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隱廬的朱漆大門煥然一新。門楣上"天刀分舵"四字由莫白親手所刻,筆鋒如刀劈斧鑿;門後牆壁嵌著十二麵青銅鏡,構成莫家「九宮迷蹤陣」,生人踏入便會觸發機關。演武場的「止戈為武」石碑前,胡曉峰正在演示盾刀合擊術,三十麵盾牌相撞,竟發出龍吟般的轟鳴。
啟程那日,元方郡的百姓擁上街頭。賣包子的王婆往隊伍裡塞了二十個熱騰騰的包子,私塾先生捧著一疊《論語》非要送給雲逸:"門主雖為刀客,卻需知「仁者無敵」。"最讓雲逸動容的是個盲眼老丈,他拄著拐杖摸索到馬前,往雲逸手裡塞了枚銅錢:"這是老漢攢的香火錢,願門主的刀,永遠向著光明。"
三百匹戰馬在官道上踏碎晨露,馬蹄鐵裹著的棉布吸收了蹄聲,隻餘下銅鈴輕響。雲逸騎著汗血寶馬「流星」,馬鬃上的狼首烙印還帶著烙鐵的溫度。莫白指著隊伍最前方的十二匹踏雪黑馬:"此馬產自塞北苦寒之地,能在沙漠中七日不飲,最適合影堂執行暗樁任務。"
付明的醉馬突然打了個響鼻,酒葫蘆裡的枸杞灑出幾粒。"門主,"他望著輜重車上的木箱,"這批魔教的「腐骨毒」若流入黑市,怕是要掀起腥風血雨。"雲逸點頭,指尖摩挲著腰間的「星隕令」:"到了丘北國,便將這些毒藥當眾焚毀。順便"他的目光投向遠方的沙丘,"給血魔堂送份戰書。"
隊伍行出十裡時,雲逸忽然勒馬回望。隱廬的飛簷在晨霧中若隱若現,他摸了摸馬鞍側的暗格——那裡藏著他與三十五位弟兄的血酒,用蠟封著,等著江湖平定的那一日。莫白的斬風刀在陽光下劃出弧線,驚起一群沙鷗,老人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小友,可曾聽過「星隕照夜,刀聚成軍」?"
雲逸握緊韁繩,三百枚銅鈴在風中共鳴,如同一曲浩然戰歌。他知道,從今日起,天刀門不再是江湖的過客,而是攪動風雲的執刀人。而他腰間的銀鈴,終將隨著隊伍的壯大,成為讓魔教聞風喪膽的天籟之音。
"走!"他的暴喝驚起塵埃,戰馬揚蹄處,濺起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撒落人間的星子。遠處的丘北國國都在雲層下若隱若現,而他們的刀,已經饑渴難耐。
"慢不得。"雲逸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韁繩在掌心勒出深痕。昨夜飛鴿傳書的字跡還在眼前跳動——"血魔堂堂主親率五百死士,欲將爾等絞殺於青石鎮"。他轉頭望向隱廬方向,郭子凡三人的身影渺小如螻蟻,卻固執地在城頭揮手。那三萬兩銀子裹著《基礎刀法》玉簡,終將在元方郡的土壤裡,埋下江湖正義的火種。
隊伍如黑色的箭簇射出城門時,雲逸的眼角餘光掃過街角茶棚。灰衣人袖口的三葉草刺繡突然晃入眼簾,那是魔教三葉堂的標記,葉片邊緣的鋸齒狀花紋,與三年前滅門慘案的凶手如出一轍。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向張開輕抬下頜。斥候隊長立即會意,馬鞭甩得劈啪作響,帶著影堂弟子拐入逼仄小巷,隻留下一串清脆的銅鈴聲。
"說!血魔堂的人何時到?"張開的刀尖抵住探子咽喉,對方喉結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那探子眼神遊移,忽然瞥見雲逸腰間的狼首徽記,瞳孔驟縮如針:"三三個時辰前已過青石鎮,此刻怕是怕是已到雙叉路口!"雲逸聞言皺眉,雙叉路口距此不足二十裡,以血魔堂的騎兵速度,半個時辰內便能合圍。
"啟動「天狼陣」!"雲逸的暴喝驚起簷下群鴿。莫白的斬風刀已出鞘三寸,刀身熒光映得他瞳孔發綠,手腕翻轉間,刀鞘發出尖銳的哨音——那是天刀門特有的變陣信號。三百名弟子瞬間動如脫兔:趙鵬的戰堂如利刃前突,盾牌組成的錐陣閃著寒芒;胡曉峰的盾刀手結成鐵壁,將傷員與輜車護在中央;付明的影堂化作暗影,消失在兩側山林,隻餘下細碎的銅鈴聲在暮色中回蕩。
"小星,你帶莫前輩先走。"雲逸按住少年肩膀,觸到對方肩頭滾燙的真氣。十二歲的少年已顯露出先天境的威壓,雪狼虛影在身後若隱若現,那是蒼梧居士親傳的「雪狼護體功」。小星正要反駁,卻被莫白攔住:"聽門主的。當年蒼梧居士讓我斷後時,我也像你這般倔強。"老人的斬風刀完全出鞘,刀身比尋常兵器長出半尺,在夕陽下泛著幽藍冷光。
隊伍在暮色中疾馳,馬蹄揚起的塵土被影堂弟子用「障目草」掩蓋。雲逸斷後時,忽然摸到馬鞍側袋裡的玉佩——那是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如今已換成了天刀門的狼首徽記。九歲的身軀已抽條成少年模樣,唯有眉心的朱砂痣仍如兒時鮮豔,那是母親用鳳仙花汁點的,她說"朱砂辟邪,可保吾兒平安"。
"掌門,前方就是青石鎮!"張開的聲音帶著血絲。雲逸抬眼望去,鎮口枯樹上吊著十三具屍體,皆是江湖散修打扮,胸口的骷髏掌印還在滲血。他握緊破雲刀,刀鞘上的星隕鐵突然發燙,與腰間銀鈴產生共鳴——那是蒼梧居士留下的感應秘術,預示著強敵近在咫尺。
"全體注意!"雲逸勒住戰馬,三百枚銅鈴同時靜止,"今日之戰,非生即死!若能突圍,天刀門便在江湖立萬;若不能"他環視眾人,目光掃過趙鵬的斷劍、夏雨露的銀針、胡曉峰的盾刀,"便用我們的血,為後來者照亮俠義之路!"
暮色漸濃,雲逸望著漫天星鬥,忽然輕笑。他想起蒼梧居士臨終前說的話:"江湖如夜,刀客如星。單星雖微,眾星成河。"此刻腰間的銀鈴與三百枚銅鈴共振,聲浪如潮,竟驚得遠處狼群長嚎。他知道,天刀門的刀光,終將如這漫天星鬥,照亮整個江湖的長夜。
雲逸勒住韁繩,指尖撫過銀鈴暗紋,感受著三十三道銅鈴的震顫——每一道都是一段生死與共的故事。張開碾碎最後一枚三葉草標記,低聲道:"西南角暗樁已拔除,東北角"話未說完,雲逸已揮刀斬落,刀光如電,將樹後藏身的黑衣人劈成兩半。"結北鬥陣,"他的聲音沉穩如鐘,"今日,我們便是北鬥,要舀儘魔教這壇毒酒!"
莫白站在他身側,斬風刀的梅花機關彈出又縮回,發出細密的"哢哢"聲。老人望著遠處如蟻群般湧來的黑影,忽然輕笑:"小友,可知老居士為何給你取名「雲逸」?雲無心以出岫,逸者,超塵也。今日,便是你這朵雲,壓垮魔教這座山的時候了。"
雲逸點頭,破雲刀在手中轉了個花,刀光映得雙眼發亮。他望向隊伍前方,那裡有他的弟兄,他的門派,他的江湖。而他知道,無論前路多少荊棘,天刀門的刀,永遠不會生鏽;天刀門的人,永遠不會退縮。
因為他們是江湖的星,是正義的刀,是永不熄滅的火種。
僵持至第三日黃昏,沙丘後的暮色如濃墨潑灑,將天地染成鏽紅色。當第一縷炊煙裹著風沙飄來,四百餘名黑衣人忽然從枯樹洞裡、岩石縫中、甚至是被啃噬的駱駝骸骨下鑽出來,猩紅披風在風中翻卷如惡獸利齒。為首五人腰間的骷髏頭令牌碰撞出刺耳聲響,正是血魔堂鎮堂之寶「五毒追魂令」,每一枚都浸染過百位高手的鮮血。
"正派狗崽子們!"赤煞星的鏈刀劈開暮色,刀刃上凝結的屍毒滴在沙地上,瞬間騰起綠色煙霧,"交出那個使星隕刀的小崽子,老子留你們全屍!"他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常年浸淫毒功的沙啞。回應他的是雲逸破雲刀出鞘的清越聲響,少年站前一步,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罩住了身後三百名天刀門弟子。
雲逸環視左右,趙鵬的機關劍正在蓄勢,劍柄處的透骨釘微微發燙;夏雨露的七枚銀針已扣在指間,針尾係著的紅繩在風中飄成直線;胡曉峰的盾刀手們肩甲相抵,青銅盾牌組成的防線在夕陽下泛著冷光,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鐵壁。他感到丹田處的真氣翻湧如潮,狼首徽記在胸口發燙,那是三百顆心在共同跳動。
"天刀門的弟兄們!"他的聲音穿透風沙,"今日我們後退半步,江湖便要暗無天日!若往前一步——"破雲刀直指赤煞星咽喉,刀身上的星隕鐵紋路發出暗紅色光芒,"便用這刀光,為江湖劈開一條生路!"話音未落,張開已帶著影堂弟兄們射出,十二枚透骨釘帶著尖嘯,精準刺入三名黑衣人的"膻中穴""氣海穴""雲台穴",皆是瞬間致命的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