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問一下，孩子上初中前後，家裡出現過什麼變化嗎？那種比較大的變故，或者環境改變。”
許姐眉頭蹙緊。
“變化家裡來人算嗎？媛媛六年級時，她爺爺去世，奶奶就住進了我們家。”
“她堂弟比她小兩個月，在同一級。初一開始就住在我家，跟媛媛一起上我家旁邊的實驗初中。”
“平時我跟她爸都忙，都是奶奶照顧兩個孩子。”
鳳嘉檸緊著記錄。
“那媛媛跟奶奶和堂弟的關係好不好？”
“不好，經常跟奶奶頂嘴，跟堂弟吵架。這孩子各色得很，跟誰的關係都不好，對我和她爸都經常愛搭不理。”
鳳嘉檸抬頭看看許姐：“那六年級之前呢，跟您們關係怎麼樣？”
許姐眼眶紅了。
“那時候挺好的，媛媛小時候挺聽話，性格有些靦腆內向。誰能想到到了青春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鳳嘉檸心裡一歎：“那她跟奶奶和堂弟起衝突都是因為什麼？”
許姐蹙蹙眉頭。
“可能獨生子女都比較自私吧，奶奶對堂弟更寵愛些，她就有意見。其實堂弟爸媽不在身邊，奶奶多照顧點，不也正常。”
“媛媛還因為堂弟進她屋動她東西，鬨過幾回，要趕堂弟走。每次都把老太太逼得抹眼淚。”
“後來我們調解了幾次，就不鬨了。可慢慢的，不知怎麼人就不對勁了。”
鳳嘉檸很是心塞。
“那既然孩子這麼抵觸，為什麼一定要住在一起？”
“那是她親奶奶呀，人和善，對孩子挺好，幫著保姆一起照顧也更放心。堂弟也能跟她做個伴，畢竟孩子太獨了可不好。”
鳳嘉檸默默記錄好這些細節。
輪到他們的時候，銘心老師看了看資料，讓鳳嘉檸一起進去，在一旁做記錄。
一係列流程結束後，鳳嘉檸送他們出門。
她已經征得銘心老師同意，有些話要單獨跟許姐說。
“姐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剛才除了回答問題，一直一言不發的媛媛，忽然開口了。
鳳嘉檸看著她怯生生的樣子，心念微動，俏皮笑起來：“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在電視上見過我？”
媛媛灰暗的眼睛閃了一下：“姐姐上過電視呀。”
“對呀，你看過【微光】嗎？”
“看過一點。”媛媛囁嚅著。
“我們都看過呢，不忙的時候我們就一起看。”
許姐爽朗插話，伸手去拉媛媛的手臂，媛媛默默躲開。
鳳嘉檸笑得燦爛：
“我是這部劇的編劇，後來還有一個專訪，也在國家電視台播出過。媛媛是不是那時候見過我。”
媛媛的眼睛難得有了激動的波瀾。
“好像是哎，姐姐，你好棒。”
鳳嘉檸心倏地一鬆。
她剛才就想到了，亮明這個身份，可以跟媛媛產生更好的情感鏈接，以後溝通就順暢了。
而且，許姐夫妻倆也會更信任她。
“那您怎麼在銘心老師這裡？”許姐有些疑惑。
“我一直在這裡做義工，每周一次，咱們也是有緣，今天就見到了。”
“我讚助了銘心老師的家庭教育宣講活動，最近這段時間在天市有兩場，你們可以去聽聽。”
鳳嘉檸看著許姐說道：“媛媛媽媽，我有話想單獨跟您說。”
兩人走到了遠處的樹下站定。
“媛媛媽媽，您姓許，我就叫您許姐吧。我有幾個建議，您不會覺得我越界吧。”
許姐連連搖手：“哪能呢，您有什麼儘管說，我一定認真聽。”
鳳嘉檸抿嘴一笑。
這就是許姐，很爽利的一個人，是女人裡很能乾又神經大條的那種。
高中畢業就出來擺攤賣服裝，很快就越乾越大。
按照那一世的軌跡，現在應該在天市開外貿貨品倉儲店。主營各大紡織廠服裝廠外貿訂單的尾貨，大賣場開了好幾個。
許姐的老公是退伍軍人，在物業公司乾工程，工資一般。
她家的家產，幾乎都是她一個人掙的。好幾套門頭房，好幾套住房。
“許姐，您說您工作很忙。我想知道，您每天這麼累死累活，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多掙錢點啊，讓家裡的生活更好些。也給媛媛留一份豐厚點的家產，等她大了，就不用像我這麼辛苦了。”
鳳嘉檸歎口氣。
“許姐，可你想過沒有，媛媛如果連健康都沒有了，給她再多的錢有什麼用？”
許姐垂了眼：“是啊，我也在反省。”
鳳嘉檸盯著她，繼續說下去。
“許姐，剛才谘詢時你們都說了，就連媛媛的初潮，你都沒關注到。她弄臟了褲子，自己嚇得直哭。”
“奶奶還罵她傻子，不要臉。這些，對孩子的傷害太大了。”
許姐臉頰泛紅：
“確實是我這個媽媽失職。不過奶奶罵她這事，她應該誇大了，奶奶不是那種人。”
鳳嘉檸聲音幽幽：“你是說，媛媛撒謊了？”
“也不是，可能孩子描述會誇大。”
“許姐，其實這隻是一件小事。媛媛經曆的，應該比這個嚴重得多。”
許姐眼睛瞪大：“什麼？她經曆了什麼？這個孩子，怎麼啥也不跟我們說。”
“她說過，可你們不當回事，後來她就不說了。”
許姐一籌莫展。
“那我怎麼能知道她經曆了什麼？”
鳳嘉檸略一沉吟。
“許姐，我告訴你一個辦法，但前提是，這個隻有你一個人知道，連你老公也不要告訴。”
許姐愕然抬頭，又瞬間眼神堅定起來：“好，您說。”
“在你家安裝隱形攝像頭，包括媛媛的臥室。”
許姐嘴唇翕動著，好半天問了一句：“您的意思是說，問題出在家裡？”
“一步步來，先從對一個人影響最大的家庭開始，一項項排除。”
許姐神情凝重起來，重重點了點頭。
“好，我回去裝。”
鳳嘉檸心裡微微鬆動：“許姐，你很愛媛媛對嗎？”
“當然，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小時候一個人帶著她開店，那時候多苦呀，媛媛困了就睡在收銀台下麵。”
“可那時候，我們娘倆多開心啊。誰能想到，現在”
許姐的眼眶泛紅，聲音都有些哽咽。
“那為了你最愛的孩子，一定重視起來。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對孩子的評價。自己去發現，靠事實說話。”
“攝像頭安裝好後，你就正常上班，觀察孩子在家的情況，看會不會發現問題。”
“如果可能，周末時把你老公也調離家裡。記住，必須秘密進行。”
鳳嘉檸點到為止，留了聯係方式後，送一家三口離開。
她知道，以許姐的能力，一旦重視起來，做好這件事很簡單。
她以前的神經大條，是因為注意力都在工作上。幾個大賣場忙得早出晚歸，跟媛媛的交集可能都不多。
三天後的周六，鳳嘉檸接到了許姐的電話。
電話接通，許姐帶著哭腔的聲音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