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煙塵因地形緣故久久未散。
濃厚的灰塵將探照燈的光束徹底遮蔽。
隻能看到爆炸中心處有幾點火焰,在朦朧中明明滅滅地燃燒。
那些為躲避衝擊波而臥倒的士兵們,陸續緩過神來。
他們搖晃著發脹的頭顱,彼此攙扶著站起身。
鋼盔下的麵容,還帶著爆炸震駭後的茫然。
被爆炸攪得狼藉一片的城牆空地上,楊平的道袍已沾染塵土,略顯淩亂。
他抬步走到城牆邊緣,望著城下翻湧的煙塵,麵色凝重地擰緊眉頭。
指尖一挑,抽出一張青綠色符紙向前揮出。
刹那間,不知從何處卷來的狂風,驟然掀起他明黃的衣袍。
風勢彙聚成束,如利箭般擊向城下煙幕。
劇烈的狂風將漆黑濃煙,向四周卷動。
隨著風彈探入濃稠的煙霧,下一刻就如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般,碎裂開來。
炸散的狂風,將遮擋視線的煙霧撕開。
城牆上眾人,也終於看清地麵景象。
原本平整的土地上,這時布滿十數個仍在燃燒的炮彈坑,坑中星火點點。
一些被炸成兩截的僵屍,在沙土裡刨動四肢,奮力將殘破軀體從土中拔出。
更多的僵屍雖身體健全。
但長著暗綠毛發的表皮,也多處被爆炸掀去,露出下麵烏青乾硬的肌肉,與枯黃骨骼。
但這些傷勢對僵屍而言,也是無傷大雅。
它們在爆炸消退後搖搖晃晃站起,破損的肢體以詭異角度扭動著。
本就沒有疼痛,被嗜血驅動的軀殼,隻有對血氣生靈的渴望。
一隻隻還是執拗的撲騰起身,朝著眾人這邊大張著嘴,發出嘶啞的吼叫。
在重新聚集的僵屍群正前方,一個身高兩米、披著破爛獸皮的高大身影靜靜矗立。
方才楊平發出的風彈,也正是擊中了它的胸口。
炸開的氣浪,本該能將普通僵屍掀飛,卻隻讓它微微後退一步,再無更多影響。
楊平站在城牆上與它對視,神色間並無意外。
這一擊本就隻為驅散煙塵、清理視野,為後續攻擊做準備。
這會兒,他正手上麻利的抽出了一張符紙,在手裡不停擺弄。
也就在他準備手中物件時,那僵屍一雙乾癟眼球,死死盯住城上黃袍翻飛的人類。
驟然裂開鋸口般的嘴,一嘴尖利黃牙,自胸腹間發出如鋼鐵摩擦般的咆哮。
吼聲未落,便以完全不符合僵屍,僵硬體態的靈活性與速度,化作一道殘影,撲向高聳的水泥城牆。
漆黑如鐵的指甲,狠狠抓向牆麵。
“哢嚓!”
聲響徹夜空,那能承受導彈襲擊的水泥牆壁,竟如豆腐般被生生挖去一塊。
來了這一下。
高大僵屍低頭,打量著爪中灰褐色的水泥碎屑。
似乎是在判斷這是否能吃。
“嗅嗅…”
乾癟的鼻腔聳動,並沒有半分血氣的氣息。
隨即猛地握緊,將其碾的粉碎。
下一刻。
便暴怒的揮起雙臂,瘋狂捶打牆麵。
轟鳴聲連綿不斷,水泥碎屑四濺飛揚。
很快,便突破牆壁表皮,漆黑如錐的利爪與內部鋼筋摩擦,迸濺出刺目火星。
這凶殘景象,讓城上的楊平眉頭猛跳,但卻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隨著剛剛那一會兒手中搗鼓。
此時他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白色符紙折成的蜘蛛。
慘白的紙色為底,表麵繪畫著黑色墨印的詭異紋路。
這時也不猶豫。
隨即,便手掌平伸,口中頌念。
“蛛紋鎮地,銀絲束足!令行禁止,不得動覆!急急如律令!”
咒語落下,紙蜘蛛突然顫顫巍巍,似活物般躍出掌心,順著牆壁快速遊走,爬向煙塵翻湧處。
雖是紙折,但這時,卻比真物還快上幾分。
下一刻。
隨著這不足手掌大的白色紙蛛,沒入煙塵。
“縛!”
白色符紙驟然爆開,化作密集粗細不一的蛛網繩索。
將高大僵屍的下半身,與四周牆麵地麵牢牢捆縛。
這突如其來的束縛,也讓專注拆牆的僵屍猛地一滯。
剛因進階而生出些許靈智的腐朽腦子,困惑地低頭,看著被捆得嚴實的下半身。
“吼?”
邁動了一下。
發現無法動彈後,它抬起雙手拚命撕扯蛛絲。
粗壯蛛網,在它蠻力下不斷變形崩斷,卻因束縛太過密集,一時之間仍難以掙脫。
楊平見狀,也不再遲疑。
抓準時機,掏出胸口早已備好的紅繩符索,腳尖一點便躍下城牆。
“嘩啦啦…”
符索在半空中展開,猶如一條靈蛇。
在他落地瞬間足尖連點,身形如遊魚般在僵屍四周挪移。
轉眼,便將數丈長的紅繩,在其身上纏了個密不透風。
還不等僵屍反應過來,揮手攻擊。
楊平已是腳尖點地,向後躍開,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笑意。
“嘿,嘗嘗這個!道爺開發的好寶貝!”
邊說著,抬手豎起劍指,朝著被捆綁的僵屍輕喝一聲。
“敕!”
刹那間,捆在紅繩上的數張黃符依次亮起,光芒越來越盛。
最終猶如燒紅的烙鐵般,緊貼在僵屍身上。
隨著最上方一枚符咒轟然炸開,熊熊烈火騰地升起,將兩米高的僵屍徹底籠罩。
符籙火焰灼燒著每一寸皮肉,陳年老油在炙烤下劈啪作響間。
連炮彈都難以損毀的筋骨,竟也開始寸寸開裂。
“吼!!!”
劇烈的痛苦讓僵屍發出怒吼,充血的雙眼死死盯住楊平。
隨即也放棄掙脫束縛,轉身帶著熊熊火焰,撲向十幾米外的黃袍道人。
那些將它雙腿固定在地麵的密集蛛絲,在其猛力下寸寸崩斷。
雖掙脫緩慢,卻也在逐漸恢複行動能力。
楊平看著張牙舞爪,卻似被拴狗般束住的僵屍,也沒有乾看著。
直接麻利的抽出一張符紙,貼在右手銅錢劍上。
黃符上字跡鋒銳,筆鋒如刀。
正是此前用過的銳金符。
隨著頌念,銳利刺目的光芒閃過。
楊平借著貼在雙腿的神行符,化作一道殘影,瞬息間逼近僵屍身側。
帶著寒芒的銅錢劍,狠狠劈向其脖頸。
“鏘——!”
銅錢劍刃,撞上布滿紫色毛發的脖頸,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劍身高高彈起。
若不是楊平事先貼了金身符,這一擊怕是早已震裂虎口。
不過附有符力的銅錢劍,也並非毫無成效。
這勢大力沉的一劍劈中脖頸,將僵屍上半身整個砍得向後仰去。
頸間也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露出僵硬灰白的喉管。
“嗬嗬…吼!”
僵屍憤怒嘶吼,卻因割開的喉管,讓聲音如同漏風的破鑼,滑稽又恐怖。
楊平也是勾了勾嘴角,油性似的勾了勾手。
還車時好像也到了時辰,炸燃的紅繩上,第一張符紙燒成灰燼飄落。
“轟!”
緊接著第二張符紙,就如剛剛一樣,再一次爆燃,將之剛褪去火焰的身體,再次籠罩。
而借著這個機會,楊平也迅速調整身形,借勢扭轉身體,一劍再次斜劈而下。
“鏘——!”
“吼!!”
接下來。
城牆下小範圍區域內,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
夾雜著楊平揮劍時的低喝、符火灼燒僵屍的劈啪聲,以及僵屍吃痛的怒吼。
牆頭上,搖晃著站起來的老李見狀,也是立刻招呼防線上,尚能戰鬥的士兵回到崗位開火。
他們的目標並非那難纏的高大僵屍,而是阻擋那些聞著人味、從地上爬起的殘餘僵屍。
整條防線的火力,都默契地將剩餘僵屍,壓製在楊平交戰範圍之外。
而且此前的炮火支援,並非全無用處。
雖未被消滅,卻也被炸得七零八落,火力壓製變得容易許多。
如今僵屍群被趁著這個機會,直接被防線上的火力交叉分割。
整個戰場煙塵彌漫,爆炸頻頻。
遍地燃燒的殘肢和火焰。
一縷縷黑煙,在探照燈的照耀下,扭曲著升入天空。
此時的城牆腳下。
幾番交鋒後,楊平已再次拉開距離,舉著手中扭曲變形、幾乎散架的銅錢劍喘息著。
看著麵前癱倒在地、分不清形態的碎肉,忍不住咋舌。
“哎~這東西比實心鐵還硬吧?要是完全突破成紫毛,還得了?”
嘀咕著,順手將徹底報廢的銅錢劍隨手丟在一旁,又扯下腿上已暗淡破損的神行符。
這才喘著粗氣,走到燒得黝黑的碎屍前。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胸口,隻見那處黃色道袍已被扯爛,下麵的皮肉上,幾道青紫抓痕清晰可見。
應該算是這場夜間突襲下,第一次掛了彩。
但好在壓製屍氣的辦法有的是,倒不必擔心被感染。
整常交鋒下來。
即便先手用束縛符咒,限製住僵屍,又仗著常與李青風對練的劍術身法遊走。
可身上積攢的鐵甲符和金身符,還是消耗殆儘。
最後更因體力不支,被僵屍臨死反撲抓到一下。
整個對拚過程,幾乎是手段用儘,除了幾個壓箱底的底牌,算是都使了一遍。
直到銳金符失效,靠著七枚養火符的燃燒,才將這雜毛僵屍拖垮。
往常對付妖魔,一劍便能劈成兩半的銳金劍氣,此次竟砍了十幾劍才斬斷僵屍脖頸。
也是待砍下腦袋,僵屍威勢大減,才在他儲備的各色符咒下徹底伏誅。
這會兒拚殺結束。
趁著休息喘息平複,抽空回身望去。
見沒了領頭羊的僵屍群,雖已抵到水泥牆下,如先前這隻僵屍般啃咬牆壁。
不過僵屍攻牆這一點,在設計之初也早就考慮過了。
這城牆哪怕隻論厚度,也有個兩米多,實心澆灌。
以綠毛屍如今這幾十隻的數量,就是啃上一晚也休想突破。
況且未受損失的防守部隊,也在不斷狙擊,眼看著蹦躂不了多久。
火力點處數十挺重機槍,也壓製住了墓穴口,不停湧出的後續僵屍。
也是給斷了“兵源”。
防線最初,就考慮過死守彈藥儲備不足的問題。
所以在外圍有數個倉庫,可以源源不斷的進行補給。
看這情形,隻要不出意外,士兵輪番換防節省體力,撐到局裡援兵到來並非難事。
放下心來的楊平也是轉過身,開始在燒得黝黑的僵屍碎肉堆中翻找。
很快,他手中便多了兩片巴掌大小、長著粗壯紫色毛發的皮毛。
還有一條暗紅色、硬邦邦的血肉。
接手這片防區後,特動局便發現僵屍被殺死後,其刀槍不入的血肉會迅速恢複正常強度。
研究院分析,這是陰氣消散導致的褪凡現象。
而就像蚌類會凝結珍珠,一些僵屍死後,會留下飽含陰氣的血肉。
楊平曾就此事詢問過師傅,得知這是僵屍吸納天地陰氣煞氣,死後凝而不散的產物。
經處理可煉製陰氣類丹藥。
熊老道不精於此道,無法利用,但特動局對此很感興趣。
還給起了個名字叫陰肉。
積分榜上常年掛著收購任務。
眼前這塊紫毛僵屍的血肉,楊平估計,能在局裡換到一兩千積分。
這可比錢幣保值多了。
他早看中局裡一件法寶,正好借此多攢些積分,換把像樣的武器。
至於那兩張紫毛皮,則不新鮮了。
早在最初,軍方就已利用第一批擊殺的綠毛僵屍皮膚,製作超凡武裝部隊的護甲。
據說能抵抗部分超凡攻擊,傳的很玄乎,不過他沒見識過罷了。
楊平手中這兩張半部紫毛的皮,防禦想必更勝一籌。
可惜數量太少,連做雙手套都不夠。
相較之下,價值更高的陰肉顯然更有用處。
取出一個防水布口袋,將兩樣“收獲”塞進去。
緊接著便抽出最後兩條神行符,準備攀登回城牆恢複體力。
再看看翻倒的法壇還剩沒剩下點朱砂,準備臨時繪製幾張低級符籙補充一下。
方才對付那難纏的雜毛僵屍,符咒已消耗大半,正急需補充下安全感。
“天地借勢,符引風行。足踏乾坤,萬裡無停!疾!”
隨著“疾”字喊出。
手中兩條帶狀黃符,便猶如靈蛇般飄落,迅速纏在楊平小腿上。
隨後便微微俯身,正要躍起,踩在牆上凸起處攀附而上。
身後卻突然響起一聲,異於炮彈的爆鳴。
“轟!!!”
“吼!!”
爆炸聲沉悶如從九泉之下傳出,其中還夾雜著野獸般鏗鏘的嘶吼。
這聲響,讓剛準備起跳的楊平猛地僵住。
心頭猶如無數隻山魈奔過。
“…泥馬,道爺我不會這麼倒黴吧?”
此時,他身上的金身符已然失效,肉體凡胎,隨便來下狠的就得去底下陪師傅。
冷汗克製不住自額角滑落,“啪嗒”砸在地上。
聽著防守士兵驟然拔高的怒吼,與一下密集數倍的槍炮轟鳴,楊平也是再無僥幸。
僵硬地轉過身。
隻見,原本破了個大洞的坑底墓穴口,如今正如綻放的菊花般炸開。
韌性極高的高強度合金板,像被捅破的窗戶紙,以詭異角度向外翻卷。
而在一片狼藉中央,一個兩米多高、渾身覆蓋鏽蝕鱗甲的身影張狂站立。
它手中倒提著一柄鏽跡斑斑的巨劍,迎著密集的槍炮爆炸,竟如雨中漫步般,揮舞寬大的手爪。
“叮!叮!轟!”
顆顆密集的鋼鐵火雨在打中其身上時,就猶如裝在了一堵,無法突破的銅牆鐵壁一般。
手指粗細的密集穿甲彈,在撞擊到其穿戴鱗甲的胸膛時。
隻能在崩出道道火星中,扭曲變形,摔落地麵。
不大一會兒,這一身古代甲胄的僵屍麵前地麵上,便堆積起了一小坐,由子彈和破片堆積而成的小山。
而這會兒,走到了墓穴天坑邊緣的楊平。
滿臉苦澀的看著,那甲胄縫隙間透出的刺目紫色,麵色難看得跟吃了蒼蠅似的。
舔了舔因戰場硝煙,而有些乾澀的嘴唇,語氣有些抓狂。
“…還來?!”
抬手摸向腰間與胸口,感受著單薄的符咒存量,臉色越發菜青。
手上動作不停,瞬間從腰間,摸出了個巴掌大的通信器,按下通話鍵。
“嘟~嘟~(撥通)”
“喂!譚輝!支援呢!還有多久到?!”
“什麼?!路上有油罐車炸了?堵死了主乾道!!”
“讓他們換路啊!”
“嗯?”
“其他路也出車禍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