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被貶為平民,但他畢竟曾是王族。
而且,洛斯菲爾德家族本就是向霧月王室宣誓效忠的一族。若是洛斯菲爾德家的人,即便那人是被貶為平民的王子,也理應誓死保護阿方斯。
但——
那與海倫毫無關係。
“去死!去死!給我去死啊!!”
那踩在王子身上的瘋狗,正揮舞著滴血的雙拳,將瘦得皮包骨、宛如變異僵屍的阿方斯當沙包狠砸。之前還是一頭體型肥碩、頤指氣使的豬,轉眼就成了任人淩虐的破布娃娃。
砰!咚、嘭咚嘭!!
那是拳頭砸在皮肉上的悶響。
連打沙袋都不會發出的聲音,如今卻在這位前王子的身上響了幾十次。
“喂、喂,再打下去真要死了。”
尤金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搭在了海倫的肩上。
對此,海倫答道:
“不是說要打死他麼?”
“呃,說是這麼說。”
尤金話音未落,海倫短暫停止的拳頭再次揮出,狠狠砸在了阿方斯的臉上。
他並沒有死。
哪怕挨了足以一拳轟殺醜陋魔物的海倫之拳,阿方斯依舊沒死。隻是口吐鮮血,喘得像快斷氣的野狗,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沒命。
那是因為海倫在控製力道。
當然,這並不是出於憐憫。
隻是為了能玩得久一點,再慢慢殺死他。這一切,僅僅是出於海倫那扭曲的殺意與病態的施虐欲。
“等等等等,再這樣真的會死。”
這次,是因為海倫抬起腳,準備徹底毀掉二王子腿間那僅存的兩顆“寶珠”。尤金連忙伸手阻止了她。
也許是察覺自己能多活一會兒是拜尤金所賜,阿方斯一邊全身是血,一邊艱難地吐著氣爬向尤金。
麵對海倫抱怨“乾嘛攔我”的不滿,尤金聳肩回應道:
“現在就殺了,可就不好玩了啊。”
“啊。”
在讓海倫退下後,
尤金俯下身子,湊近那被打得連魂都要散了的阿方斯。
“本來是來偷吃麵包的,結果卻差點送命。嘖,這不正活該?想想那些因為你那蠢命令而白白送命的士兵,現在這點還不夠格抵命呢。”
“呃咳咳、咳咳咳!!”
尤金伸出手,掐住了阿方斯的脖子。
隻要他願意稍微用點力,阿方斯王子的脖子就會如同乾枯的樹枝般,被輕易折斷。
“說點遺言也行。”
他鬆了鬆手。阿方斯劇烈咳嗽幾聲之後,才勉強開口:
“尤、尤金·索托斯!我聽說你拒絕了王國的召回,與精靈一起討伐了暴炎魔王!那、那豈不是你已經加入了格拉納達精靈之國!?”
“你這會兒還有臉指責我?到底是誰把我逼到精靈的土地上去的?”
“不、不是我那那個我是來向格拉納達精靈之國申請政治庇護的!”
“庇護?你?”
“我輾轉來到魯爾德,本來就是為了投靠精靈啊!”
荒唐至極。
原本隻是想大發慈悲,讓他死前留句遺言,結果這家夥卻開始胡言亂語,浪費大好時光。
“你這曾與精靈之國連年征戰的家夥,現在卻想向他們申請庇護?要是沒被當場處決,才叫見鬼了。”
“我、我手裡掌握著足以換取政治庇護的重要情報!”
“什麼情報?”
“咳、咳咳!那、那個”
“你要是嘴巴緊閉,那我可就把瘋狗放出來了。”
“不、不要!我說!我說!!”
阿方斯大聲喊叫。
當那將他打得麵目全非的海倫再次向前邁出一步時,阿方斯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扭曲的恐懼。
“卡特琳娜霧月王國的一王女,正在密謀一項計劃,要將格拉納達半島的精靈擄走!”
“嗬,王女這是突然想跟那些身材高挑的精靈搞什麼‘貼貼’運動了?”
尤金一邊吐槽,一邊提起了卡特琳娜王女的名字,語氣中透著譏諷。
阿方斯聽到那話,咬牙切齒地吼了出來。
“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尤金所認識的卡特琳娜王女,是位兼具教養與社交能力的美女。
她總是以慈愛的麵容對待貴族,
也以輔佐王太子的身份,廣施仁政,深得民心。
說這樣一位性情溫和的王女竟然在策劃綁架精靈,聽起來實在像是無稽之談。那位如童話故事中熱愛小動物的公主的姑娘,怎麼可能與綁架精靈有關,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還準備胡說八道。”
尤金猛地舉起一隻手。
阿方斯急忙開口,聲音裡帶著焦急。
“這、這是真的!是卡特琳娜在操控著以霧月王國為中心的那些奴隸獵人!我就是打算拿這些情報作為條件,與格拉納達精靈國交涉!”
“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
“那、那個”
麵對尤金的質問,阿方斯故意含糊其詞,想蒙混過去。
但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在被貶為平民之前,阿方斯顯然與卡特琳娜之間有某種關聯。
直到此刻,尤金才終於明白,阿方斯為何要攪動軍部,極力主張對格拉納達精靈國開戰。原來,霧月王國的王子和王女是一夥的。
“我、我也是沒辦法才卷進去的!”
“嗬,真有你的。”
麵對阿方斯帶著哀嚎的辯解,尤金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一個無法無天的紈絝子弟,
居然說自己是因為怕妹妹才不得不加入?這話聽起來隻會讓人發笑。
尤金既不相信卡特琳娜會策劃精靈綁架,也無法信任阿方斯的證詞。關於霧月王室的陰謀,他本就知之甚少,而此刻阿方斯像是要賭上一切似的狂泄情報,其中破綻重重。
“反過來想想,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在我印象裡,卡特琳娜王女可是個心地善良的美麗公主。你是不是在故意抹黑她?”
“你、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那個女人是惡魔!不,連惡魔見了她都得退避三舍的那種!死在她手下的精靈,恐怕都數不過來了!”
哼。
編得倒挺像那麼回事兒。
渾身是血,被壓在泥地裡掙紮的阿方斯聲嘶力竭地表示自己說的全都是真話。
“還有,我哥也一樣!”
“你是說王太子?”
“最初計劃發動戰爭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他!我隻是照他的命令行事而已!我、我對神起誓,到目前為止說的全都是真的!”
“你又不信神。”
“那、那倒也是!”
看著驚懼交加、下巴止不住顫抖的阿方斯,尤金無奈地歎了口氣,鬆開了他。
他站起身,
轉頭看向海倫。
“我在想,暫時留他一命,你覺得如何?”
“直接殺了吧。看他那副樣子,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要是你不方便下手,我來動手。”
“還有不少事得問清楚。”
必須儘快離開魯爾德。
因為阿方斯剛剛的那些話,恐怕已經被不少市民聽到了。
或許很快就會有憤怒的群眾圍攻過來。
尤金做出了判斷,留在魯爾德隻會節外生枝。海倫似乎也讚同這個判斷,微微點了點頭。
“王子,接下來你得和我們一起走。”
尤金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拍劍柄。
叛軍鎮壓行動陷入僵局的最大原因,是跌至穀底的士氣與脫逃士兵的大量出現。
這一點,必須想辦法解決。
但這絕非易事。
奉王室之命出征的拜因茨騎士團,在鎮壓叛軍前夕竟突然解散了。負責其他戰線的麾下部隊也不例外。他們拒絕執行命令、選擇了脫逃,隻因“不願傷害無辜的市民”。
“乾得好啊,諸位!你們讓敵人的屍體堆起高山,用敵人的鮮血澆灌成河!我為你們的戰功喝彩!”
一個男人張開雙臂,高聲喊道。
他梳著一頭向後的優雅金發,身著與血腥戰場格格不入的華麗服飾,麵朝滿身血汙的士兵高聲呐喊。
“真是個可怕的家夥,竟然一個不留,全都埋了。”
“提貝爾茨家?沒聽說過這種姓氏。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看樣子確實是王室派來的人沒錯”
站在他身後的副官們,眼神中滿是濃重的懷疑。
這是王室派遣的貴族軍官。
自稱為提貝爾茨伯爵的男子,拿出王室敕令,強行剝奪了原指揮官的指揮權。
而在他成為新的指揮官之後,親自率軍出戰,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大勝,完全顛覆了原本副官們悲觀的預想。
“那些烏合之眾,逃兵成風的軍隊怎麼可能”
“自從提貝爾茨伯爵來了之後,混亂竟然奇跡般地平息了。他既沒有施行軍法,也沒有嚴懲逃兵,可結果卻是這樣。”
簡直像是施了魔法。
那些原本士氣渙散、紀律鬆散的士兵仿佛突然間入魔般,一夜之間化身為千軍萬馬都不可敵的精銳部隊。
久經戰場的副官怎麼都想不明白,這種變化毫無常理。那些士氣早已崩潰的士兵,怎可能變成不懼死亡的猛將?那些明明身中劍刃、被槍矛穿刺,卻依然撲向叛軍,完成最後一擊的模樣,令他們心中的疑惑愈加深重。
“咳!”
正在前方列隊的某名士兵突然吐血倒下。
可周圍的人卻毫無動搖,沒有一絲驚慌,就像吸了毒一樣神情恍惚,隻是呆呆地凝視著前方。
目睹此景的副官們隻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聽說其他戰線上也換上了王室派來的新指揮官”
“這些人到底是哪兒來的?我南征北戰這麼多年,從沒聽說過這種毫無來曆的家夥,現在卻一個接一個成了指揮官。”
副官們心中的疑雲已如積石壓頂。
但他們卻無從查證。
因為這些新任指揮官的確是王室欽差。
更何況——
自從這些王室派遣的貴族軍官接掌軍權後,王國軍竟連戰連捷。對陷入連敗的王國軍來說,這無疑是意想不到的喜訊。貴族軍官們的到來,使得原本傾向叛軍的戰局發生了驚天逆轉。
“你們的臉色都這麼僵乾什麼?此時正該為這場寶貴的勝利好好慶祝一番,不是嗎?”
提貝爾茨伯爵說道。
麵對他的話,表情僵硬的副官們勉強擠出笑容,微微點頭。
“今晚辦一場小型酒宴吧。所有人,全都參加。”
提貝爾茨伯爵提出了舉辦慶功宴的提議。
既然是為慶祝勝利而辦的宴席,副官們雖顯得並不情願,卻也無法拒絕。
而在宴會結束的次日——
那些曾對王室派遣的貴族軍官心存疑慮的副官們,亦如同被某種力量操控般,徹底喪失了自我。
他們變得與那些失去神誌的士兵如出一轍。而曾對提貝爾茨伯爵及其背後王室提出質疑的副官,則在次日的戰鬥中最先戰死,那份在心底悄然滋長的懷疑,也隨之被無情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