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一朵鮮花插長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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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栓心疼地皺眉。

經曆過饑荒的人,在糧食富餘的時候也見不得人浪費一粒米。

魏大栓隨手拿了個桌上的碗,彎腰去撿地上的甜瓜。

他要撿回去喂豬。

他身為黑山鄉護衛團指揮的同時,可沒有忘記自己是良民村飼養隊的一員。

袁遲動動唇瓣,口中無聲。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眼前這個在地上撿瓜要喂豬的老人,怎麼可能是魏將軍?

顧刺史古怪地看袁遲:

“袁將軍不喜歡吃瓜就直說,村裡珍惜糧食,浪費不好。”

袁遲:“方才一時沒拿穩。”

他說著就要伸手幫著魏大栓一起撿瓜。

這時,門口又出現一道英氣的影子:

“顧刺史,聽袁將軍來了。”

袁遲的手還沒觸到瓜,掀眼看來人。

伍瑛娘身穿便於行動的短褐,衣料雖簡,剪裁卻極為利落,腰間束一條深色革帶,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她笑得爽朗:

“師兄,多年不見了。”

袁遲身形猛然頓住。

這下顧不上撿瓜和看魏大栓了,他一下衝過去,抓著伍瑛娘的肩:

“師妹?!”

“你真的是師妹?”

伍瑛娘笑得開懷:

“多年不見,難得師兄還識得我。”

袁遲少時拜入伍仁炳門下學習伍家槍法,認識了師妹伍瑛娘。

那個時候,他十幾歲,伍瑛娘十歲不到,兩人打過架。

他還很沒麵子地被打輸過,好多次。

伍家槍法本來是隻傳給伍姓人的,師父伍仁炳破例傳給他是因為想讓以後和師妹成親,生出來的孩子姓伍。

袁遲剛開始答應了,但是後來覺得師妹實在太凶太剽悍了。

成親的話,他這輩子真是不見天日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讓師妹去禍害彆人比較好。

袁遲跟師父老實坦白了。

師父伍仁炳道:“你習武的天資不錯,但是眼瞎,看不到你師妹的好。伍家槍法我可傳你七成,往後我若不在,你就以兄長身份,多照看瑛娘幾分。”

袁遲答應了。

能學七成,還不用和師妹成親,他很滿足了。

袁遲學成後離開師父和師妹,參軍入伍。

後來袁遲聽說師父去世了,曾有意讓師妹去京城,他可以照看一二。

十六歲的師妹來京城了,卻是跟他告彆的。

師妹說她要去嶺南做件重要的事。

袁遲問她是什麼事,她不說。袁遲就給了她一大包銀子,讓她彆在外麵鬨出人命。

再後來嶺南大亂,找人無異於大海尋針,小師妹再也沒音信。

袁遲還以為師妹不在了,想到便覺得愧對師父在天之靈。

沒想到,時隔十幾年,在這一方山頭見著了。

“好,好,活著就好。”

袁遲激動不已,連聲道好。

這黑山鄉果然不一般,否則他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師妹不會甘心待在此處。

思及此處,袁遲忽然扭頭叫了一句:

“魏將軍?”

撿完瓜的魏大栓站起身,沒有應聲,也沒有否認,隻對著袁遲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就像當年切磋後笑著看袁遲的表情,

笑得一模一樣。

袁遲心顫不已。

之前顧刺史說此處人才不少。

他信了,他真的信了。

怪不得這些人能抗住靡婆人的攻打。

怪不得啊。

袁遲拿起另外半片瓜,打算吃口瓜壓壓驚。

魏將軍和師妹都出現在此處,等會兒他就算是看見天王老子來都不會吃驚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被風吹進來:

“袁將軍,彆來無恙。”

一襲暖白長袍的郝仁邁進屋內,對袁遲笑得風流儒雅。

啪!

袁遲手上的瓜又碎了。

他瞳孔微震,呼吸一滯,喉嚨都像是被堵住了:

“裴裴裴裴裴……”

秦嘯從郝仁背後悠悠走出,拍拍袁遲的肩膀:

“小袁呐,彆急彆急啊,我給你解釋解釋。事情始末是這樣的……”

雲朵在天上漫步,太陽躲躲藏藏。

樹影在地上搖來搖去,變短又變長。

鳥落在窗邊,叼走一隻小蟲,撲扇著翅膀離開。

“……前因後果就是如此。”

秦嘯說得口乾舌燥,也拿了個沒破開的瓜啃。

時節已到了夏末。

山間的風不像之前那般燥熱。

風吹進窗戶,拂在袁遲身上。

袁遲現在不僅覺得陰涼,還覺得冷,冷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一臉被震碎的表情。

聽聞裴家當年冤案很震驚,聽聞援軍遭阻攔導致薛家軍傷亡很震驚。

他和秦源剛知道此事時一樣驚訝。

不,他比秦源更驚心。

因為師妹和裴淩雲是夫妻!

凶悍的師妹,和當年矜貴的淩雲公子……這、這怎麼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長槍上?

離譜,這事可太離譜了啊!

袁遲捂住額頭:“你們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你們聽說我來了,完全可以設法瞞著我。”

伍瑛娘道:“師兄,從聽說是你帶兵南下的時候,我們就決定好了要告訴。即便今日你沒來黑匪山,我們也會設法引你來。”

袁遲默然好久,問了一句:

“你們就不怕我將此事說出去?若是我稟報給皇上,你們當如何?”

“袁將軍重情重義,不會背叛故人,況且——”

郝仁緩緩地笑了,還是那般溫潤:

“若他知曉你與我們私下見過,你又得知了當年真相,他便不會再信你。”

慕容宇多疑,隻會除掉知情之人。

從袁遲踏入這裡的那一步起,他就已經和他們站在了一條船上。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我袁遲一人的命可以豁出去,但你們彆想利用我手下的將士送死!”

袁遲是個直性子,除了打仗想戰術的時候,平時腦子是一根筋。他這會兒想得誇張,以為黑匪山是要逼著他直接帶兵殺回京城。

袁遲喉結滾動,腦門上的冷汗滑下:

“我這次南下率領的兵力是從京師附近調的,戰力比不過京師的南衙禁軍和北衙禁軍。南北衙禁軍加起來雖隻五萬,但都是十成的精兵良將,足以將我們抵擋在京城外一段時日。朝廷趁此時日可調遣天下兵馬來京,總兵力近七十萬,我們高手再多也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袁遲已經想象到被七十萬大軍包圍然後血流成河的畫麵了,緊張得連成語都一個個地從嘴裡往外冒。

他知道慕容宇非明君,知道薛家軍不甘,知道裴家蒙冤。

可造反是殺頭連累宗族的大事。

造反不成,皇帝還是皇帝,隻有他們這些將士成了孤魂野鬼。

“師兄,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伍瑛娘無奈地笑了。

魏大栓:“小袁,我和豹子還能不知道兵力懸殊?我們不是要你做什麼,而是要你什麼都不做。”

袁遲:“什麼都不做?”

秦嘯:“你在京城統南衙左武衛禁軍,安安分分做你的將軍,待到有一日需要你配合的時候,你配合著不動便可,不必傷你手下將士一分一毫。”

袁遲臉色稍霽:“這個可以商量。”

郝仁:“還有一事。”

袁遲看向郝仁。

郝仁:“望袁將軍能將黑山鄉的抗敵功勞稟報至京城。”

袁遲挑眉:“你想做什麼?”

郝仁這回沒有笑,眼中的笑意散儘了:

“我們要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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