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窄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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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清和隔著鐵網與她對視,嗓音含笑。

“當初買下這座莊園的時候,家裡的長輩請了風水先生,為了保證氣運流通緩煞氣,就開了這扇小門。”

即使在這樣隱秘特殊的情況下,他依然能保持著平和的風度,娓娓道來:“老人家信這個,他們願意求個安心,我也就沒有反對,隻不過安全起見這門開得很隱蔽,除了一些長輩和我以外,這些年都沒什麼人知道。”

他的嗓音在寂靜的林中顯得格外清晰,連聲線中的停頓轉折都明了如線——

“我曾經偷偷配過這扇門的鑰匙,以前偶爾不想上馬術課的時候就會從這裡溜出去,一個人沿著公路散散步再回來。”

聞人清和的解釋簡要又完整,以至於花祈夏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略帶青澀、穿著馬術服的少年聞人。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他麵不改色又機警地走入這片樹林,也許還會不動聲色地朝後張望,當無人發現時,再靈巧地從這裡溜出去,溜到空無一人的公路上。

也許他會將雙手插進口袋裡,身高與體魄都還沒有完全塑成的少年已有了一個紳士該有的良好姿態與性情,線條柔和的眼睛裡已經潛藏了浮沉從容的魄力。

但少年對自由的憧憬和偶然的孤獨依舊與他出逃後散步的愉悅融合得很好——

這是聞人清和的十八歲。

在野蠻茂盛的爬山虎下。

定格成一扇生鏽上鎖的小門。

現在這扇門將被女孩重新打開,因為他親手交出了鑰匙。

“不過以我現在的身高怕是鑽不過去了。”

聞人清和懷念似的抬手撫上鏽跡斑斑的鐵門,笑道:“但祈夏你應該能過得來。”

他的玩笑半真半假:“要出來散個步嗎?”

花祈夏知道,如果她說“要”,對方也大概率不會拒絕。

但是她更清楚,這扇門是這個可靠的男人留給她與他們的聯係,是她困境中的退路,恰如聞人清和心裡所想——

他不乾預、不主導。

但是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一朵花凋零。

“給你鑰匙的時候,我本不期待你今天就能發現這扇門的。”

他今天過來也隻是先試試運氣,在交出鑰匙的那一刻起,男人就清楚知道他需要在之後付出相應的時間與責任,這是一種不需要情緒主導的平衡,是理所應當的事。

“還好聞人先生你打開了車燈。”花祈夏見到聞人清和而急跳起來的心漸漸平複。

說到鑰匙,她激動的神情忽地消散,垂眸盯著門邊的鏽鎖:“那隻鑰匙……”

“嗯?”

花祈夏輕聲自責地:“在hadrian那裡。”

聞人清和沒有立即表示出驚詫,“他發現了嗎。”

“沒,他隻拿到了鑰匙,但不知道那鑰匙是乾什麼用的……我應該再小心點兒的。”

“沒關係,祈夏。”

聞人清和聽出她言語裡的懊悔。

即使女孩不說,閱曆深厚的男人也大概能猜得到,謹慎小心的女孩不會無緣無故丟了鑰匙。

“對了。”

他話音一轉。

“因為不知道你在裡麵的情況,也不確定這件事有沒有被他人發現,所以我暫時沒將這件事告訴你哥哥和其他人,但我很快會通知他,再過幾天就讓你哥哥來見你。”

聞人清和考慮周全,以剛才那幾個人的狀態,他甚至擔心如果當場說了,那些家夥說不定會直接衝來“偷”走花祈夏,到時候事情才是真的麻煩了。

——這是女孩山窮水儘時的退路,但現在絕不是所有人的絕境。

“我知道的,謝謝你聞人先生。”

花祈夏手指按在粗糙的鐵網格上,對麵的微光透過網格,將她的眼睛和眉骨印出一片片白色的菱形,“我哥——我哥他還好嗎?”

花祈夏知道盛修一定會擔心,而這種擔心一定會隨著時間的拉長越來越深。

聽她問起盛修,聞人清和心裡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將這種情緒具化為了接下來的話:“他很好,不過祈夏,我想你現在更應該關心一下自己?”

“我?我暫時——還沒什麼事。”

花祈夏隱去了部分經過,語氣樂觀道:“我今天還揍了hadrian,把他鼻子打出血了,嗯……那些人也沒把我怎麼樣。”

聞人清和聽見後,一貫沉穩的神情也罕見地出現了一秒空白:“……什麼?”

“啊,我把hadrian揍了,血嘩嘩的,人嗷嗷的。”

半傾身的姿勢很累人,花祈夏撐著膝蓋的手有些酸了,她用鞋跟鏟走地上的碎葉和草根,清了塊平整的地方後直接靠著門坐了下來:“用棒球棍。”

聞人清和這下真的失笑了:“這——”

“大不了他們把我趕出去,那正好。”

花祈夏說起來就鬱悶,“不過那些家夥好像不怎麼在乎王妃有‘暴力傾向’,連點兒反應也沒有。”

風吹過鬆梢,樹林仿佛一輪綻開的舞裙,連露水的裙擺都掀起漣漪,時間在夜色的起舞裡漫長地升起波浪。

寂寥的天空下隻有這方一牆之隔的隱秘角落裡,潮濕的蟲鳴還在為竊竊的私語伴奏。

出於責任與道德感前往這裡的聞人清和,或許自己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在深夜出現在這麼怪異的一處地方。

甚至像個不能見光的竊賊徘徊於他人的院牆外,身上昂貴的西裝被藤蔓剮蹭,褲腳也被露水打濕——

他自己也覺得好笑。

這實在不像是一個正人君子的做派。

“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聞人清和與花祈夏隔著一層沉厚的鐵網對視:“這兩天d國又有幾個王室成員爆雷,還都不是小問題,祈夏你要再謹慎一些。”

他斟酌地:“雖然說這兩周裡他們表麵上還是要過得去的,但……睡時鎖好房門,入口的酒水也要注意。”

實際上,如果不是情況緊急,聞人清和實在不願意由自己——來向一個剛成年的女孩揭示這些現實又肮臟的人性。

“嗯,我會的。”

花祈夏抱著膝蓋點頭。

她大腦中迅速複盤了一下今天吃過的東西,沒有什麼異常,就連餐後酒也被hadrian那家夥搶走了,彆的她什麼也沒碰:“今天的方法不行,我就再想彆的辦法吧,反正……還有時間。”

“嗯。”

空氣安靜下來。

如果說,截至到目前為止,花祈夏麵對這些男人時情感最為純粹的,除了盛修,就是門對麵這位永遠成熟沉厚的人。

花祈夏對聞人清和的信任與敬慕,就仿佛溪水流向寬闊包容的海洋,他是無數人豔羨仰視的鴻鵠,這些人中當然也包括花祈夏,她和他之間的交流從來理性而冷靜,恰如現在——

“聞人先生,你要走了嗎。”

花祈夏轉頭望向遠處的風燈,兩顆猩紅的點依舊穩穩地釘在那片樹影上。

她還有許多的話想說想問,但又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就好像她臨高考前的複習夜,麵對滿桌高高壘起的教材資料,她好像還有許多知識點要複習,但當真正翻開一本具體的書時,又恍然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了……

她隻用保持冷靜的心態,睡個好覺。

“謝謝你,聞人先生。”花祈夏不知道什麼樣的語言可以表示自己的感激,隻能用最簡潔的話勾勒自己的真心:“謝謝。”

“不用客氣。”

聞人清和下意識看了一眼腕表。

實際上對於這個小他六歲的女孩,他確實不如喬星燦燕度那樣與其交流隨性,先前與她的幾次交流也都沒有脫出理性和思辨的範圍之外——

因此當“官方”的叮囑結束後,聞人清和不想再用理智和對話給女孩增加負擔,而他也的確因此陷入了一瞬間的啞言。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花祈夏看出他的踟躕,善解人意道:“聞人先生,路上注意安全。”

聞人清和下意識看向鐵網後麵的女孩:“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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