的態度或許已經很尊敬了，起碼在天使乃至真神的範圍內是的。”
說這話時，克萊恩想起愛麗絲腦子裡的那些有關阿蒙的畫麵，以及想要摸魔狼毛的渴望。
至少她沒把你當大布娃娃……莫非她不喜歡玩布娃娃？
克萊恩看了眼蕾妮特·緹尼科爾的外貌，認為愛麗絲也或許隻是不喜歡獵奇風格的布娃娃。
獵奇風格的大布娃娃像是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了什麼，語氣說不上是讚揚還是諷刺地道：
“不愧……”“是……”“命運……”“小姐。”
克萊恩臉上的表情更尷尬了。
好在蕾妮特·緹尼科爾似乎也隻是打算欺負一下這位可憐的父親或者母親以發泄自己的怒火，在丟下這句話後，祂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望著蕾妮特身影淡去的地方，克萊恩揉了揉跳動的眉心，在密偶離開後，前往了灰霧之上。
……
“總是反胃？胃口不好？”辦公室內，艾倫聽完了莉亞娜女士的描述，打量著海柔爾·馬赫特，神情若有所思，“聽起來是腸胃方麵的問題……還有其他症狀嗎？”
“呃……”海柔爾猶豫了一瞬，最後選擇了在醫生麵前保持坦誠，“我最近有些沒精神，有點嗜睡。”
艾倫點了點頭，他沒太多想法，畢竟他隻是一名專業醫生，他站起身對神色擔憂的莉亞娜女士道：
“我帶你們我找我的同事。”
“好……”神思不定地莉亞娜女士拉著海柔爾起了身，跟上了艾倫。
艾倫很快帶著她們走進了一間辦公室，門口的牌子上掛著的名字是喬納森·格林，海柔爾看見這是位內科醫生。
她聽話地坐在了座位上，將對艾倫醫生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向這位喬納森醫生又說了一遍，這名醫生聽完了全程，皺起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在她緊張地眼神中笑道：
“彆擔心，不是大問題……我可能要做些檢查才能確定。”
莉亞娜女士理解性地點了點頭，但喬納森醫生的下一句話讓她皺起了眉：
“看年齡，您的女兒應該還沒有結婚？”
“當然沒有。”莉亞娜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喬納森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有正在交往中的男孩嗎？”
莉亞娜這次回答地沒那麼迅速了，她直接問道：“這和診斷有什麼關係？”
“我注意到您和您的女兒都很緊張，”喬納森笑了一下，“這個檢查需要病人的情緒放鬆……所以我隻是同你們閒聊而已。”
莉亞娜女士聽聞後鬆了口氣，回答了先前的問題：
“沒有……海柔爾瞧不上那些年輕的男孩，她更喜歡成熟的紳士，我和她的父親一直為此煩惱……”
喜歡成熟的紳士……喬納森動作停頓了一瞬間，他視線掃過海柔爾，語氣略帶些嚴肅地問道：
“女士，能麻煩您先出去下嗎？”
莉亞娜女士皺眉看向艾倫，艾倫也詢問性地看向這位同事兼朋友，喬納森卻隻是笑著對艾倫道：
“不放心的話你可以留一下。”
“我能問問您要做什麼檢查嗎？”莉亞娜女士望著這位男醫生，語氣偏涼地問道。
喬納森沉吟兩秒後，轉頭朝艾倫道：
“這樣吧，艾倫，你去把桑迪喊來。”
“桑迪……？”莉亞娜女士眼神迷茫了一瞬。
艾倫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知道喬納森嘴裡的桑迪是名專精婦科的女醫生，喬納森大概是瞧出了莉亞娜的不放心，找了位女醫生來做陪同，但……
有些事情，明明護士也能做的，何況醫院裡的女醫生並不隻有桑迪，喬納森指名道姓地找她，莫非……
艾倫皺眉望向了海柔爾。
婦科方麵的問題，嗜睡，反胃……
妻子曾經懷過三個孩子並且順利生產了兩個的的艾倫皺起了眉，神色沉澱一瞬後，起身出了門。
他不多時就帶著那位名叫桑迪的醫生返回，緊接著，喬納森就把桑迪叫到了一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等回過頭來時，桑迪就對莉亞娜女士勸說道：
“女士，還請麻煩您出去一下……我需要給這位小姐做些檢查。”
停頓一瞬後，桑迪又轉向了艾倫和喬納森，毫不留情地道：
“你們也出去。”
莉亞娜終於忍不住了，她急切地出聲道：
“醫生，我女兒到底是什麼病？”
“我需要檢查後才能確認，”桑迪回答得遊刃有餘，“不過請放心，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莉亞娜張口欲言又止，但心有所感地艾倫走進了她，低聲勸告道：
“先出去吧。”
在場的三位醫生都這麼說了，莉亞娜女士就算再不放心，也還是跟著走了出去，隻是神情滿是憂慮，充斥著不安的味道。
目送著三人出門並且關上了門，桑迪才看向這名年輕的少女，嗓音柔和地笑道：
“彆擔心，我隻是有幾個問題想單獨問你，隻是你媽媽在的話，有些話大概不方便聊……你叫海柔爾，對嗎？”
海柔爾點了點頭。
桑迪笑吟吟地道：“這是個好名字啊……我想你父母一定很愛你？”
海柔爾極短促地“嗯”了一聲。
“這麼緊張做什麼？”桑迪失笑般搖了搖頭，“我聽說你不喜歡年輕的男孩，更偏愛儒雅的紳士？這麼說來，最近有遇見讓你另眼相待的紳士嗎？”
海柔爾的動作停頓一瞬，腦海裡浮現出道恩·唐泰斯的臉。
這點細微的變化被桑迪注意到了，她笑著接上了話：
“看來是有了？介意和我說說嗎？”
海柔爾卻沒接茬，她頗有些尖銳地問道：
“這和你說的我媽媽在的時候不方便聊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桑迪攤了攤手，“我隻是有些好奇……我總覺得，聽一聽這個年紀的少女的故事，就能使我變年輕了。”
海柔爾動作頓了一下，沉默了一瞬後開口道：
“他年紀不小了，足夠做我的父親……”
這無疑是個震撼的開頭，桑迪伸手捏了捏眉心，掩飾住自己略有些僵硬的表情。
海柔爾沒察覺到這份異常，她一邊回憶一邊講述道：
“我在宴會上見過他幾次，他是個很神秘的紳士，年輕時經曆過很多事情，身上有很多秘密……
“他似乎有過不少冒險，我聽說過許多他的冒險故事，精彩，非常精彩，我有時候聽得也想自己去看一看……”
這話裡的對象無疑是道恩·唐泰斯，海柔爾挑挑揀揀說了些，評價相當正麵，桑迪越聽臉色越僵硬，直到海柔爾話音落下，她才笑問道：
“看起來你們聊了不少內容……居然隻是在宴會上聊的嗎？我還以為這樣豐富的內容，至少得通上幾次信，甚至經過幾次約會才好聊到呢！
“現在看來，我果然還是年紀大了，想法保守了啊。”
“約會”一詞終於讓海柔爾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她皺起眉，直接反駁道：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我們隻是見過幾麵的朋友的而已！”
“真的嗎？”桑迪含笑問道。
海柔爾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我怎麼可能會……”
她頓了頓，沒把後續的話說出口，因為那並不適合普通人知道，於是她改口道：
“……總之，我追求的不是愛情。”
“我明白了，”桑迪歎息一聲，“你追求一場偉大的冒險，追求未知的神秘……是這樣嗎？”
海柔爾驚訝地看了眼桑迪，這話說對了，她便沒反駁，帶著些傲慢地點了點頭，算作是對桑迪的回應。
這更糟糕了，先入為主的桑迪沿著某個方向細思極恐，她垂眸笑問道：
“既然如此，你們有沒有一起探索過一些未知的神秘呢？有沒有做過些讓你們關係更進一步的事情？比如說，一些共同的秘密，或者更親密的、靈與肉之間的交流……”
海柔爾遲鈍的神經終於接收到了桑迪傳來的信號，她花了點時間反應過來，對方懷疑她和道恩·唐泰斯存在某種私下裡的親密關係，也許還曾經發生過更親密的事情。
魯恩並不是一個對這些事情避如蛇蠍的國度，貝克蘭德更是其中相對開明的地帶，但風氣絕不如因蒂斯的首都特裡爾開放，這樣的揣度，對一個未婚的小姐而言，無疑是極冒犯的。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海柔爾憤怒地反駁道，“更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我們從未私下裡見過麵！”
憤怒的態度不似作偽，桑迪皺起了眉，她略有些狐疑地看向海柔爾，低聲道：
“但是……算了，既然你已經聽懂了，那麼……
“你有多久沒來月經了？”
海柔爾愣了一下，稍作回想後，毫不猶豫地道：
“按照我的日子來算，應該就是最近幾天來……這不能說明什麼，而且，我們確實沒發生過那些事情！”
“從未？”桑迪表情嚴肅地道。
“從未。”海柔爾語氣堅定地道。
桑迪皺起了眉，她上下打量了海柔爾一眼，斟酌著問道：
“那其他人呢？”
“？”海柔爾再次皺起了眉，她憤怒地看向桑迪，就要出聲辯駁。
桑迪見狀，自然是得到了答案，她抬手止住海柔爾的發言，沉聲道：
“我為我和我同事的揣測表示抱歉……但希望你明白，你描述的症狀和懷孕早期非常相似，而你這個年紀的少女又……你明白的，我們隻是擔心你們因為無知而傷害自己，不免多想了些。”
這解釋很客氣，海柔爾不是不講道理的姑娘，她也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硬邦邦地道：
“我知道。”
桑迪吐出一口氣，真心實意地道：“這樣看來，你大概沒有生病，這隻是些正常的現象，稍後我會為你開些草藥調理一下……”
海柔爾點了點頭，很快門外的三人又被叫了進來，桑迪含笑朝莉亞娜女士解釋道：
“沒什麼問題，隻是些正常現象，待會兒我給她開些草藥調理一下就好了，這幾天注意休息，少食多餐，最好吃些好消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