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獨孤武寧將劍尖刺入掌心,鮮血順著劍脊滴落,在雲紋圓桌上綻開妖冶的花:"今日在此立誓——蕩平魔教、擊退蠻荒之時,過往恩怨,一筆勾銷!若違此誓,讓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誓言如驚雷炸響,刀光劍影突然在廳內交錯閃爍——血刀門門主率先將斷劍插入地磚,鐵血盟盟主跟著砸碎酒碗,以血為墨在牆壁寫下"同仇敵愾"四個大字。
窗外,血色殘陽將藏豐山莊的飛簷染成暗紅。當歃血為盟的呐喊聲穿透雲霄時,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風之國的鐵騎,已在百裡外揚起遮天蔽日的煙塵。而在議事廳內,新結成的聯盟尚未穩固,眾人望著彼此染血的手掌,心中都明白:這看似團結的盟約,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真正的驚濤駭浪,才剛剛開始。
藏豐山莊的演武場被晨霧籠罩,三十六盞青銅燈柱在霧靄中若隱若現,仿佛懸浮的星辰。當第三日的晨曦終於穿透雲層,將飛簷上的瑞獸鍍成金色時,場中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驟然停歇——持續三日三夜的武林局勢商討終於落幕,眾人期待已久的武林至尊榜排位之戰,即將在此展開。青石磚上交錯的劍痕還泛著暗紅,那是昨日切磋留下的血漬,此刻卻被新灑的檀香水衝刷,混合著兵器的鐵鏽味,在空氣中釀成一股令人熱血沸騰的氣息。
三丈高的觀禮台上,各大門派的錦緞旌旗迎風招展。天字一號席上,白發蒼蒼的武林前輩們撫須而坐,手中的白玉茶盞還冒著熱氣;地字席中,江湖新銳們擠得摩肩接踵,腰間刀劍相互碰撞發出清響;更遠處的草坡上,慕名而來的江湖客們或蹲或站,連樹梢都掛滿了翹首以盼的身影。當三通戰鼓如悶雷般炸響,整個演武場瞬間凝固成一幅屏息以待的畫卷。
李誌山手持九環大刀踏步而出,玄鐵刀鞘上的銅環隨著步伐撞擊,發出龍吟般的轟鳴。他赤著的雙臂肌肉虯結,汗水中混著前日議事時沾染的墨漬,在陽光下折射出古銅色的光芒。反觀他的對手"飛刀封侯"吉康,正斜倚在鑲玉座椅上,指尖把玩著柳葉飛刀,刀刃反射的冷光掠過他勾起的嘴角,那抹輕蔑的笑意仿佛在說這場比試早已勝負已定。
鑼聲未落,李誌山已如猛虎撲食般欺身而上,九環大刀劈開空氣,帶起的氣浪將三丈外的燈焰儘數撲滅。九道刀影在空中交織成網,每道虛影都裹挾著開山裂石的氣勢。吉康瞳孔驟縮,手中飛刀如流星連射,卻見李誌山刀背輕磕,火星四濺中,暗器紛紛墜地。當最後一枚飛刀被刀刃挑向天空,李誌山的刀尖已穩穩抵住吉康喉間,寒光映得對方額角冷汗滾落。全場寂靜刹那,爆發出的喝彩聲震得觀禮台的飛簷瓦片簌簌作響。
然而這不過是驚濤駭浪的序曲。接下來的十餘日,演武場化作龍爭虎鬥的修羅場。獨孤雪衛冕之戰時,幽冥雙絕刀法施展開來,雙刀如遊龍戲珠,虛空中竟凝聚出三丈高的狼首虛影。寒意所至,青石地麵寸寸龜裂,霜花沿著裂縫蔓延,將整個擂台裝點成冰雕玉砌的戰場。當她收刀而立時,對手的劍已被凍成冰棱,"哢嚓"碎裂的聲響,為她穩居第三的地位奏響讚歌。
南宮紅鸞缺席的消息,卻如巨石投入深潭。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有人展開泛黃的江湖小報,上麵模糊的字跡記載著黑鬆林血戰:三百南宮家精銳浴血奮戰,血染的鬆針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紅鸞仙子以一己之力硬接魔教長老三掌,最後一掌震碎心脈,至今昏迷不醒。藥廬中的紅梅開了又謝,唯有她那柄刻著"驚鴻"二字的長劍,還倚在床頭,劍穗上的血痂早已發黑。
取而代之的劉鑫源登場時,青木山莊的弟子們集體起立。他施展"流雲飛袖"時,袖口暗藏的軟劍如靈蛇出洞,招式間隱約可見劉宇軒年輕時的風采。而慕容曉峰的出現,更是將氣氛推向高潮。這位慕容家族的天才少年手握龍淵劍,劍招暗合二十八星宿運轉之妙。當他施展出失傳百年的"星隕劍訣",七道劍芒劃破長空,宛如流星墜落,在地麵犁出的溝壑中,竟滲出暗紅的岩漿,令在場眾人目瞪口呆。
巾幗不讓須眉的較量同樣扣人心弦。容曉的軟鞭在與求知道對戰時,忽而化作長蛇纏繞,忽而裂成萬千銀絲。當她以鞭梢卷住對方長劍拋向天空時,裙裾飛揚間,露出小腿上與魔教作戰留下的猙獰疤痕;方玉溪的二十四枚透骨釘出手如電,在空中織成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釘頭所過之處,連飛鳥都被釘在遠處的槐樹上。
然而最令人扼腕的,當屬慕容雪欣的缺席。江湖傳聞她獨創的"雪影留香"身法,可在暴雨中穿行而衣衫不濕,在萬花叢裡起舞而片葉不沾。有人曾在塞北見過她策馬奔騰的英姿,紅衣獵獵間,手中短刃劃出的弧線比新月還要柔美。此刻,演武場的春風掠過空蕩蕩的慕容家族席位,仿佛也在為這位驚才絕豔的俠女而歎息。
當最後一縷夕陽沉入蒼龍山的褶皺間,藏豐山莊演武場的青石磚仍殘留著白日拚殺的餘溫。新立的至尊榜石碑裹著紅綢,在暮色中泛著青灰色的冷光,石匠們鑿刻的"武林至尊榜"五個篆字還滲著石屑,仿佛未乾的血跡。人群尚未散儘,晚風掠過空蕩蕩的觀禮台,將散落的劍穗、汗巾卷起,又無力地拋在布滿刀痕的地麵上。
"都道這榜上風光,可誰又知背後的血與淚?"角落裡忽有蒼老的聲音響起。一位拄著鐵拐的老劍客顫巍巍走到石碑旁,渾濁的眼珠映著碑上的名字,"就說這第三的獨孤雪"他的鐵拐重重頓在地上,驚起簷下歸巢的烏鴉,"數月前黑風峽一役,她單槍匹馬斷後,魔教三大長老的兵器上淬著見血封喉的毒,她硬是用雙刀劈開血路,最後渾身浴血倒在弟子們的屍骸堆裡。若不是百草堂連夜送來續命的九轉還魂丹"
議論聲如潮水般漫開。眾人望向場中那個正擦拭雙刀的玄衣女子,她動作行雲流水,仿佛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從未存在。可當她抬手捋發,腕間猙獰的疤痕卻在暮色中若隱若現。人群中有人倒抽冷氣,有人摘下鬥笠致敬,更有曾受過她庇護的小門派弟子,偷偷抹起了眼淚。
"若不是那場血戰,"一位白發蒼蒼的丐幫幫主拄著打狗棒蹣跚上前,破洞的袖管下露出半截燒傷的手臂,"我們哪能在此評功論榜?去年今日,魔教突襲我漕運碼頭,三百幫眾葬身火海,那些年輕的麵孔"他哽咽著說不下去,渾濁的淚水滴在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這番話如同一把重錘,敲開了眾人記憶的閘門。有人想起自家門派被毀的慘狀,有人憶起並肩作戰的摯友倒在懷中的模樣,壓抑的啜泣聲漸漸在場中蔓延。
高台上,副盟主獨孤武寧的玄色長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望著天邊翻湧的烏雲,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當第一聲更鼓傳來時,他緩緩摘下腰間玉佩——那是獨孤家族傳承百年的信物,溫潤的玉質此刻卻冷得刺骨。"為那些永遠留在征途上的豪傑,"他的聲音低沉如暮鼓,"默哀三分鐘。"
盟主陸軍生銀白的長須在風中飄動,這位素來威嚴的老者此刻眼眶泛紅。他率先抱拳,向著北方深深一揖——那裡是魔教肆虐最嚴重的邊境。三百名素衣弟子手持白菊,踏著整齊的步伐步入演武場,在石碑前擺出巨大的十字。他們的衣擺上都繡著小小的狼首、劍穗、蓮花等圖案,代表著各個門派在此戰中犧牲的弟子。
整個山莊陷入死寂,唯有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更鼓聲,一下又一下,敲在眾人的心頭。月光悄然爬上石碑,照亮碑上那些嶄新的名字,也照亮了人群中無數濕潤的眼眶。當三分鐘過去,許多人仍沉浸在哀思中,不願抬頭。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撕破了凝重的氣氛。一名南宮家的弟子渾身浴血衝進演武場,手中的令牌裂成兩半。"我家我家宣布,"他跪在地上,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三十年不問江湖事!"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眾人這才得知,南宮家在與魔教的決戰中幾乎全軍覆沒:兩位先天後期的長老,一位力戰而亡,另一位經脈儘斷;後天境的精英死傷殆儘,就連天賦卓絕的南宮紅鸞,也因強行施展禁術,此刻仍在藥廬中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