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光輝,
美麗的幻影,
被雪白染透的帷幕。
仿佛是在向曾輕蔑評價它“不過如此”的阿德娜提出抗議般,欲望八音盒構築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真假難辨的幻象。
“真是厲害”
原本以為隻是個製造虛假幻象的醜陋魔具的阿德娜,在目睹這片由魔導具構建出的空間後,忍不住感歎。
她站在一片翠綠的草原上。
拂麵輕風輕柔地掠過她的臉頰,青草的氣息鑽入鼻中。明知這隻是虛假,她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這一切都不是現實。腳步輕踩發出“沙沙”聲響的草地也好,帶來清爽氣息的風也罷,全都是幻覺。
“阿德娜。”
一道男聲喚著她的名字。
他是在叫阿德娜,
卻仿佛,又並非是在叫她。
“呃!”
她轉頭望向那名呼喚自己名字的男人,然後突如其來的風便攪亂了她的視線。
空氣中升騰起暈眩的熱浪,阿德娜被朦朧的霧氣包圍,隻能靜待其散去。她並不慌亂,因為她清楚,
自己正身處由虛假構築而成的海市蜃樓之中。
“幻境終究敵不過現實。這空間中發生的一切都無法傷害我。”
阿德娜默默低語,看著擋在眼前的迷霧漸漸消散。
幻境變了。
這片由虛假之牆砌成的幻影,開始展現出阿德娜·瓦倫西亞最渴望的景象。
“這是什麼”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位身披純白聖潔嫁紗的新娘。
新娘穿著婚紗。
那位金發的高等精靈美人,臉頰泛著紅暈,羞澀地接過了男人伸出的手。
接著,那男人取出戒指,溫柔地為那位高等精靈新娘戴上。這是婚禮儀式中常見的一幕,但此時目睹這一切的阿德娜,卻無法抑製住心中的震撼。
“尤金。”
將戒指為她戴上的那個男人,
毫無疑問,就是尤金·索托斯。
而那個帶著羞澀神情,伸出手指的新娘——
“假的就是假的!”
阿德娜厲聲大喝。
似乎是不想承認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又或者是連幻象的醋都吃,她目光緊緊盯著沉浸在婚禮幸福中的兩人,神色激動,一把拔出劍柄。
輝煌而哀傷的光輝綻放,那一劍斬向幻境。
砰的一聲!
幻境終究隻是幻境。
在阿德娜的斬擊下,海市蜃樓搖搖欲墜,終究還是崩塌破碎。
“消散吧,我絕不會讓幻象走在我前麵!”
就在那擾人視線的迷霧重新升起之際,阿德娜終於回到了現實世界。
曾迸發出光輝的八音盒也停下了運作。
仿佛被她那份堅定的高潔震懾一般,它瞬間僵住,接著緩緩合上了蓋子。
半精靈少女回來了。
她帶來了存放在倉庫中的魔導具飾品,卻完全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知道那隻“欲望八音盒”突然發動,擾亂了阿德娜的精神,她一定會驚慌失措,連連向阿德娜道歉。可阿德娜並不打算把這件因她一時疏忽而引發的事故歸咎於半精靈少女,因此隻是若無其事地裝作不知道,默默地翻看她帶來的飾品。
“這是紅寶石?”
“沒錯!裡麵附有火焰抗性魔法!”
聽到阿德娜的問話,半精靈少女驕傲地介紹起了那條鑲著紅寶石的魔導項鏈。
但阿德娜覺得這條項鏈並不適合阿洛涅,便又掃視起其他飾品。
就在那時——
她發現了一件中意的飾品。
那是一枚鑲嵌著深紅色寶石的胸針,設計典雅,十分適合穿禮服時佩戴。
“阿洛涅以後肯定也會出席正式場合,到時候穿禮服的機會應該不少。這次就買這個胸針吧。”
阿德娜將胸針拿了起來。
那枚由深紅寶石與淡色珍珠點綴的胸針,安靜地躺在高等精靈騎士長的掌心上。
這枚胸針其實也非常適合阿德娜本身。半精靈少女原本希望阿德娜能親自佩戴,但聽她說是要當禮物送人,於是默默閉上了嘴。
“就這個吧。”
“好的!”
“還有”
阿德娜將胸針交給半精靈少女後,再次開口。
她伸出手指,指向了展示台上的八音盒。
“那東西,收起來吧。不適合拿給普通人看的醜陋之物。”
“明白了!”
選好要送給阿洛涅的禮物後,阿德娜便前往一樓,去找正在那兒等她的尤金。
這次挑選花了不少時間。
但尤金並未表現出任何不耐。當阿德娜從樓上返回時,他徑直迎了上去。
“禮物選好了嗎?”
“買了枚胸針。”
“還好是件正常的禮物。”
“你這話什麼意思?”
結束在馬赫裡特的事情後,尤金和阿德娜回到了瓦倫西亞城堡。
向侍女們告知歸來的消息後,
阿德娜便徑直去找了她那心情鬱鬱的小妹。
阿洛涅正在訓練場舞劍。或許是因為身體已經感知到畢業考試迫在眉睫了吧。瓦倫西亞家的懶蟲也被學院的畢業考逼成了勤奮練習的苦行僧。
“阿洛涅。”
“啊,姐姐”
正在專心訓練的阿洛涅聽見聲音停下動作,轉過身來麵對阿德娜。
也許是想起了早上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姐姐,神情像隻被雨淋濕的小狗。
“我做了不該做的事。今天早上真的對不起。”
“不、不是的我沒關係的。姐姐說的也沒錯,我確實對老師太過依賴了。”
瓦倫西亞姐妹互相道了歉,也一同卸下了心頭的芥蒂。
阿德娜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
她打開盒子,遞出那枚鑲著深紅寶石與白色珍珠的胸針。
阿洛涅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收下了禮物,隨後由衷地高興了起來。她不僅與姐姐和好,還收到了禮物,一整天的鬱悶心情都被一掃而空。她說自己一定會好好珍藏這枚胸針。
“還有,我買了蛋糕回來。”
“真的?!?”
“是尤金親自去買的奶油蛋糕。我聽說你特彆喜歡這款。”
“我們一起吃吧,姐姐!”
“好啊。”
阿德娜和阿洛涅一起吃著從馬赫裡特著名甜品店買來的蛋糕,終於徹底和解了。
而尤金,
隻能坐在一旁看著兩姐妹吃蛋糕,默默喝著咖啡。
“姐姐,那師父呢?”
“彆管他了。他是個犯下重罪的‘人類’。”
“好吧。”
姐姐都生這麼大氣了,難不成老師真在街上殺人了?
又是做錯了什麼啊
阿洛涅同情地看了一眼尤金,繼續吃起了手中的蛋糕。
“咳。”
一直看著阿洛涅吃蛋糕的阿德娜,忽然將叉子舉起,遞到坐在旁邊的尤金麵前。
就讓他吃一口吧,
就一口。
可能是覺得獨自吃蛋糕有點過意不去,她決定給尤金一個品嘗的機會。
“我能吃嗎?”
“不想吃就算了。”
阿德娜說著就要把叉子收回來,尤金卻主動探過頭,一口咬住了叉子。
他吃下了那口蛋糕。
那是阿德娜剛剛吃過幾口的叉子,但尤金絲毫沒有在意的樣子。
而另一邊,通過叉子“間接接吻”的阿德娜卻瞬間像被點燃了一樣,臉頰迅速泛紅,猛地搖頭。臉頰滾燙得仿佛要燒起來,紅得幾乎和奶油蛋糕上的草莓沒有兩樣。
“阿洛涅。”
“怎、怎麼了,姐姐?”
“你是我引以為傲的妹妹。”
“彆、彆這麼說啦不過謝謝你的鼓勵”
聽到阿德娜的鼓勵,阿洛涅滿臉羞澀,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在與阿洛涅和解之後,
阿德娜與尤金在花園中聊起了天。
“我說什麼來著?光是給她蛋糕就會高興的。”
“阿洛涅喜歡我送的胸針。區區一個蛋糕,怎麼可能就讓她消氣。”
“真是頑固啊。是不是經常被人說是牛脾氣?”
“呿!你這個變態,少廢話!”
無法否認自己是個變態的尤金,隻能閉緊嘴巴不發一語。
阿德娜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男人簡直無法無天,渣到骨裡,但偶爾流露出的可愛舉動卻讓人心頭一軟。
她是徹底著魔了。居然會對一個本該一劍了斷的男人露出笑容。雖然她仍然恨他、怨他,可不得不承認。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幸福。
“不過能和好真是太好了。”
尤金開口說道。
聽到這話,阿德娜點了點頭。
“你說得沒錯。”
“那現在氣消了一點了?”
“彆開玩笑。我可一點都沒原諒你。”
麵對尤金的追問,阿德娜猛地扭過頭去,仍舊滿是帶刺的態度。
我的憤怒依舊如初。
我隻是為了和妹妹和解才不得已跟你一同前來,可不是為了原諒你。
尤金隻能撓著後腦勺,無奈地麵對這位性格頑固的高等精靈小姐。他知道,這種脾氣可不是輕易就能轉彎的。
“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給我?”
聽到要送禮物,阿德娜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尤金伸手掏進口袋。
在裡麵摸索了一陣,終於取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個小小的盒子。
和之前裝著胸針的盒子一模一樣。
尤金打開盒蓋,盒中顯露出一枚深綠如墨的祖母綠,確切地說,是一枚鑲嵌著祖母綠的戒指。
“這應該很貴吧”
“沒事。我讓伊蕾娜報銷了。”
要是沒有這句話,可能會更帥一點。
不過阿德娜反倒因為他這莫名其妙的一麵而笑得更甜,仿佛連這種笨拙都讓她怦然心動。
“把手伸出來。”
尤金伸出了手。
阿德娜就像聽從主人命令的小狗那樣,乖乖地將手遞了過去。
“我一個人在一樓的時候剛好看到這枚戒指,就買下來了。當然,送你戒指並不是想讓你原諒我。隻是算是表達一下平日的謝意吧就是這樣。”
“尤金”
也許是尤金也有些緊張,他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捏起戒指,朝著阿德娜的手指戴去。
是左手的無名指。
因為阿德娜,主動伸出了那根指頭。
尤金明白了這個暗示,將祖母綠戒指戴在了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真好看。”
完全出乎意料,從自己深愛的男人那裡收到了戒指,阿德娜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
幻象什麼的,
休想搶在我前頭!
那時,她不敢看向那個為她戴上戒指的幻象。
可如今不同了。
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幻象,終究無法戰勝現實。
阿德娜終於明白了,那就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她也明白了,自己對尤金的這份愛,從未後悔過。
“就像世界樹布裡亞的枝條永遠閃耀著碧綠的光輝我會永遠珍藏你送的這枚戒指。”
精靈一族常以世界樹布莉亞的枝條比喻恒久不變的愛。
他們在時間的長河麵前,告白那份不動如山的真情。
而這句話,便是精靈中最高貴、最純粹的愛情告白之一。
但對此毫無所覺的尤金,隻是將那句話當作“我會好好珍惜”的意思,臉上還掛著一臉呆愣。
看到他這幅模樣,阿德娜忍不住綻放出燦爛的笑顏。
這是這三百二十歲高等精靈新娘的,初次婚約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