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麗。
這是那位被奴隸獵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精靈女性的名字。
她像貨物一樣被裝在馬車上,押送前往霧月王國,卻僥幸在途中被一個瘋瘋癲癲的雙刀術士救了出來。
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此脫離危險。
對於經曆過奴隸獵人百般虐待的諾麗來說,人類,是比惡魔還要可怕的存在,是絕對無法信任的種族。
“要怎麼處置你才好呢?”
德魯因問道。
這個雙刀術士在殺死馬車上最後幸存的車夫之後,開始琢磨該怎麼處理這個突然到手的精靈。
“長得還挺像個精靈,賣相不錯,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那精靈女子有著如瀑般垂至腰際的濃灰色長發,紮成馬尾,身段纖細修長,胸部也頗為豐盈。特彆是那纖腰與緊實的大腿,透出一種野性的健康美。
就這樣放她走?那可不符合曾為魔王軍眷屬的身份。
但德魯因也不是會把剛從奴隸獵人手中救下的精靈,轉手賣掉的混賬。
“我要去霧月王國。”
諾麗開口。
她突如其來的宣言讓德魯因冷笑出聲。
“為什麼?你不就是要被送去那裡當奴隸的嗎?等等,你不會是想說什麼‘要去拯救被賣掉的同族’這種老套對白吧?”
“我要救我母親。”
諾麗低下了頭。
她緊咬牙關,腦海中浮現出與母親被迫分離的場景。
德魯因回道:
“突然扯什麼媽媽你是想套取我這個沒媽的人的同情吧?彆做夢了,我可不會上當。”
“我、我怎麼會知道你有沒有媽媽啊!”
麵對德魯因莫名其妙的懷疑,諾麗大聲反駁。
她和母親是被同一個人買下的。
也就是說——
她們的目的地是一樣的。
車夫曾說過,霧月王國的卡特琳娜王女,正大肆收購市場上流通的精靈奴隸。被押上另一輛馬車的母親,現在恐怕正被送往那個名叫卡特琳娜的可憎人類手中。
“不得不說,短時間內就能編出這樣的故事,你挺有講故事的天賦。”
“還是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諾麗對麵前的男人十分戒備,但還是出聲表達了感激。
可她絕不會信任人類。
他們是詛咒的種族。
比惡魔還狡猾,比惡魔還殘忍,是不值得信任的代名詞。
“一個毫無能力的精靈女人去了霧月王國,什麼也做不了。”
德魯因說。
諾麗點頭,但也不肯退讓。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去。就算是白白送死,就算再一次被抓去當奴隸,我也要去。母親被抓走了,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真是個麻煩的娘們。”
麵對諾麗的固執,德魯因聳了聳肩,歎了口氣。
是個脾氣倔得要命的女人。
這性格八成也是遺傳她那個精靈老媽,看樣子那邊也不好惹。
“我會去的,媽媽。”
諾麗喃喃自語,撿起地上一柄估計是被殺的傭兵留下的長劍。
她抓住劍柄,掛在腰間。
動作很生疏,一看就知道是個從未握過劍的菜鳥。
她背過身,朝著霧月王國所在的西方邁出了腳步。
“啊啊!”
德魯因突然伸手,一把揪住諾麗的馬尾,把她扯了回來。
諾麗猛地回頭,滿臉怒氣。
看到她那暴怒的神情,德魯因才鬆了手。
“你乾什麼!”
“誰讓你留了個這麼方便下手的‘把手’。”
德魯因一邊回答,一邊注視著諾麗的眼睛。
“有件事想問你。”
“問什麼?”
“你媽胸大嗎?雖然我對搓衣板型的小隻女也挺有興趣的。”
“你、你到底想問什麼啊你!”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下流問題,諾麗幾乎要拔劍砍人。
救她一命,她很感激。
但侮辱她母親的玩笑,絕不能原諒。
“突然覺得有點興趣如果能搞個夏日進補,母女x飯,好像也不錯。”
德魯因甩出一句令人作嘔的理由,宣布要與她同行。
“閉嘴!老娘現在就宰了你!”
她怒吼著握緊劍柄。
但沒能拔出來。
眼前這男人可是剛剛屠了二十多名傭兵的怪物,像她這種不會戰鬥的精靈,根本不可能打贏。
“好,我接受。”
怒火未消,喘著粗氣的諾麗似乎下了某種決心,接受了德魯因的提議。
她知道,這男人是個怪物。
要救母親,就得依靠怪物的力量。
人類無法信任,但她彆無選擇。
因為靠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救不了母親。
“但答應我,母親不能有事。不管我遭遇什麼羞辱都沒關係,作為代價我的貞操我會給你。所以無論如何,請你救我母親。隻要她能得救,我怎樣都可以。”
諾麗咬緊嘴唇,喊出了自己的決心。
她極力壓抑住羞恥,用自己的貞潔來交換德魯因的援助。
德魯因一時愣住,但隨即點了點頭。
“自己主動承認是處女,還拿處女膜當交易條件你挺會做買賣的嘛。孝心也滿滿的,和我這種混蛋完全不一樣。”
“呃、所以你到底幫不幫!”
“好啊,成交。我正好也閒得無聊,不如趁這機會,把霧月王國掀個底朝天。”
德魯因伸出手。
諾麗雖然滿臉不情願,最終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能提前試吃嗎?”
“閉、閉嘴!”
前魔王軍的眷屬,前精靈奴隸。
他們的同行由此開始——
為了拯救一個正被押往霧月王國的精靈。
瓦倫西亞的家主沃勒斯,是一個無論身份還是階級都廣受敬仰的存在。
他有著貴族般的威嚴與從容氣度,兼具高雅風采、溫厚仁德與睿智的頭腦,被世人稱頌為真正的貴族。
但在此刻,這無數人敬仰與崇拜的對象,卻深陷於沉重的苦惱之中。他正試圖跨越一條極其危險、甚至可能讓他至今為止建立的一切名聲毀於一旦的道路。
“唔嗯”
瓦倫西亞家主的辦公室裡,沃勒斯神情凝重,滿腹憂思。
回首往昔,像這樣讓他舉棋不定、踟躇良久的事,實在屈指可數。
“至今為止我忍了又忍,也是時候為自己的第二人生考慮了。阿洛涅也已經成年”
令瓦倫西亞家主陷入天人交戰的難題便是再婚。正式與正妻離婚,迎娶一位新的伴侶。
妻子回娘家已有多年,沃勒斯也做過無數努力,但妻子心意已決,終究未能回頭。
每當一個人度過漫長的夜晚,孤獨便會一點點侵蝕內心;每每看見恩愛夫妻如膠似漆,他便感到心中一陣發酸。如今阿洛涅也即將畢業、步入社會,他覺得自己也該尋找一條屬於自己的新道路了。
“我喜歡年紀小一點的可愛漂亮,又有些撒嬌的那種。不過,要是找了個年紀差太多的女人,肯定會被人說輕浮吧,連女兒們也不會給好臉色看。”
沃勒斯低聲嘀咕著,訴說著對誰都不好明說的自我喜好。
然而看他遲遲下不了決心的模樣,顯然對妻子仍未真正放下。
“要不要最後再試著挽回一次不對,已經努力到這份上了。唉,真是個倔強的女人!”
正在他陷入苦思之際,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
來敲門的是尤金。
他是長女的正式戀人,也是次女的劍術教師,還是曾拯救格拉納達精靈之國、斬殺魔王的傳奇人物。
尤金親自前來書房,實屬少見。沃勒斯壓下心緒,允許他入內。
“有事?”
“有件事,需要當麵談談。”
“嗯。”
能讓魔王弑殺者如此鄭重其事的事,想必不凡。
沃勒斯雙手交握,沉默地看著尤金。
“我要離開兩日。”
“現在?”
沃勒斯神色一震。
如今距離畢業考試隻剩一周,女兒的劍術老師竟說要離開?
太過突然,也實在令人不安。畢業考試是高等精靈少年少女人生中最關鍵的一步,怎能輕言缺席?
“要去哪裡?”
沃勒斯冷靜地詢問,希望先聽尤金說明來龍去脈。
“霧月王國。我想確認一位重要之人的安危。”
霧月王國那是如今正陷於開國以來最慘烈內戰之地。
他的至親至友,想必便在那片動亂的土地上吧。
沃勒斯不是不能理解。他也明白尤金心中的焦急。
可問題出在時機。他雖敬重尤金救國救民的英勇,但身為一位女兒的父親,更不能將阿洛涅的畢業考試放下。
“你是打算在確認安全之後,把那人帶回來?”
“尚未決定。”
“嗯。”
要勸阻嗎?
沃勒斯再次陷入了糾結。
當然,關乎他再婚與否的問題也十分重要。但眼前的這件事,顯然更為迫切。
“我無權強行留下你。不過你和阿德娜談過了嗎?嗯,現在這個時間,她應該在馬赫裡特吧。”
“我打算等她回來後談談。”
“我尊重我女兒們的意見。隻要阿德娜與阿洛涅都同意,我也不會反對。”
“謝謝。”
說完事情後,尤金對沃勒斯微微點頭,準備轉身離開書房。
沃勒斯長歎了一口氣。
他明白,那孩子心中有必須守護之人,才能如此毅然地想要前往霧月王國。
他完全可以不請自走,但他卻又選擇了懇切溝通後再離開,也許正是因為他已將自己視作瓦倫西亞家的一份子才會這樣做。沃勒斯對此心懷感激,同時也不禁對他的離去感到一絲寂寞。
“還有一件關於我女兒的事,我想問問。”
“呃。”
沃勒斯這突然的開口,讓尤金的身體頓時一緊。
“你對我女兒,怎麼看?”
聽到這句話,尤金差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您是指哪個女兒?”但他還是及時忍住了。
稍一思索便知,沃勒斯應當還不知道他與阿洛涅的事。
於是尤金判斷,這話問的是關於阿德娜。
“我是真心愛慕她。”
他說的十分鄭重。
沃勒斯聽完後,似乎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我原本是擔心你去了霧月王國便不會再回來但既然你能如此堅定地說出口,那我也不必再擔心了。”
而麵對這至今仍還蒙在鼓裡的父親的話,尤金隻能尷尬的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