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夜幕很低。
走在小路上得隊伍很長。
阿那羅帶著一批將士再次出現。
烏納也跟著來了,騎在阿那羅旁邊,沒有說話。
烏納知道,阿那羅不打仗的時候還好,但隻要打起仗來,就是個瘋子。
白日輕敵,他們遭了重挫。
阿那羅回去睡了一覺,半夜跳起來,套上盔甲,率領士兵再次攻打。
白天受傷的將士還在白雲縣休息,他們現在後麵跟著的都是精力充沛的士兵。
連戰象都換了幾頭頂上。
“要打就一口氣打下來,白天沒打下來,晚上就接著打。”
阿那羅跨坐在象背上,臉上帶著一抹傷。
白日作戰時,他雖然躲開了投下的巨石,但還是被飛濺的碎石劃傷了皮膚。
鉸鏈勒緊木架的聲音從上方隱隱傳來。
投石機再一次就位。
山頂亮起一簇簇火把,驅散了夜色。
黑山鄉晚上也沒有放鬆警惕。
轟隆轟隆——
巨石滾落,如雷聲炸響。
“合!”阿那羅一聲令下。
走在前麵的隊伍全部舉起盾牌,向中間靠攏,所有人盾牌合攏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尖塔狀。
儘管依然有人員傷亡,但比起白日好了不少。
加之是夜晚,上麵的人看不清穀底的情況,投石命中率降低。
趁此機會,阿那羅指揮象陣撞開了關卡邊堵著的巨石。
巨石轟然倒下,塵土迷眼。
堪堪可容兩頭大象並肩而過。
可此時他們卻沒有騎象通過。
一聲哨響,從隊伍後跑來一群馬。
“殺——”靡婆人躍上馬背,衝進關卡。
阿那羅也從戰象背上跳到一匹馬背上,向前衝殺。
一小部分人剛衝過關卡,就見眼前一道冷光劃過。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騎兵喉間噴出溫熱的血,紛紛墜馬。
關卡另一邊,數支火把亮起。
白洵立於馬上,左手的龍吟刀在夜裡發出嗜血的嗡鳴聲。
血從刀尖滑落,刀身依舊白如霜雪,血過不留痕。
“好刀!好刀法!”阿那羅高聲讚一句。
他喜歡看勇士,欣賞武功高強之人,若非對方是敵軍,他都想將此人收入麾下。
阿那羅在前方副將的掩護下,從箭筒中拔出三支箭,對準白洵。
他的夜視能力極佳,有一雙似鷹敏銳的眼。
三支箭向白洵齊發而去。
白洵一邊與士兵打鬥,一邊揮刀擋開了兩支箭。
還有一支箭,是被一把長槍挑開的。
長槍凜冽,伍瑛娘身穿戰甲,立於軍前:
“躲在背後算什麼?有本事出來較量!”
一群靡婆士兵朝著伍瑛娘衝過來。
伍瑛娘挽了個槍花,銀光乍現。
最先衝過去的士兵還沒看清槍式,隻覺眼見槍尖一晃,咽喉處已經赫然出現一個血洞。
幾個士兵還未靠近伍瑛娘,就紛紛斃命墜馬。
阿那羅盯著伍瑛娘颯爽的英姿,全身興奮:
“好,好。”
他很少見到這麼迷人的女子。
進入大瑜後,他見到的多數女子都像隻兔子,像棵草,羸弱柔軟,好像手一掐就會死。
他不喜歡。
他喜歡像鹿一樣靈活且有力量的女人。
呼——
伍瑛娘的長槍直刺阿那羅麵部。
阿那羅上身後仰,堪堪避過一招。
他勒馬急急後退數步。
前麵先衝過關卡的士兵已全部墜馬,死的死,傷的傷。
而伍瑛娘和白洵身後,是士氣十足的黑山護衛團。
個個持刀亮劍,密密麻麻排列著,在夜色的遮掩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也許隻有幾百個,但也許有上萬人。
阿那羅終於鎖起了眉頭。
他以為此處是防禦關卡設得好,沒想到過了關卡,會有精兵良將。
同時,靡婆軍隊後方此起彼伏地響起喊聲:
“不好!是油!”
“快躲!”
“後撤,分散開……”
後方跟上的軍隊沒有遭遇巨石,卻見天上砸下來數個缸子。
大缸在空中翻轉,桐油四處潑灑。
山頂高處,宋鈺站在投石機邊,嘖嘖道:
“上好的桐油,本是用來製墨的,隻能先浪費在你們身上了。”
魏大栓大喝:“投火球!”
幾個明亮的火球從山上滾落,接觸到桐油的那一刻,眨眼間就將火勢蔓延開來。
放在淋到桐油的士兵、戰馬、戰象都迅速被火舌纏身。
烈焰熊熊,濃煙滾滾,整個峽穀亮如白晝。
阿那羅回頭看時,身後已是一片火海。
“你們不是大瑜朝廷的軍隊,你們是誰?”烏納衝上來問。
“我們是黑山鄉的鄉民。”黑山護衛團高喊。
火把映亮伍瑛娘的側臉,她高高豎起的長發在夜風中揚起。
她冷笑一聲:
“大家隨我衝過去宰了這幫南蠻小兒!”
“速戰速決,彆吵著孩子們睡覺。”
……
夜風把月亮和星星吹得咣當作響。
冷硬的月亮敲擊著天幕,星星被震碎了,砸得滿地都是。
蘇知知在空曠的山野上來回跑,伸手去接天上掉下來的星星碎片。
她的小手剛接觸到那些星星碎片,見這些碎片居然化成了滾燙的火焰。
火焰中顯現出一張張扭曲的臉,每一張臉都在痛苦嚎叫。
蘇知知的手被燒得很疼,她急得叫:
“你們好燙,你們哭得好燙……好痛……”
砰地一聲,連月亮都砸碎了,從天上掉下來,在半空中居然燒成一個火球,離她的臉越來越近——
蘇知知在床上翻了個身,雙眼猛然睜開。
“呼——”她呼出一口氣。
還停留在夢裡的餘驚中。
蘇知知推開窗戶朝天上看,見月亮還好好地掛在天上,漫天的星星們也都很安靜。
方才,是夢啊。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
手心有些火辣辣地疼。
白天打彈弓的時候太用力,打了太久,手都有點磨破了。
遠處傳來兵戈相接的聲音,像夢裡月亮和星星哐哐作響。
蘇知知望向峽穀的方向,看見明亮的火光。
“爹、娘。”蘇知知跑到院子裡叫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