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個問題。
占卜反噬這種事，雖然有可能是遭受了對方的反擊，但克萊恩根本撐不到那一步——他會在看見不該看的以後直接被反噬。
何況，雖然不知道那聲“詭秘”是什麼意思，但這似乎是交流的意思……總之，對方本來應該沒打算傷害他的，隻是沒想到他聽一句話都……
克萊恩嘴角抽動了一下，又伸手敲了下桌子。
這片寂靜的空間再一次震蕩起來，一道陰影從宮殿的地麵升起，掙紮著消失在原地。
“呼……”他吐出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
想來愛麗絲知道十字架的來曆也和占卜脫不開關係，不然她不會亂說，但愛麗絲大概隻是隨便看了看——至少“遠古太陽神”應該沒和她打過招呼。
“另外……”克萊恩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要有光……他應該是歐美人，可能還有教會背景，還有他在‘神棄之地’留下的切爾諾貝利……”
兩條線索並不矛盾，克萊恩搖了搖頭，又接著回想起來：
“祂用的是一種能調動自然力量的語言，和巨人語類似，但又不同，且不屬於精靈語、巨龍語、古赫密斯語……嗯，它和北大陸的古弗薩克語、南大陸的都坦語都有相似之處，以至於我雖然沒掌握這門語言，卻勉強聽得懂祂在說什麼，這是祂在那奇異的灰白建築內掌握的語言？
“祂穿越到那裡，繼承了豐厚的遺產？這麼一想，很可怕啊……
“那種語言應該就是現在人類和各族語言的源頭，照理說造物主創造語言也合理，可……
“造物主，到底是誰呢？
“嗬，詭秘……大概是這片空間原本的主人吧？也許我該問問愛麗絲，都到了這一步，我單純確認一下她應該不會說什麼……
“第二幕場景是祂遭受背叛，被純白、智慧、風三大天使之王分食前的畫麵？
“說起來也不知道祂們是誰先動的手……
“嗯，‘遠古太陽神’殞落前滴下的神血與銀色十字架融合，改變了後者的形態，讓它成為層次不低的封印物，後來，亞當拿到了它，把它給了奧古斯都家族，又被奧古斯都家族交給斯特福德子爵，愛麗絲拿到了它……
“不用想，這肯定是亞當送過來的，就是不知道目的是什麼，另外，同為太陽神，之前的‘永恒烈陽’就沒能對‘源堡’造成影響……這是因為什麼？
“我記得，作為白銀城的造物主時，‘遠古太陽神’已經握有不同領域的權柄，而且似乎都是相鄰途徑……這是否意味著，當真神將相鄰途徑的權柄聚到一起後，實力會產生一個質變？不，應該還缺少一個必要條件……”
克萊恩的目光，緩緩落在眼前這片空間上。
“獲得類似“源堡”的東西，集齊相鄰途徑，就能獲得實力上的某種質變，成為像詭秘和造物主那樣的存在？這就是不到天使不能得知的信息？得，這下我真得把愛麗絲喊起來確認了……”
……
“這就是你把剛睡著的我喊醒的原因？”愛麗絲麵無表情地看著克萊恩，咬牙切齒。
克萊恩訕訕一笑，小心翼翼確認道：“所以……我蒙對了？”
愛麗絲翻了個白眼，首先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
“反正你都知道了，反正這段記憶接下來也要封印……不如我給你交代的清楚一點。
“像‘源堡’這樣的東西，名叫‘源質’，成為真神以後，容納對應的‘源質’以及相鄰途徑的序列1特性和唯一性，就能成為序列之上的存在。
“而在地球之外，紅月之上，就有兩位這樣的存在……不過祂們是天生的這種層次。
“好巧不巧，這兩位的權柄吧……都和生育脫不開關係，隻不過一個是結果，一個是過程……我的意思是，‘欲望母樹’是過程，你明白吧？”
克萊恩咽了咽口水，沒敢說話，愛麗絲白了他一眼後接著說道：
“‘源堡’之上，你不必擔心類似的信息會影響你，‘源堡’之外……其實我能幫你避開知曉類似信息後受到的影響，女神應該也能幫你避開，不過，這畢竟不夠保險，說不定我們什麼時候就沒注意到你……你最好還是封印一下這段記憶。
“嘶，‘正義’小姐現在能封印記憶嗎？唔，她現在是‘催眠師’，催眠手段應該能讓你遺忘這段記憶，等天使後再回想起來……
“真是的，你一個人沒事亂猜什麼啊？”
愛麗絲瞪了克萊恩一眼，克萊恩尷尬一笑，好在愛麗絲沒興趣和他追究，白了他一眼後，就問他要來了權限，撥通了“正義”小姐的熱線：
“‘正義’小姐？醒著嗎？睡著了也給我起來，兩分鐘後我會把你拉上來，你幫‘世界’遺忘一段記憶。”
現實世界，“正義”奧黛麗在灰白霧氣消散後瞬間睜開了眼，望著頭頂的簾帳稍作沉思後又閉上了眼。
——命運小姐很明顯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那兩分鐘，大概是留給她整理形象的。
兩分鐘後，穿著睡衣的“正義”奧黛麗出現在了灰霧之上，主位的愚者已經消失，克萊恩正以“世界”的形象坐在青銅長桌的末尾，愛麗絲抱臂坐在椅子，不怎麼高興地看向“正義”，冷哼一聲道：
“你來了？快去幫那個成天沒事乾淨瞎想的蠢貨把那段該死的記憶忘了。”
“什麼記憶？”“正義”奧黛麗問道。
愛麗絲抬眼看她，質疑道：“你打算等會也催眠一下自己？”
“不，不是，”“正義”奧黛麗連忙否認，“我隻是需要一點有關那段記憶的信息，不是內容，是場景啊什麼的……”
“最好是這樣。”愛麗絲冷哼一聲。
奧黛麗沒敢說話，她能感受到愛麗絲身上那股隱晦的怒火，和那種被冒犯後的憤怒不太一樣，奧黛麗能從中感受到一股家長麵對犯了錯的孩子才會有的情緒。
所以“世界”先生犯了什麼錯……？
她有些困惑，卻沒多詢問，稍作整理後便麵向“世界”，儘職儘責地做一個心理醫生。
眼不見心不煩，愛麗絲移開視線，去看手裡的魔藥配方。
這是剛才那兩分鐘克萊恩留下的遺言，也算是他冒死試探之下的正向收獲——四份魔藥配方，分彆來自“太陽”途徑和“倒吊人”途徑的序列4和序列3。
至於其他收獲，不提也罷。
完成催眠，“正義”奧黛麗就要起身告辭，心情平複了些的愛麗絲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提醒道：
“小心赫溫·蘭比斯。”
奧黛麗微微一怔，眼神困惑不解，於是愛麗絲看向克萊恩，剛接受完“催眠”的克萊恩狀態卻很好，自如回答道：
“他是‘心理煉金會’成員的事情已暴露在三大教會麵前，但三大教會前去查看時，他已經失蹤。
“國王喬治三世為了一個謀劃，勾結‘魔女教派’和‘心理煉金會’販賣人口，製造人口失蹤案，導致貝克蘭德大霧霾慘案發生……”
“等等，”愛麗絲打斷了克萊恩，“大霧霾有他一份啊？”
克萊恩點了點頭。
愛麗絲揚起一抹冷笑，朝克萊恩道：“那他……死定了。”
克萊恩卡殼了一下，他下意識問道：“你們什麼仇？”
愛麗絲偏了偏頭道：
“其實沒什麼仇……我隻是找個人撒氣而已。
“雖然我在大霧霾時候發生的事情硬要細究其實可以算是命運的指引，但我一時半會報複不了命運……不，說不定也快了，不過還是喬治三世更近一點。
“其實本來我秋後算賬的對象應該還有一個……叫潘娜蒂亞對吧？”
克萊恩點了點頭，順便朝奧黛麗補充道：“魔女教派的代表前期是‘絕望夜鶯’潘娜蒂亞，後期是‘白之聖女’卡特琳娜，心理煉金會是赫溫·蘭比斯……”
“她們這名字取得還挺好聽的，”愛麗絲點評道，“本來我報複的對象應該還有一個潘娜蒂亞的，可惜我想起來這件事的時候，是你告訴我她死的消息，所以當時也就算了……”
克萊恩捏住眉心，沒做出任何勸告，隻是問道：
“你確定你要對喬治三世動手？那邊沒問題？”
“人家都把自己的屍塊送來了，能有什麼問題……”愛麗絲翻了個白眼。
克萊恩啞口無言，奧黛麗剛得知大霧霾事件的真凶，又聽聞他們的討論，吃驚地問道：
“你們要刺殺國王？！”
“這叫正義的的審判，”愛麗絲扭過頭糾正，“他為了一己私欲害死那麼多人，難道不該死嗎？”
奧黛麗欲言又止。
——命運小姐，你看起來可不像是這麼正義的神啊？
愛麗絲卻不管她，隻是勾了勾唇道：
“這和你沒關係，隻要你不泄露消息，另外……
“小心赫溫·蘭比斯，他可能會去找你，你做好隨時向愚者先生、向我求助的心理準備。”
奧黛麗點了點頭，隨後又確認道：“命運小姐，‘世界’先生，大霧霾，真的是國王陛下……”
“你還叫他陛下？”愛麗絲打斷了她。
奧黛麗沉默不語，她看起來對這件事的情緒相當複雜，愛麗絲望著她的表情，想起了發現女神好像不是好人的自己。
……可區彆是，“正義”小姐好像真的是好人。
愛麗絲的眼神柔和些許，她歎了口氣，暗示性地瞥了眼克萊恩，隨後揚起手，那枚斑駁銅綠的十字架便在克萊恩的驅動下飛進她手裡。
“如果你後悔了，”她看向奧黛麗，“我這裡有一個讓你成為普通人，離開非凡世界的機會……要試試嗎？”
奧黛麗錯愕抬頭，看向愛麗絲，發現了那枚十字架。
奧黛麗望向愛麗絲，命運小姐看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於是奧黛麗知道了，她此刻提出的要求，一定會被應允。
但她什麼也沒有做，她隻是搖了搖頭，堅定道：
“不會。
“早在您將我帶到海柔爾麵前時，我就見到了非凡世界的殘忍和可怕……那個時候我沒打算退出，現在也一樣。
“不過……
“命運小姐，我能知道國……喬治三世是為什麼做出這些事情的嗎？”
“現在還不能，”愛麗絲放下了十字架，“等事情解決之後可以。”
停頓了一瞬後，她又道：
“回去吧。”
奧黛麗微微一怔，克萊恩已經切斷她和灰霧間的聯係，並在她消失後看向愛麗絲：
“你今天好像很好說話。”
“不，”愛麗絲轉頭看向克萊恩，“如果你現在後悔了，我也會很好說話的，至於你身上的‘源堡’……呃，這個有點麻煩，這個不能讓阿蒙親自來取。”
她麵帶嬉笑，克萊恩盯著她看了十幾秒後，真誠道：
“我有個問題。”
“你問。”愛麗絲點了點頭。
“從羅塞爾的日記來看，複活是序列2‘奇跡師’的能力……”克萊恩表情怪異，“如果我沒能成為序列2，那我之前已經複活的次數怎麼算？唔，我應該是用掉了兩次……”
“你聽過一句話嗎？”愛麗絲眨了下眼睛，“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克萊恩抖了一下身體，指天發誓：“我一定會成為天使的！”
愛麗絲拍著桌子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道：
“你，啊哈哈哈，哎呀，你真是，哈哈哈哈，其實沒必要，哈哈哈，幫人幫到底，我不可能在還債這件事上坑你一把的，肯定是找到辦法了才會幫你的。”
在末尾時，她的笑聲已漸漸止住，隻是眉眼間仍染著笑意，搖了搖頭道：
“不過，愚者先生……
“我可是錢都給過了，你就算想當普通人，也得把我生下來、把我養大再當啊～”
而且，我還等著你打開西大陸那邊的封印，替我解決“光之鑰”那個大麻煩……
她不達眼底的笑落在克萊恩身上，克萊恩沒在意她的表情，反倒是沉浸在了她的話裡：
“……我什麼時候收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