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路遠像往常一樣早起,在院子裡練起了刀法。
等到日上三竿,他才慢慢悠悠地去衛所點卯。
既然篤定了張仲秋不敢泄密,他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比起秘密泄露帶來的麻煩,他更在意張仲秋是否真的有五仙莊的傳承。
功法倒是其次,煉蠱的法門才是關鍵。
對於彆人來說,煉蠱過程會有巨大的風險,哪怕成功後,也要承擔蠱蟲反噬的隱患。
但路遠光憑凝血術就足以應對大多數的風險和隱患,更何況他現在還覺醒了融合術。
鎮子中心,長樂巷。
路遠來到衛所門口。
今天衛所門口多了兩個站崗的力士。
走到院牆旁邊時,裡麵也沒有了以前呼呼喝喝的練拳聲。
“見過路巡察。”x2
站崗的力士見到路遠,語氣不鹹不淡地拱手。
不像路遠手下的力士老遠見到他就會露出笑臉,恭敬地叫一聲“大人”。
不過,按官職稱呼是規矩,不算不敬。
“嗯。”路遠微微頷首:“今天難得有人當值,可是有事?”
“路巡察進去就知道了。”左邊一個年長些的力士應道,似乎不願多說。
路遠神色如常,抬腳跨進衛所大門。
衛所的構造類似二進的四合院,不過要簡陋許多。
前院空無一人。
路遠穿過前院中間的正房,進入後院。
正對著院子的後正房敞開著,好像沒人。
右手邊的議事廳裡傳來聲音,似乎在爭吵著什麼。
“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剛走到台階下,便聽到裡麵傳來秦安帶著怒意的聲音。
吱呀!
路遠走上台階,推開房門。
議事廳裡,四大校尉坐在左右兩邊的主位上。
下手位分坐著十二位巡察。
見衛所裡的武者全部到齊,路遠走進議事廳中,衝著眾人拱手。
“我來遲了,還請諸位大人見諒。”
“不遲,隻是臨時召開的會議,試巡察來的正是時候。”坐在左邊首位的壯漢開口道,此人身形高大魁梧,像座小塔,坐著也比旁邊人高半頭。皮膚黝黑粗糙,濃眉大眼,下巴有些胡子茬。說話時,粗大的手指還放在桌上輕輕敲擊,神情有些戲謔。
此人名叫張猛,妻子出自嚴家。
一身橫練外功在古樹鎮是排得上號的,煉肉大成層次,也是衛所的最強者。
平時稱呼路遠,會刻意加上“試”字,仿佛要時刻提醒其沒有轉正。
“此事也跟你有關。”張猛下手位的國字臉男子接過話茬,他的腰板挺得像塊門板。此人是嚴鐵,剃著板寸,皮膚是風吹日曬的古銅色。個頭中等,但骨架很大,顯得人很敦實。
路遠瞥了一眼麵露怒意的秦安,詢問道:“不知是何事?”
“按照規矩,衛所每年須得上山狩獵精怪,今年正好讓秦校尉大展身手,試巡察也需立功轉正。”張猛嘴角一翹。
路遠望向秦安。
朝廷創立巡山司時立下規矩,每個校尉麾下的衛所,每年都得上交一頭精怪。
如此才算完整“考勤”,衛所全員才能得到滿餉和功績點。
大元雖有武聖鎮壓氣運,但立國一千多年,皇室奢靡,吏治敗壞,武備鬆散,王朝該有的毛病自然一個都不少。
巡山司內部吃空餉的不多,畢竟嶺南這邊還有蠻族作亂。
真到了要對付蠻族的時候,吃空餉的也得上。
力士的月俸是糙米五鬥,銅錢三百文。
巡察月俸一兩五錢銀子。
到了校尉這個級彆,月俸也才三兩。
巡察和校尉的月俸與實力並不匹配。
不過,光是山民和商戶們送上的獵稅、保境錢、份子錢,就遠超俸銀。
原本每年上交一頭精怪的任務,自然是一拖再拖。
下麵的衛所,三四年上交一頭精怪都算好的。
多數差人不靠俸銀過日子,不滿餉也無所謂。
當然,對於還想往上升的巡察和校尉來說,狩獵精怪還是最快的路子。
不過,狩獵精怪本就不是易事。
更何況還是在山上那種危險的地方。
“我們才剛來一個月,狩獵精怪的差事怎麼也輪不到我們頭上吧?”秦安沉聲道。
“衛所已經三年沒有上交精怪,上一次狩獵精怪的是我們三人,這一次輪到你們了。”坐在秦安下手位的一名女校尉開口道。
她叫嚴英,長著一張大圓臉,梳著粗黑的麻花辮,身材勻稱結實,一隻腳踩在條凳邊上,顯得有些隨意,手裡正拿著塊油布,慢悠悠地擦拭著一把厚背砍刀的刀身,刀柄纏的麻繩都浸透了汗漬變成深色。
“光憑我們手下的幾個力士,連一支搜山小隊都湊不齊,貿然上山豈不是送死”秦安壓著火氣。
“怎麼找人,那是你們的事情。”嚴鐵不緊不慢地道。
“衛所的弟兄們也沒說不幫忙”
“去年那個拚命三郎秦安,怎麼今年變得這般膽小?”眼見秦安要開口反駁,張猛直接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若是不服,大可上報,看看上麵的意思。”
嚴英頭都不抬地擦拭著厚背砍刀。
“欺人太甚!”秦安拍案而起。
路遠上前道:“既然三位大人如此盛情,那我就不客氣了。”
“路兄弟你”秦安詫異地望向路遠。
“我一個人狩獵精怪即可。”路遠接著道。
“好!有膽色!”張猛嘴角一翹。
此言一出,在座的巡察皆是麵露驚色。
“狂妄!”
“什麼?!一個人上山?”
“真以為精怪那麼好狩獵的嗎?”
張猛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同時讚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就這麼定了!”
“路兄弟”秦安麵露難色。
就算發現精怪的棲息地,也得計劃周密,方能出手。
現在連精怪的具體位置還不知道,哪那麼容易獵殺。
如此一來,勢必要進入未知區域狩獵,危險性大大提升。
去年秦安跟隨搜山隊追擊精怪,誤入另一強大精怪的領地,這才被重傷。
“既然我代表衛所狩獵精怪,那應該給我提高臨時權限吧。”路遠趁機提要求。
正常情況下,一個衛所隻有一位校尉。
古樹鎮衛所情況特殊。
張猛作為衛所最強的校尉,他的實際權限最大。
因此,虎頭山周圍最詳細的巡山圖一直在他的手上。
對路遠來說,巡山圖的價值要遠遠高於一個搜山小隊。
“當然!就憑試巡察有如此膽色,這個權限都應當給你!”
張猛好像生怕路遠反悔一樣,從懷中取出一張半舊的羊皮卷,直接扔向他。
路遠接過羊皮卷,打開掃了兩眼,重新合上。
“這張巡山圖的背麵,還有我們三人花費十數年時間,辛苦繪製的烏龍嶺部分地形。還望試巡察妥善保存,可千萬不要弄丟了,否則到時候誰都不好交差。”張猛出言警告。
“這個自然。”路遠將巡山圖塞進領口。
“那我們三人就靜候佳音了。”嚴鐵笑了笑。
其他十二名巡察,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路遠。
明顯服個軟,再和一和稀泥就能搪塞過去的事情,真拿命去拚?
“就這樣吧。”嚴英擦拭好厚背砍刀,往肩上一扛,起身便走了出去。
張猛和嚴鐵見狀,也陸續起身。
其他十二名巡察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