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不眠之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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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和伍瑛娘都不在。

薛澈倒是披著衣服從對麵的屋子走出來了。

他也被吵醒了:

“知知?”

“阿澈,靡婆人又來了,我去看看。”

蘇知知回屋迅速穿好衣服,還套上了鎧甲。

薛澈也匆忙穿好了衣服,和蘇知知一起跑出去。

等他們走到峽穀邊的時候,濃重的血腥和燒焦的味道充斥鼻腔。

蘇知知眼中映出破碎的火光。

她在火中看見靡婆人痛苦嘶叫的臉,如鬼魅一般扭曲,好似方才夢中的場景變成了現實。

他們看見有些靡婆士兵衝過了火海,護著阿那羅又一次突破關卡。

兩股人馬在最狹窄的地域交彙,打得不可開交,雙方都不肯退。

那些靡婆士兵打得很瘋狂,好似不要命一樣。

藤甲爛了,頭破了,手折了,還在繼續往前衝。

他們人數眾多,就如同海邊的潮水一般,一波死還未消退,緊接著下一波又湧上來護著阿那羅。

這是他們靡婆打仗的規矩,誰敢退縮逃跑,回去被抓住一樣會被處死。

讓靡婆士兵震驚的是,對麵這幫鄉民居然也是不要命地在跟他們打。

而且不僅領頭一男一女會功夫,每個鄉民好似都會些奇奇怪怪的功夫。

有幾個鄉民打著打著,忽然四肢做成蛤蟆狀,兩腮鼓成球。

靡婆士兵正想衝過去揮刀砍,那幾個鄉民從地上暴起,抬掌襲來,力道生猛剛勁,將人打得胸骨碎裂。

有的山民看似像個老頭子般慢悠悠地揮拳,可那一拳打在人身上,實打實地痛。

還有一個黑熊般的身影,舉著個大錘在隊伍間橫衝亂撞,力氣大得嚇人,一錘捶倒一片……

最讓靡婆士兵驚訝的是,這些鄉民彼此配合,還會變換陣型,顯然平時操練有素。

這比戍邊軍那一群酒囊飯袋厲害得多。

比軍隊還像軍隊。

他們進入大瑜以來,第一次被打得這麼狼狽。

有一個山民的左手被削了一大片皮肉,連骨頭都露出來了。

“操你大爺!”他罵罵咧咧地衝上去,右手持刀也往靡婆士兵身上連皮帶骨地削下肉來。

黑山鄉的鄉民打到這個地步,也沒有人回頭。

他們知道自己哪怕死了,家裡的妻兒老母會有鄉裡照顧。

在靡婆人來之前,他們就約定好了一切。

他們其中有人是當初從黔州來的流民。

沒上黑匪山的時候,沒田種,沒衣穿,沒飯吃,不識字,不會武功。

那時候真是活著不如死了。

可現在什麼都有了,他們要守住這一切,讓家中的老小都活下去。

他們寧死不退,求生而死。

靡婆軍隊的劣勢越來越明顯。

後方火海不息,前方廝殺處於下風。

蘇知知在上麵看著,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下去幫忙。

她這麼想著,覺得頭頂上兀然起了一陣風。

薛澈:“知知,是阿寶!”

阿寶今日白天打仗的時候忽然消失了。

一直到日落也沒看見它回來。

蘇知知以為阿寶是太累太餓了,去山間捕食了。

蘇知知抬頭,見頭頂上一片烏黑。

月亮、星星、流雲全都被遮住了。

低空處嗡嗡作響,像是飛來了一大片蟲子。

蘇知知揉揉眼睛,好像看見了隱翅蟲。

隱翅蟲的翅膀很短,看著就像沒翅膀一般。它們體內有毒,若被拍死,毒液沾到皮膚上可引起灼傷、紅腫、潰爛。

密密麻麻的蟲子飛現,就像一片黑色的浪潮席卷而來。

蟲群之上,高空處出現成群的鳥。

各種很大的鳥:

犀鳥、禿鶴、鷹雕、林雕……

群鳥展翅,羽翼劃過氣流,掀起一陣風,尖銳的喙和鋒利的爪子閃爍著寒光。

阿寶在最高處盤旋,發出尖利的叫聲:

咕——

咕——

咕——

數百隻鳥,數萬隻蟲,全部向靡婆人湧去。

峽穀內激戰的靡婆士兵都愣住了一刹。

這半夜怎麼會突然出現一群凶惡的猛禽?

一群隻衝著他們飛來攻擊的毒蟲?

烏納看見居然還有雙角犀鳥?!雙角犀鳥那麼少見,他們平常想獵都獵不到,這會兒居然出現了好多隻。

還有隱翅蟲,平日見到幾隻就夠煩人的了,眼下卻飛來了一群,想躲都躲不開。

猛禽和毒蟲撞到靡婆士兵身上,刺他們的皮膚,啄他們的眼睛。

峽穀內慘叫聲不止。

伍瑛娘和白洵趁機帶人衝上去,一刀了結一個。

連阿那羅左腹都被伍瑛娘一槍戳了個冒血的窟窿。

阿那羅捂著左腹,終於又一次下令:

“撤——!”

靡婆軍隊如潮水一般退去。

夜色也漸漸淡了。

天邊浮起一抹魚肚白。

黑山鄉護衛團用手裡的刀劍支撐著疲軟的身體。

他們再一次守住了。

這一次,大家沒什麼力氣歡呼了,隻想倒在地上睡一覺。

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們回頭一看,看見郝鄉長帶著鄉民們都來了。

鄉民們抬了好多竹竿,竹竿被繩子綁在一起,像一張小床。

鄉民們把受傷的人抬到竹竿小床上,然後扛著回去。

醫藥和早飯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一夜,其實沒有人睡著。

靡婆軍隊撤退後,鳥群和蟲群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峽穀裡靜靜的,隻有熹微的晨光。

秦嘯和魏大栓都估計,接下來幾日靡婆軍應當不會再貿然進攻了。

黑山鄉可以好好休整幾日。

很多人都受了傷,虞大夫帶著一幫鄉裡的郎中還有學徒忙著給傷員醫治。

受傷的人好像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傷得厲害,一個個地哇哇叫痛。

有的被砍傷,有的被火燒傷。

甚至有人推石頭上投石機的時候撞上傷了腳。

蘇知知帶著童子軍又出動了,他們幫著給傷員送藥,給他們擦傷口上的血和泥。

其實他們自己的手也疼,都被彈弓和石子磨破了手,也上了藥粉。

可是看見大人們傷得連骨頭都露出來了,他們頓時覺得自己的手也不是那麼疼了……

薛澈給紫玄長老上藥:

“師父,忍著點疼。”

“沒事,師傅不怕疼——呲——”紫玄長老臉上抽搐了一下。

紫玄長老沒受重傷,但是胡子和下巴被燒了。

胡子燒沒了,下巴還燙起個泡,一下就沒了仙風道骨的感覺。

紫玄長老在弟子麵前故作輕鬆:“為師方才扭頭的時候一不小心蹭到火把,這才燒傷的。原本為師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薛澈點頭:“師父,徒兒都看見了。師父使的劍法很厲害。”

薛澈看見了紫玄長老直接飛身入敵軍中,真的是以一殺百的氣勢。

但畢竟年紀大了,殺到後麵體力不支,多喘一口氣的間隙裡被人用火把圍攻。

紫玄長老聽徒弟這麼說,想笑,可一笑就扯下巴疼:

“阿澈好好練,以後肯會青出於藍勝於藍。”

“娘,我給你擦傷口。” 蘇知知拿著一塊打濕的棉布站在伍瑛娘旁邊。

伍瑛娘受了輕傷,肩膀被箭矢擦過,劃破了個口子。

“我來吧。”郝仁拿走了蘇知知手裡的棉布,幫著妻子處理傷口。

“爹,你要輕輕的,不然娘會好痛。”蘇知知在旁邊監督。

伍瑛娘:“一點小傷罷了,不用這麼緊張。”

但是父女倆的表情都很嚴肅,而且兩人眼下都是一圈烏青,熬夜熬的。

伍瑛娘看著夫君和女兒關切的神色和小心翼翼的動作,緩緩地笑了。

蘇知知轉頭環視正在包紮傷口的鄉民們,再看看前方峽穀內堆疊的屍體。

“爹、娘,靡婆人為什麼要打進來?他們不怕死嗎?”

郝仁:“因為靡婆的一個叛徒殺了靡婆王,逃到了大瑜。新王阿那羅因此殺入嶺南。”

蘇知知:“那叛徒現在在哪裡?”

郝仁:“聽說隨著朝廷援軍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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