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嵐率先打破沉默，笑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欣然接受。”
伊茲洛特沒有回答，而是怔怔地望著化作焦炭，近乎看不出原型的邪魔屍首，顫抖著聲音道：
“那是，狂獵天？”
永嵐嘖了一聲，道：
“不要用疑問來回答疑問啊，自己不會看嗎？”
伊茲洛特凝視邪魔屍首良久，嘴唇抽搐了一下，隨即掩麵大笑起來：
“嗬嗬哈哈哈哈！！！”
伯雷法瓦騎士長跪在地上，笑得淚流滿麵，聲音已經分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噗——嗚嗚哈哈，狂獵天！狂獵天！我等之大敵，竟也會死得如此淒慘！”
“伯雷法瓦的夢魘，我三百萬同胞的血仇，就這麼終結？！”
永嵐：“準確地說，祂早就死了，我所做的不過是給會動的屍首火化罷了。”
他這次弑神的含金量還是不太足的，天神幻影與貨真價實的天神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
儘管對戰鬥相當滿意，但在戰力劃分方麵永嵐還是很嚴謹的。
“縱然如此，也遠超凡人的極限！”
伊茲洛特聞言立即抬起頭來，用無比嚴肅的口吻道：
“自天外大敵降臨世間以來，凡人能做到的抗爭微乎其微，那些邪魔的隕落大多是出於相互之間的攻伐，真正被凡人所討伐的邪魔屈指可數，在最近百年內，更是再沒有一例勝利。”
永嵐聞言挑了挑眉，道：“謔，形勢嚴峻啊。你們毫無還手之力？”
雖然從遊戲背景中知曉這個世界早就被圖圖了一遍，但沒想到原住民如此費拉不堪，真就一點還手餘地都沒有。
伊茲洛特不甘而痛苦地攥緊拳頭，點頭道：
“跟你們天外來客不同，我們過去安寧與和平的時代根本沒有那般強橫的武力，我們的確太弱太弱，弱到連保衛家園的力量都沒有，甚至連對抗邪魔的力量，都要從敵人那裡學習。”
“一百萬，兩百萬，三百萬我們要用同胞的血和肉才能堆砌出”
艾涅希音本來被伯雷法瓦騎士打斷二人獨處環節很是不爽的，但聽見這樣心酸的發言，也不由感慨：
“上古先民們的處境真不容易啊。”
自從巡天王朝建立後，凡世縱然還會受到邪魔的威脅，也再也沒有滅世性的危機了，就連滅國都很少。
除了“墮天”事件外，大部分的邪魔都是被堵在邊界殺的，以至於時至今日，許多人對邪魔的存在都沒有感覺了。
永嵐倒是對本地人的苦難沒有多少感觸，他的注意點在彆的地方。
“這麼說能夠挑戰的天神多得是嗎？那很好了，我已經等不及去找下一個值得一戰的目標。”
與【狂獵天】的戰鬥令永嵐感到無比滿足，想到這樣的敵人在繁星之下數不勝數，他就激動到發抖。
“今晚就到這裡，我們先去找新的庇護所，然後再想下一步。”
永嵐招招手，準備帶著艾涅希音離開，但剛走幾步，就聽到背後傳來呼喚：
“閣下”
永嵐轉過身，看到伊茲洛特帶著一眾伯雷法瓦騎士拄著闊劍，渾身顫抖。
“怎麼，你們還有事嗎？”
“撲通——”
伊茲洛特帶著一眾騎士半跪下來，乞求道：
“請您成為伯雷法瓦的騎士王吧！”
永嵐眼簾微垂，掃視了眾人一眼，淡淡道：
“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是騎士，可彆說我還是異鄉人，你們應該有更合適的擁王對象。”
非要說的話，求艾涅希音當騎士王更合適，畢竟白金發龍娘真是騎士家族出身，還是本地人——甭管隔了多少代，就問是不是吧？
於是永嵐扶住艾涅希音的肩頭，把後者護至身前。
艾涅希音：“？”
“這並不影響。”
然而伊茲洛特像是沒看見永嵐的暗示一樣，搖了搖頭，道：
“騎士國的存在，本就是為了抵禦邪魔的入侵，我們的王位早就不以血脈傳遞，最強的守護者就是騎士王。”
“雖然很卑鄙，但孱弱的凡人需要王者的守護，迷茫的戰士也需要王者的引導，沒有比弑神之人更能拯救伯雷法瓦的了。”
永嵐輕輕點頭：“倒是相當現實，但有一說一，我可沒你們想的那麼強，能夠為你們遮風擋雨，至少現在還沒有。”
“況且成王也意味著責任吧，承擔責任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得為自己的承諾負責。”
“應該答應的，永嵐。”
艾涅希音偏頭對同伴低聲道：
“晉升【真王】的必要條件之一便是受國度之垢，這是相當苛刻的條件，但在回響之境中的稱王也能夠滿足條件，這是一個好機會。”
如果是以前，白金發龍娘是絕對不會這麼說的——因為她根本就不奢望【真王】位階。
那是什麼概念？【真王】乃是凡世所能容納的術師最高位階，巡天王朝後數千載歲月，留名的【真王】扳著手指頭就能數清楚，每一個都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傑，是需要仰望的傳奇。
自信心膨脹的艾涅希音，覺得自己與永嵐能憑著這奇跡一般的回響之境不斷攀登，遲早能晉升到【真王】位階，此時未雨綢繆，不是壞事。
但永嵐表示無感。
他已經確定自己根本不屬於本地的超凡體係了，隻是恰好能運行，晉升條件估計也是沒有的。
見永嵐似乎不太情願，伊茲洛特又立馬道：
“伯雷法瓦的幸存者們不會奢求您能夠付出一切，隻是給予我們一個希望，我們早已立下誓言，將推舉弑殺狂獵天的英雄為王，伯雷法瓦的人民需要您哪怕最後的結果是毀滅，也絕無怨懟！”
伯雷法瓦騎士長看了一眼永嵐的表情，又斟酌道：
“若是您能成為伯雷法瓦的騎士王，想必各地的凡人國度都會向您發出求援，他們也飽受天外邪魔的侵擾，您絕不會缺少挑戰天神的機會。”
“此外，若是有新的騎士王誕生，【慈悲頌者】必然會前來會麵，將咒域的防護術式傳授。”
“那你不早說？”
無論是天神的信息還是沙利葉的見麵機會，都是永嵐目前所迫切渴望的。
更彆說伯雷法瓦人姿態放得很低，並沒有要求他一定履行多少義務，非得帶騎士國崛起不可。
若隻是戰戰戰，那倒正合我意了。
永嵐聞言立馬換了一副麵孔，正色道：
“我說過這份弑神的榮耀也有你們的一份，這個頭銜不算太麻煩的話，我就勉強應下了。”
“感謝閣下的仁慈！”
伊茲洛特鬆了口氣，行禮後站起，他抬起一隻手臂，用術式塑形出一隻熒亮的信鴿，將其放飛道：
“伯雷法瓦的弑神者已經誕生，傳遞吧，落葉與風，將這個消息送往伯雷法瓦諸鎮，將我們新王的名傳遍諸國！”
伴隨著魔力信鴿的起飛，永嵐的耳畔傳來日誌更新的聲音。
【你在弑殺天神幻影之後，接受了來自伯雷法瓦騎士的邀請，成為他們的新王，在這百廢待興的土地上，終於又出現了以守護為目的的弑神者，垂落如此慈悲與憐憫，你的決定又會為這片大地帶來什麼呢？】
【凡人會因你永不停歇的征伐欲望走向滅亡，抑或是光榮的複興？】
這我怎麼知道！隻要能戰鬥爽就夠了，至於庇護國度，順手能做就做了吧。
“你們應當還知道哪裡有庇護所吧？”
永嵐打了個哈欠，對伊茲洛特等人道：
“有什麼事後麵再說，剛跟天神大戰一場，我現在很累。”
剛才為了給狂獵天來一下狠的，永嵐把對方推到了庇護所，讓沙利葉所設的結界與其對衝，效果非常喜人。
甚至可以這麼說，這一波對衝對狂獵天的傷害甚至是能跟他們一路上的消耗相當，直接將天神幻影送進了斬殺線。
唉，機製傷害這一塊，地形殺這一塊。
但與其對應的，庇護所的燭台也徹底熄滅，這處存檔點已經不能再使用了。
伊茲洛特立即回應他們新認的王：
“是，在伯雷法瓦的邊境，就有這樣的庇護所，請隨我們來！”
伯雷法瓦騎士熱情地為永嵐兩人帶路，一掃來時的悲愴，以凱旋之姿回鄉。
在永嵐等人離開之後，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獵場再次有腳步踏足。
身披旅行者長袍的俏麗人影將兜帽摘下，露出漆黑的直角與頭冠。
櫻白發的女性凝視著那團天神幻影所留下的焦炭，真紅色的雙眸中飽含憐憫與悲傷，半跪下來，伸出手觸及這殘渣：
“狂獵啊，你終於得以安息了。”
“你本該是驕傲而高潔的勇士，不應受詛咒與譫妄的折磨，死後做出有違本心的罪孽來，這漫長的苦旅，請就此終結吧。”
氤氳的光輝籠罩焦炭殘渣，直至將所有分解為璀璨的光粒，隨風消散。
為狂獵天送彆後，沙利葉站起身來，眺望著伯雷法瓦騎士國的方向，秀眉微蹙：
“他真的做到了”
儘管的確心存希望，認為永嵐或許有著做到的可能，但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按照實力對比，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才對，哪怕有著自己的點撥和啟示，也不可思議。
簡直就跟天賜的奇跡一般。
沙利葉眼神恍惚，低聲呢喃著：
“那位異鄉人，會是祈願而來的奇跡嗎？”
在伯雷法瓦的隊伍返回到邊境的一處老舊要塞時，便看到了處於要塞中心的庇護所。
伊茲洛特等人會在這裡休整，永嵐也準備下線了。
不過在告彆之前，艾涅希音忽然對他問道：
“永嵐，這場戰鬥我應該是有用的吧？”
永嵐不假思索道：“哈，你在說什麼呢？以前就算了，這一次你的功績無人能夠抹殺，我們五五開吧。”
“既然如此那我應該有資格索要獎勵，因為永嵐答應過我的。”
白金發龍娘雙手在背後勾拉，腳尖在地上畫圈。
“當然可以，隨你喜歡好了。”
雖然永嵐的許諾是為了提高萌新的主觀能動性，艾涅希音現在已經不是萌新了，許諾理應作廢。
但一想到這有可能提高【愛戀】的積累，他便不做否認了。
“那樣的話”
艾涅希音上前一步，直視永嵐，紺紫色的雙眸中不再憂鬱和迷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信的，昂揚的，熾烈的火焰。
白金發龍娘貼近，在永嵐的臉頰上印上唇瓣。
“咚咚——咚咚——”
龍種強而有力的心臟在近距離傳來脈動的沉悶響聲，渾厚有力的震顫也證明了龍裔少女的心情有多麼激動。
良久，艾涅希音才按住男人的肩頭分開，如月華般皎潔柔美的臉龐漲得通紅，彎曲的長睫毛不斷拍打。
永嵐見狀笑了一聲：
“這樣就滿足了嗎？”
搞半天他還以為是什麼大的呢，就這？
彆說跟他平時當優化師的工作相比了，感覺還不如初中生搞曖昧大膽啊我看！
不過艾涅希音在感情上恐怕也就是初中生程度了。
“這這樣就可以了！”
艾涅希音瞪大美眸，用一種“難道還不夠厲害”的詫異眼神望著永嵐，但躲閃的眼神既有些羞澀，還有點氣急敗壞。
“下次再再說吧！”
白金發龍娘在永嵐調笑的目光下尷尬地低頭，等待著後者將她遣返出夢境。
伴隨著已經逐漸熟悉的眩暈感，艾涅希音的意識從深淵中竄出，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內。
清晨的微光從窗外灑落，艾涅希音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望著天花板發呆。
遵循著騎士家族的苦修與自律傳統，她習慣於在一天開始時審視昨日的所作所為，在與永嵐共同探索回響之境後，便又多了回憶的內容。
而昨晚的經曆，哪怕在整個人生中，回想起來也令她感到如夢似幻。
覺醒夢寐以求的天賦龍焰、斬殺凡世大敵的邪魔幻影、獲得永嵐的同伴認可
力量、榮耀與眷戀，她已同時贏得三者！
極致的幸福與成就感充盈著胸膛，白金發龍娘望向房間的一角，那曾經靜靜躺著一封邀請函的書桌。
“我的人生，我的命運，果然因邀約而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