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對“光之鑰”的忿怒之情，愛麗絲從命運長河裡捧回了一捧河水。
克萊恩看得很新奇，那是一捧銀色的、閃爍的液體，它們並不透明，當貼近時，能看見幾個未來的畫麵。
“和之前的血液好像……”克萊恩感慨道。
愛麗絲沒做回應，她把河水一滴一滴分離開來，在克萊恩滿懷期待的眼神中告訴他：
“就算你這麼看著我，我也不會讓你賺差價的。
“我要見你的信使。”
克萊恩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期待，在製作完符咒後，他吹響了那無聲的口琴，蕾妮特·緹尼科爾應召出現，在看見愛麗絲時停在原地，並未開口說話。
愛麗絲卻問道：
“這種能幫你恢複從前力量的符咒，是你當初想從我這裡得到的東西嗎？”
她抽出一枚符咒，那符咒呈銀白色，觸感冰冷，宛如蛇鱗。
信使小姐慢吞吞地回答道：
“對……”“這……”“就是……”“我……”“想要的。”
克萊恩站在原地，看了看愛麗絲，又看了看他的信使，忽然有一種召喚出愛麗絲的投影的衝動。
而且，我確實能拉出來三個不同的投影……還是算了，這太冒犯了。
到底是會考慮後果的成年人，儘管有心，但克萊恩並未這麼做，隻是聽愛麗絲進一步開口問道：
“你的位格是天使，一個天使，怎麼也不該無名無姓……在變成今天這樣之前，你是誰？”
這我知道，祂之前是“玫瑰學派”的節製派首領，莎倫小姐的老師！
克萊恩在心裡回答，卻並未開口，反倒是蕾妮特主動道：
“你的……”“父親……”“應該……”“知道……”“答案。”
我，我的父親？
愛麗絲人懵了一下，她扭頭看向克萊恩，對上克萊恩憋笑的表情，沉默兩秒後，扭頭朝蕾妮特糾正道：
“不，你錯了。
“他其實是我的母親。”
克萊恩的笑容消失了，蕾妮特在短暫的沉默後道：
“你的……”“母親……”“知道……”“答案。”
於是笑著的人變成了愛麗絲，她轉向克萊恩，揚眉問道：
“真的嗎，母親大人？”
“……你哪學來的稱呼？”克萊恩眼皮一跳。
“忘記了，”愛麗絲聳了聳肩，“不，也不能說忘記了，因為我剛才突然想起了哥哥大人之類的……”
克萊恩放棄了這個話題，像是沒聽見那樣開口道：
“第五紀初期，死神隕落，南大陸的星星高原、帕斯河穀等地方出現了針對拜朗帝國統治的反抗浪潮。
“在這個過程中，‘被縛之神’出現，‘玫瑰學派’誕生，祂原本是當時高地統治者的女兒，後來成為了‘被縛之神’的眷者，協助祂的父親建立了高地王國。
“再之後，祂成為了序列2的天使，‘玫瑰學派’的首領之一，崇尚節製，以清苦低欲的生活對抗瘋狂。
“到了九百二十二年前，‘神之子’斯厄阿降生，一切開始發生改變，放縱欲望和血腥祭祀逐漸占據主流。
“原本祂還能勉力維持，讓節製派不受影響，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欲望母樹’的影響越來越大，斯厄阿也在前幾年成功提升，變成了真正的‘神孽’。
“內部的戰爭爆發了，祂庇護著莎倫小姐等節製派成員逃離了高原、河穀和草原，而祂自己則隕落在斯厄阿等高層的圍攻下。
“不過，祂沒有徹底死去，祂預先有一定的準備，在靈界以某種特殊的狀態複活了過來，渴求著身體的完整。
“這些都是莎倫小姐告訴我的，祂是莎倫小姐的老師。”
“哦～”愛麗絲拉長了音調，“高地王國的公主，‘玫瑰學派’節製派的領袖，還有……”
稍作停頓後，愛麗絲看著克萊恩，用一種曖昧的音調道：
“你的莎倫小姐的老師？”
“？”克萊恩提出了質疑，“什麼叫我的莎倫小姐？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
“但你不覺得莎倫小姐這個叫法很曖昧嗎？”愛麗絲理所應當。
“……我不覺得，”克萊恩決定以後都不會再這麼稱呼莎倫了，“還有，我們能聊正事嗎？”
愛麗絲從克萊恩的語氣和神態中意識到他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連忙將話題帶回了正軌：
“我想請你，或者說你的學生，以及‘玫瑰學派’的節製派成員幫我留意一點事情。
“嗯……幫我留意收集下麵這些材料的人……”
她將在塔羅會上的委托又在蕾妮特這裡發了一遍，這是聽到克萊恩要求後的臨時起意，畢竟正如愛麗絲所說，天使不可能無名無姓，萬一信使小姐還能聯絡得上自己從前的勢力呢？
蕾妮特·緹尼科爾在聽完後回答道：
“可以……”“報酬……”“是……”“什麼？”
愛麗絲朝蕾妮特伸出了一隻手，用帶有蠱惑意味的語氣道：
“我將代表愚者先生，正式邀請你成為祂座下的一名天使。”
“？”克萊恩強忍住自己扭頭看愛麗絲的欲望——你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
不，不僅如此，如果祂答應了，以後我請祂幫忙，都不用付報酬了，隻要以愚者的身份……
“好。”蕾妮特四個腦袋保持了一致。
……什麼？
克萊恩驚了，在他的背後，透明蠕蟲蠕動著，從腰部生長出一隻手的形狀，隨後就著腰窩狠狠掐了一把。
嘶，真疼，我沒在做夢……
克萊恩神情恍惚地看向愛麗絲，喃喃道：“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愛麗絲扭頭問道，“你不滿意這個結果？”
克萊恩張了張口又閉上，反複幾次之後，他才恍惚著開口：
“沒……我挺滿意的，就是……算了，沒什麼。”
他不再說話，愛麗絲於是朝蕾妮特微笑道：
“愚者先生的尊名已經傳的滿大街都是了，我就不再跟你敘述一遍了，你可以向愚者先生祈禱，等到時機合適，祂或許會召見你。”
在蕾妮特·緹尼科爾回應後，愛麗絲又一把拍向了克萊恩，問道：“你之前找祂的事情怎麼算？”
“哦對，”克萊恩一臉才反應過來的樣子，“喬治三世的事情……”
他們又對細節進行了一些商討，隨後蕾妮特·緹尼科爾才離開現場，等到這位信使小姐被確認消失，克萊恩一下子激動起來，朝愛麗絲問道：
“我想知道，你們這條途徑有沒有一個序列叫‘奸商’之類的？我覺得，至少在交易方麵，你的黑心程度已經超過了‘倒吊人’先生……”
“我哪裡有？”愛麗絲不服氣，“這不是很正常嗎？”
“這哪裡正常了？”克萊恩同樣不理解，“有你這句話，隻要祂向我祈禱了，以後我就可以以愚者的身份對祂降下神諭，讓祂來幫我的忙……祂根本什麼都沒得到，隻是給自己找了份白工！”
“不會的，”愛麗絲露出了一個笑容，“祂至少得到了工作經驗。”
克萊恩呆了一下，下意識回應道：“這是連實習證明都沒有啊……？”
“……我好像在網上看見過類似的笑話，”愛麗絲表情古怪了起來，“我之前看見有人在qq空間發招聘信息，點明了兩個關鍵點，一個是不給工資，每天工作10+小時，另一個是給實習證明，然後，就有很多人谘詢實習證明的情況……”
“……‘光之鑰’給你編的夢還挺寫實的，”克萊恩稱讚道，“看來祂確實精心研究過人類的文化。”
愛麗絲露出了一個虛假的微笑，告訴他：
“你可以去找阿蒙聊聊，祂對人類同樣很了解。”
克萊恩放棄了和愛麗絲繼續交流這個話題。
……
值得慶幸的是，“魔術師”佛爾思遵循了這個時代的傳統，並沒有火葬她的老師，克萊恩成功拿到了勞倫斯的遺骸發絲。
又隔上一天，當愛麗絲正在克萊恩家裡蹭飯時，信使小姐又一次出現了，祂的其中一種腦袋正咬著一個亞麻布包袱，愛麗絲看著那個包袱，卻本能地向後靠了靠。
類似反應的還有克萊恩，他沒有後靠，卻也沒接那個包裹，而是循著心底的預感問道：
“誰寄的？”
蕾妮特·緹尼科爾空閒的三個腦袋相繼開口道：
“變異……”“的……”“真正……”“的……”“蘑菇……”“大王……”
愛麗絲馬上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想離那個包裹遠一點。
她轉頭看向克萊恩，克萊恩表情僵硬、動作緩慢地將手伸向那個包裹，同時以一種相當悲壯的眼神看了眼愛麗絲，在愛麗絲覺得自己的鱗片都要豎起來時，拿過了那個包裹。
他在愛麗絲吞口水的聲音裡打開包裹，裡麵不出意外的是大量的、各種各樣的魔鬼……不，蘑菇。
它們有的潔白飽滿，似乎一戳就會噴出牛奶，有的黑色為底，鑲嵌著血色細絲和脂肪花紋，有的布滿金色星星，菌蓋如有手掌大……
此時，這些蘑菇還在輕微蠕動，仿佛想將菌絲、孢子等散播出去。
克萊恩吞了口唾液，愛麗絲問他：“你餓了嗎？”
於是那口吞到一半的唾液卡進了喉嚨裡，克萊恩發出了激烈的咳嗽聲，愛麗絲正要湊過去拍他的後背，就發現克萊恩停止了咳嗽，對上愛麗絲略感疑惑的眼神，他回答道：
“我可以通過改變身體結構把嗆進去的液體擠出來。”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把這個糟糕的設計改掉呢？”愛麗絲坐了回去，“畢竟我真的想不通，把氣管和食道放在一起，除了讓人更容易嗆到還有什麼用。”
“也許你該問問弗蘭克。”克萊恩一邊說著，一邊表情扭曲地將手穿過重重蘑菇，取出了一封信。
愛麗絲拒絕道：“還是彆了……信上寫了什麼？”
克萊恩把信在中間展開，愛麗絲湊上前去看信的內容：
“我親愛的朋友們：
“請原諒我隻寫了一封信，我實在迫不及待要向你們展示這個成果了——我終於發明出了可以在黑暗惡劣環境下種植的蘑菇，它們依靠吞噬怪物的血肉成長繁殖，不需要彆的條件……
“它們的後代分成兩類，一類會積聚各種毒性，不能食用，但可以作為毒素來源，另一類隻要經過高溫蒸、煮、煎、炸，都能作為食物，必須記住，不能生吃，不能在未熟時吃掉，要不然它們會在你的體內繁衍，以你的血肉為床……
“考慮到口感搭配，我共發明了十一種蘑菇——有的富含牛奶，這可以直接喝，有的如同牛肉，嗬嗬，煎它們的時候不需要再額外提供油脂，有的細膩像是魚肉，卻沒有尖刺，我的建議是烤或者煮……
“這一切的成果都離不開你們的幫助，要不是我已經晉升為‘德魯伊’，也許還得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解決掉實驗中遇到的各種問題……
“如果還有什麼適合我的想法，請務必和我分享……”
他們看著信雙雙陷入了沉默，十幾秒後，愛麗絲將手伸向了那個漆黑的蘑菇，它透著不詳的氣息，愛麗絲一眼就分辨出這是有毒的那一個，她拿起來，克萊恩尖叫道：
“你不許吃！”
愛麗絲動作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停了下來，真誠地問道：
“它們看起來挺好吃的……要不你讓人做熟試試？唔，這個有毒的就算了，雖然我有點好奇……”
“……我先寫回信。”克萊恩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片刻之後，克萊恩折好回信，朝一直不曾離開的蕾妮特·緹尼科爾問道：
“弗蘭克現在的狀態怎麼樣？”
蕾妮特之前未能說話的那個腦袋搶先開口道：
“亢奮……”
其餘三個依次補充道：
“活躍……”“高興……”“滿足……”
接著，那四個腦袋又說道：
“不再……”“害怕……”“被埋……”“土裡。”
“為什麼？”愛麗絲下意識追問了一句。
蕾妮特回答道：
“他……”“能……”“汲取……”“泥土裡……”“的……”“養分……”“和……“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