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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北燕使者有想法(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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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龍城的清晨,總是帶著一絲凜冽的寒意。建光三年的秋風比往年更烈,卷起城牆上的旌旗,發出獵獵聲響。慕容宏站在燕王府的丹墀下,望著馮跋皇帝手中那枚鎏金虎符,指尖不自覺地收緊了衣袖。

“北魏鐵騎已屯兵幽、並二州,” 馮跋的聲音帶著久病後的沙啞,卻依舊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拓跋嗣雖遣使通好,實則覬覦我遼西之地。你此次出使平城,既要穩住局勢,更要探清北魏的虛實。”

慕容宏躬身領命,玄色朝服上的雲紋在晨光中浮動。他今年二十七歲,是前燕皇室旁支,祖父在參合陂之戰中戰死,父親隱居龍城以書畫為生。三年前,他因在朝堂上駁斥北魏的領土要求,被馮跋破格擢升為謁者仆射,專司外交事宜。

“臣此去,必不辱使命。” 他的聲音沉穩如潭,目光掃過殿外那株落了葉的老槐樹。樹下停著一輛烏木軺車,車簾上繡著北燕的圖騰 —— 一隻展翅的玄鳥。

出發前夜,母親將一方繡著燕隼的錦帕塞進他行囊:“平城不比龍城,萬事小心。你父親留下的那卷《縱橫策》,或許能幫上忙。” 慕容宏望著母親鬢邊的白發,忽然想起十歲那年,父親教他辨認地圖上的山川河流,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唯有知勢順勢,方能在亂世中保全自身。”

三日後,使團抵達漁陽郡。郡守在驛站設下宴席,席間不斷打探北魏的動向。慕容宏隻是含笑舉杯,說些天氣收成的閒話。夜深人靜時,他鋪開地圖,手指沿著濡水蜿蜒而下。北魏的騎兵若要南下,必經此水,而守將正是相國崔浩的門生。

“公子,” 隨從慕容德輕聲進來,捧著一件錦盒,“這是郡守剛送來的,說是平城特產的胭脂。”

慕容宏打開錦盒,裡麵卻是一疊密信。最上麵的字跡蒼勁有力:“崔相國欲見你,於平城東南青岩寺。” 他眉頭微蹙,將密信焚於燭火。崔浩是北魏重臣,為何要私下見他?

北魏都城平城的城門比龍城高大許多,青灰色的城磚上布滿箭痕。守城的士兵查驗過符節,目光在慕容宏的佩劍上停留片刻,才放行入內。街道兩旁的胡商與漢民交錯而行,鮮卑語與漢語混雜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驛館位於城南,是一座四合院落。剛安頓好,北魏禮部侍郎李順便來訪,寒暄過後,說:“明日陛下將在太極殿召見,崔相國也會出席。” 他說 “崔相國” 三個字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次日清晨,慕容宏身著朝服,跟隨內侍穿過層層宮闕。太極殿的梁柱上雕刻著龍紋,拓跋嗣端坐於龍椅上,麵容清瘦,眼神卻銳利如鷹。崔浩站在文官之首,一襲緋色官袍,須髯花白,目光落在慕容宏身上時,帶著審視的意味。

朝會的議題圍繞著邊境貿易展開,拓跋嗣頻頻發難,崔浩卻偶爾插言解圍。慕容宏應對得體,既維護了北燕的利益,又未觸怒北魏皇帝。退朝時,崔浩忽然停下腳步:“慕容使者年少有為,老夫佩服。今日午後,可願到寒舍一敘?”

慕容宏拱手道:“能得相國垂青,是在下的榮幸。”

崔府位於城東,門前的石獅子氣勢恢宏。管家引著慕容宏穿過花園,繞過一座假山,忽然聽到一陣環佩叮當。隻見假山上的亭子裡,坐著一位少女,正臨窗讀書。她穿著月白色的襦裙,烏黑的長發鬆鬆挽起,一支玉簪斜插發間。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竟讓滿園的秋菊都失了顏色。

“那是小女婉兒。” 崔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笑意,“讓使者見笑了,她總愛在這裡看書。”

少女聞聲回頭,看到慕容宏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起身行禮,動作輕盈如蝶。“父親,這位是?”

“這是北燕來的慕容使者。” 崔浩介紹道,“婉兒,快向使者問好。”

“婉兒見過慕容使者。” 她的聲音清脆如鶯啼,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慕容宏躬身還禮,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手中的書卷上 —— 那是一本《楚辭》,書頁上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崔小姐也喜歡屈原的詩?”

崔婉兒點點頭:“屈子的忠貞之誌,令人敬佩。”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如溪,“使者來自燕地,那裡曾是昭王築黃金台招賢納士之地,想必也有許多忠義之士吧?”

慕容宏心中一動,正欲答話,卻被崔浩打斷:“婉兒,不得對使者無禮。” 他轉向慕容宏,“小女頑劣,讓使者見笑了,請隨我到書房詳談。”

離開花園時,慕容宏忍不住回頭,見崔婉兒已重新坐下看書,陽光灑在她身上,宛如一幅絕美的畫卷。

崔浩的書房堆滿了書籍,從儒家經典到兵法戰策,無所不有。兩人屏退左右,開始談論天下大勢。崔浩長歎一聲:“如今北方雖暫歸北魏,但柔然在北,南朝在南,局勢依舊動蕩。北燕夾在中間,實屬不易。”

慕容宏道:“相國所言極是。我主願與北魏互通有無,共抗柔然,不知相國意下如何?”

崔浩端起茶杯,沉吟道:“陛下雖有此心,但朝中主戰派不少。況且,” 他話鋒一轉,“聽說馮王近來身體欠安,北燕內部恐生變故。”

慕容宏心中一凜,崔浩竟連此事都知曉。他不動聲色地說:“我主龍體安康,國中安定,相國不必多慮。”

崔浩笑了笑,不再追問,轉而談論起經學。他對《春秋》的見解獨到,慕容宏也頗有心得,兩人相談甚歡,竟忘了時間。

告辭時,崔婉兒正站在府門前,手中捧著一個錦盒。“使者,這是我臨摹的《蘭亭序》,請您收下。” 她將錦盒遞過來,指尖微顫。

慕容宏接過錦盒,觸手溫潤。“多謝小姐厚愛,在下定會珍藏。”

回到驛館,慕容宏打開錦盒,裡麵果然是一幅臨摹的字帖,字跡娟秀,頗有風骨。他忽然發現,字帖的最後一頁,寫著一行小字:“青岩寺初三有法會,願往。”

初三這天,慕容宏借故外出,來到青岩寺。寺廟依山而建,香火鼎盛。他在大雄寶殿前徘徊片刻,忽見崔婉兒一身素衣,正與一位老尼說話。她看到慕容宏,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示意他到後院相見。

後院的竹林裡,秋風颯颯。崔婉兒道:“使者,家父讓我轉告您,北魏軍方已在邊境集結,不日可能南下。”

慕容宏大驚:“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崔婉兒從袖中取出一張地圖,“這是我偷偷臨摹的布防圖,你快收好。”

慕容宏接過地圖,手指撫過上麵的山川關隘,心中百感交集。“令尊為何要幫我?”

崔婉兒低下頭,輕聲道:“家父說,北燕若亡,北魏唇亡齒寒。況且……” 她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欣賞你的才華。”

慕容宏望著她微紅的眼眶,忽然明白,這份情報背後,或許還有彆的原因。“多謝小姐,這份恩情,北燕永世不忘。”

“不必言謝。” 崔婉兒轉身欲走,又停下腳步,“使者此去,多保重。”

慕容宏帶著布防圖,連夜返回驛館,即刻修書一封,派人快馬送往龍城。隨後,他再次求見拓跋嗣,以北燕願意增加歲貢為由,拖延時間。拓跋嗣雖有疑慮,但在崔浩的勸說下,暫時同意暫緩出兵。

幾日後,慕容宏接到馮跋的回信,信中說已加強邊境防禦,並讓他儘快回國。啟程前夜,崔浩在府中設宴餞行,崔婉兒也在座。席間,崔浩頻頻舉杯,說些惜彆之語。慕容宏看著崔婉兒,她始終低著頭,沉默不語。

宴席散後,慕容宏在庭院中等待,果然見崔婉兒提著一盞燈籠走來。“使者,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傷藥,邊境多戰事,或許用得上。” 她將一個藥盒遞過來,指尖冰涼。

慕容宏握住她的手,她微微一顫,卻沒有抽回。“婉兒,待北燕安定,我定會再來平城。”

崔婉兒抬起頭,眼中淚光閃爍:“亂世之中,世事難料。你…… 多保重。”

回到龍城,慕容宏向馮跋詳細彙報了平城之行,獻上布防圖。馮跋大喜,當即重賞了他,並派他前往幽州,協助守將慕容雲防禦北魏。

幽州的冬天來得早,寒風如刀。慕容宏時常在燈下展開那張《蘭亭序》,想起崔婉兒的模樣。他聽說,北魏最終還是出兵了,但因北燕早有準備,雙方在濡水兩岸對峙,戰事陷入膠著。

一日,慕容雲送來一封密信,竟是崔浩所寫。信中說,拓跋嗣對崔浩產生懷疑,崔府已被監視,讓慕容宏勿要聯係。慕容宏心中焦急,卻無可奈何。

春暖花開時,戰事暫時平息。慕容宏回到龍城,得知馮跋病重,太子馮翼監國。朝中暗流湧動,有人主張向北魏求和,有人則堅持抵抗。慕容宏力主抵抗,卻遭到部分大臣的反對。

馮跋的病情日益嚴重,中常侍胡福趁機勾結馮跋的弟弟馮弘,圖謀篡位。慕容宏察覺後,連夜入宮,欲向馮跋稟報,卻被胡福攔在宮外。

“慕容使者,陛下已經安歇,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胡福皮笑肉不笑地說。

慕容宏知事不妙,轉身欲走,卻被侍衛攔住。“使者請留步,馮弘大人有請。”

馮弘在偏殿召見了慕容宏,開門見山地說:“陛下病重,太子懦弱,難當大任。我已決定登基,你若歸順,可保榮華富貴。”

慕容宏怒斥道:“你身為宗室,竟敢謀逆篡位,不怕遭天譴嗎?”

馮弘臉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將他打入天牢!”

慕容宏被關在天牢中,日夜思索脫身之計。他想起崔婉兒送的藥盒,打開一看,裡麵除了傷藥,還有一把小巧的匕首。他用匕首撬開鐐銬,趁看守不備,逃出了天牢。

逃出龍城後,慕容宏一路向西,想去平城尋找崔婉兒。他聽說,馮弘篡位後,大肆殺戮宗室,馮翼等百餘人被殺,北燕陷入混亂。北魏趁機再次出兵,龍城危在旦夕。

途經漁陽郡時,慕容宏遇到一支逃難的隊伍,其中竟有崔府的管家。管家見到慕容宏,大哭道:“使者,您可算來了!崔相國被拓跋嗣處死,小姐…… 小姐也被賜死了!”

慕容宏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

管家泣不成聲:“拓跋嗣懷疑相國通敵,將他打入天牢。小姐為救父親,自請入宮為質,卻被賜毒酒……”

慕容宏隻覺天旋地轉,一口鮮血噴出。他想起崔婉兒清澈的眼眸,想起她送他地圖時的決絕,想起她燈下讀書的模樣,心如刀絞。

慕容宏來到青岩寺,寺中的老尼認出了他,將一封崔婉兒的絕筆信交給了他。信中寫道:“慕容郎,亂世相逢,實屬緣分。婉兒自知命薄,不能與君相守。唯願君安好,北燕無恙。若有來生,願生於太平盛世,與君共賞《蘭亭》。”

慕容宏跪在青岩寺的佛像前,淚水模糊了雙眼。他將那幅《蘭亭序》和絕筆信一同焚化,火光中,仿佛又看到了崔婉兒的身影。

不久後,龍城被北魏攻破,北燕滅亡。慕容宏隱姓埋名,在青岩寺附近結廬而居,每日抄錄《楚辭》,思念著那位如蘭花般的女子。

多年後,有人在青岩寺的石壁上,發現了一首詩:“燕使西行路,平城遇佳人。青岩一語諾,生死兩離分。烽火照殘卷,淚灑故園春。若問相思處,空留月一輪。”

無人知曉這首詩的作者是誰,隻知道每逢月圓之夜,總會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在青岩寺畔徘徊,口中喃喃自語,似在呼喚著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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