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倏然安靜下來,埃姆林從靜默的氣氛中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說錯話了,他看著眼前的墳墓不敢言語,也不敢有所動作。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墳墓內才終於響起剛才的聲音:
“哦?
“是什麼魔藥需要用到命運長河的河水?”
我怎麼知道……我連這是不是用來做魔藥的都不清楚。
埃姆林緊張不已,他開始後悔自己提問之前不曾同“倒吊人”先生商討過,但戲必須要唱下去,於是埃姆林回答道:
“我不知道。”
墳墓裡的奧爾默公爵於是反問道:“不知道?”
埃姆林更緊張了,他囁嚅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墳墓裡的奧爾默公爵卻不知出於什麼心態,解答了他的問題:
“命運長河是命運的象征,外觀是一條虛幻的光之長河,它的河水……大約是命運的一部分。
“我此前沒有聽說過,但照這個推測,我大概也能想到一些獲取的方法,隻是……”
那聲音頓了頓,才補充道:
“命運長河,卻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據說它位於靈界,卻沒有固定的所在,接觸到命運長河並不困難,但這條河……傳聞裡,它是一條位於虛實之間的河流。”
奧爾默公爵的聲音到這裡又再次停下,聽得正入迷的埃姆林稍作等待,沒聽見繼續響起的聲音,便下意識追問道:
“虛實之間?”
靜默一瞬後,奧爾默公爵接著道:
“靈界不好說,但對某些擁有命運方麵能力的半神來說,見到命運長河並不希奇。
“但大部分時候,他們能看見,卻無法觸摸,無法接近,僅僅隻能‘看見’,哪怕是‘看見’它穿過自己的身體,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隻有非常偶爾的時候……嗯……我有一位老朋友,在我某次陷入沉睡之前,祂告訴我祂看見了命運長河將祂淹沒,最開始祂察覺到一種窒息感,但接下來又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那些影像就仿佛幻覺一樣。
“祂認為這是一種命運的啟示,但是祂解讀不出來啟示的內容……也許是解讀出來了,不敢相信,總之,祂當時很憂慮,而事實也證明,祂的憂慮是對的,因為……
“在我沉睡後不久,祂就死了。”
“死了?!”埃姆林聲音拔高了幾個度。
奧爾默公爵用的代詞是祂,這意味著這名不幸的死者至少是位天使,而一位天使的隕落,對目前的埃姆林來說,已經足以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他震驚不已的情緒沒能引來奧爾默公爵的任何關懷,這名公爵似是突然回憶起了過去,頗有些感慨地接著道:
“是啊,死了……
“今天你問了問題,我才想起來這件事……也不知道祂是真的被命運長河淹沒了,還是隻是收到了一份啟示?”
埃姆林答不上來,他不敢答這個問題,血族本就蒼白的皮膚在此刻顯得尤為蒼白,他臉上半點血色也無,眼神滿是驚懼,奧爾默公爵似乎感慨夠了,歎息一聲道:
“好了,你該出發了。”
埃姆林知道這是逐客令,他該就這樣離開,這個時候他才想起,有關“魔術師”佛爾思所前往的那所古堡的消息還沒問完,他不得不開口道:
“公爵大人,我,我還有一個問題……”
……
埃姆林離開後,卡西米·奧德拉走進這裡,朝墳墓的方向行禮道:
“公爵大人。”
墳墓內的奧爾默公爵嗓音冷淡道:
“他去過德萊爾森林中央的廢棄古堡?”
卡西米隻是一愣便回應道:
“不知道。
“但是歐內斯·博雅爾把那座古堡的消息賣給了他……”
室內又沉寂下來,十幾秒後,奧爾默公爵開口道:
“歐內斯?他是怎麼說的?”
卡西米便介紹起之前的交易,以及那場發生在起居室的對話,描述了歐內斯和埃姆林之間的爭吵,聽完這一切,奧爾默公爵尖銳地點評道:
“聽起來,他和從他那裡拿到消息的人似乎都不怎麼聰明……又或者是不怎麼愛用腦子?”
卡西米沒有接這句話,低下了頭,奧爾默公爵也不在意,自言自語道:
“命運長河……命運……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莫非,‘生命學派’逃出來的‘怪物’們,也信仰了這位愚者?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位愚者說不定真能成為我們的朋友……”
卡西米驚訝抬頭,他並非埃姆林那樣的自閉症患者,作為壽命悠久的血族,他們一向以博學著稱,卡西米並不陌生這個名叫“生命學派”的隱秘組織,也知道他們內亂的消息。
“生命學派”遭受到“玫瑰學派”當中放縱派的入侵,另一派係的成員在追殺過程中分散,而他們派係的那位議長又久未現身,不久前,作為派係領袖的一位聖者也傳來了死亡的消息……
這讓剩下的成員人人自危,紛紛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除了極少數仍在堅守外,大部分都選擇了另尋出路,比如說加入另一派,舉報自己昔日的戰友……
當然,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並不在多數,真正的多數者是隱藏身份與加入其他勢力尋求庇護的,但不管如何選擇,“生命學派”已經在事實上成為了“玫瑰學派”的附屬組織。
而“玫瑰學派”和血族的關係……不提也罷。
奧爾默公爵沒有沉默太久,他朝卡西米道:
“埃姆林同愚者建立聯係的事情已經毋庸置疑,繼續試探他在愚者那裡的地位,嘗試確認愚者對我們的態度。
“此外,可以在對抗‘玫瑰學派’中‘原始月亮’信徒的同時,也嘗試尋找叛逃的‘生命學派’成員,確認他們當中是否有人已經選擇了信仰愚者。
“另外,試著查一查是誰去過了德萊爾森林中央的那座古堡。”
卡西米一一應下要求,隨後退出了房間。
……
“新的密偶……”克萊恩皺眉沉思。
作為一個“詭法師”,沒有一個密偶確實有些淒慘,但提起對秘偶的需求,克萊恩卻發現自己想不出來。
到了序列4,他缺乏防禦力的問題已經被能自由更改樣貌且與主人換位的密偶所解決,沒人能分得清“詭法師”的密偶和本體,他似乎並沒有這方麵的需求。
論起機動性,“旅行”毫無疑問解決了一切難題,他同樣也不需要這方麵的能力。
非要說的話,克萊恩認為他的問題還是老生常談——他似乎仍然缺乏有效的攻擊手段。
當然,靈體之線不算。
晉升半神後,身上原先有些非凡物品變得雞肋起來,克萊恩正在計劃找機會出手,同時尋找新的替代品。
他原本是打算通過物品補齊這一點的,其主要原因在於,密偶和神奇物品不同,想要獲得一個非凡者密偶,首先得抓活口。
——這可比殺人取特性難多了。
但是,他交易的對象是“隱者”嘉德麗雅和“倒吊人”阿爾傑,哪怕背後可能存在“神秘女王”貝爾納黛,克萊恩也不覺得這是個合適的的要求。
何況,被補充的對象隻是個“工匠”,哪怕因為途徑原因有些溢價,應該也不至於到對標半神的地步……?
“仔細想想,其實還是‘贏家’最合適啊……”克萊恩歎了口氣,“不然的話,我最缺的好像是侍者……侍者?”
克萊恩聲音一頓,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他想起能屈能伸的達尼茲,沉默一瞬後若有所思道:
“也許……‘收割者’?”
這正是“獵人”途徑的序列5,也是安德森當時所屬的序列,在拿到“紅祭司”牌後,克萊恩就對應上了安德森的能力。
這個序列的非凡者能從神秘學角度發現對方的弱點,也就是防禦薄弱的地方,並提供相應的精準,從而造成超越正常的可恂傷害。
並且,他們不管打在目標哪個位置,都等同於弱點攻擊,而如果確實命中了真正的弱點,那麼,對防禦不是太強的敵人,可以做到一擊致命,對擅長防禦的目標,三擊內能夠解決,包括“守護者”,前提是三次命中的間隔不能太長,最好不超過5秒。
對缺乏有效攻擊手段的克萊恩來說,這無疑是個非常有用的能力,但問題是,他有一件效果類似的神奇物品。
——“喪鐘”左輪。
“差不多是‘喪鐘’的上位替代……”克萊恩自言自語,“但‘贏家’密偶,大概也隻是愛麗絲的下位替代……”
在上位替代和下位替代中,克萊恩最後決定選擇上位替代。
……
歇了一天以後,愛麗絲決定召喚蕾妮特·緹尼科爾。
這很簡單,她召喚出了這位獨屬於格爾曼·斯帕羅的信使小姐,提著四個腦袋的身影從靈界來到現實,在看見愛麗絲後稍作停頓,隨後四雙眼睛一起搜尋起信件來。
“我有事情找你,”愛麗絲打斷了她的尋找,“我記得你生活在靈界,對嗎?”
四個腦袋齊齊張口,異……同口同聲地道:“對。”
愛麗絲看著眼前詭異的場景,沉默一瞬才扶額道:
“他選‘詭法師’,還真是選對了……就是你不像是靈異馬戲團的成員,你更適合去鬼屋……”
蕾妮特的臉上露出了肉眼可見的茫然,她出聲道:
“這……”“是……”“什麼……”“意思?”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讓愛麗絲聽出來一種油然而生的疲憊感,她決定不和蕾妮特閒聊,直入正題:
“不重要,我叫你來是想問你……
“既然你常年生活在靈界,你有沒有聽說過命運長河,或者見過?”
蕾妮特聽得一愣,問出了和其他人一樣的問題:
“您……”“也……”“不知道……”“命運……”“長河……”“在……”“哪裡……”“嗎?”
愛麗絲衝蕾妮特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態度鮮明地展示了自己並不想提起這件事。
——她實在是有點被問煩了。
蕾妮特識趣地不再繼續提問,認真回憶道:
“我……”“沒有……”“在……”“靈界……”“內……”“見過……”“命運……”“長河……”“但是……”“我……”“能夠……”“感受到……”“命運……”“長河。”
愛麗絲立刻意識到這大概也是個沒線索的。
似乎從她的情緒裡讀出了不滿意的味道,蕾妮特忙補充道:
“也許……”“我……”“可以……”“在……”“靈界……”“幫您……”“打聽……”“一下。”
讓你幫我打聽我還不如直接去問七光呢……愛麗絲撇了撇嘴,垂頭喪氣地道:
“不用了,唔,你收出場費……不是,你收上門費嗎?”
“?”蕾妮特茫然地立在原地,嘗試理解愛麗絲嘴裡略顯新鮮的詞彙。
愛麗絲見狀,想了想,從身上摸出一枚金幣,猶豫了一下後,還是伸手遞了出去。
蕾妮特為那枚金幣靜默了一瞬,隨後,在愛麗絲疑惑的眼神中,祂其中一隻手提著兩個腦袋舉了起來,去靠近愛麗絲的手。
這詭異的一幕讓愛麗絲迅速縮回了手,在蕾妮特迷茫的眼神中,愛麗絲表情嚴肅道:
“我決定換個給出報酬的方式。
“首先,你得跟我做,來,3,2,1,啊——”
她張大了嘴巴,蕾妮特懵了一瞬間,便也跟著長大了嘴巴,四個腦袋齊齊張開。
愛麗絲望著四個大張嘴巴的金紅腦袋沉吟兩秒後,抬手將那枚金燦燦的硬幣扔進了第一張嘴巴裡。
蕾妮特下意識閉上嘴接住了這枚金幣,幾個呼吸後,室內掀起狂風,愛麗絲察覺到房間內的氣氛瞬間變得陰冷,書本紙張被吹走,連桌子都有位移的傾向,而她的前方,蕾妮特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道:
“愛……”“麗……”“絲!”
愛麗絲一見到這場景就開始思考自己該逃跑還是該認錯,但緊隨其後,看著蕾妮特焦急的最後一個腦袋,她還是忍不住道:
“你可以把我的姓也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