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菀看向太子,嗓音比方才柔和些許,黑白分明的杏眸盈滿笑意,狡黠道:
“殿下特地前往城郊走一遭,估摸著對農事也很感興趣,不如幫我們美言幾句,臣女感激不儘。”
太子答應的十分爽快。
“好。”
司菀訝然,沒料到太子會這麼好說話。
不管太子出於何種目的,到底幫了她一把。
司菀收斂笑意,福了福身,正色道謝。
“推廣良種本就是利國利民之舉,孤身為儲君,自是責無旁貸,司二姑娘不必客氣。”
說話時,太子看天看地看雲看鳥,偏生不敢看司菀。
自打女子左頰上的傷疤徹底消失,太子與她相處時,總會生出幾分緊張,不太自在。
當年他能從敵軍圍剿中殺出一條血路,如今不過是麵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罷了,又何至於如此?
太子暗生疑惑,倒也沒有表現出來。
心下卻對藥膏的效果頗為滿意。
安平王沒注意到太子的異樣,問:“司二姑娘,依你看,勸農使是要精通農事的農人擔任?還是從普通官吏中甄選?”
“後者。”司菀不假思索道。
“州縣之中精通農事者不知凡幾,但識文斷字、眼界不俗的讀書人卻十分罕見,由其擔任勸農使,可以更好的闡明聖意,也能避免許多矛盾。”
“那如果勸農使不會處理稻種,豈不成了麻煩事?”安平王擰眉追問。
“這有何難?”司菀語調輕快,“隻需提前繪製占城稻種法的掛圖,由勸農使帶至各地即可。”
安平王瞪大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司菀,好半晌,都沒有移開視線。
“王爺在看什麼?”太子不悅。
“殿下,我在想司二姑娘的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不僅精通農事,思路還如此清晰,若為男子之身,定能在朝堂上有一番作為。”
司菀雙臂交疊,被安平王逗笑了。
太子沒吭聲,吩咐奴仆端了碗溫茶,遞到司菀麵前。
安平王忍不住問:“殿下,我的呢?”
“你常年在外奔走,早已習慣了風吹日曬,少喝些茶,也無礙。”太子麵無表情。
頓了頓,他補充道:“至於二姑娘,想出如此清晰的推廣之法,頗為耗神,你同她攀比什麼?”
安平王瞪了瞪眼,暗暗腹誹,卻不能反駁。
誰讓他隻是個閒散王爺,而麵前這位不講道理的男子,才是他們大齊的儲君。
司菀確實渴了,她接過茶碗,三下五除二便將茶湯喝了個乾淨。
隨即又沿著防火溝走了一遭,確保沒什麼問題,才搭乘馬車返程。
馬車剛行至秦國公府門前,外麵便傳來一陣喧嘩聲,司菀掀開簾子,恰好瞧見一行內侍抬著箱籠,走進了藕香榭。
太子也看見了這一幕,道:“你姐姐在賞寶宴上,得到了玄雁卵認可,還將這件原本屬於大月國的至寶吞進肚子裡,父皇臉上有光,賞賜些東西也不奇怪。”
“隻是賞賜些東西?恐怕不止吧。”
司菀唇角微勾,眼神卻冷了幾分,“月懿公主將玄雁卵拿出來時,言道此卵與簡狄行浴的傳說有關,我們幾人受試時,那隻瓷碗中還徐徐綻放出一朵白蓮,如此異象,陛下真不好奇嗎?”
太子問:“好奇又如何?”
“殿下,好奇便生出探索的心思,陛下會想知道,玄雁卵究竟為何物,又有什麼特殊功效。
方才臣女一直守在廂房外麵,剛服用了玄雁卵的大姐姐昏迷不醒,庭院中充斥著濃鬱香氣,讓人心魂蕩漾,幾欲失去理智。
而等她吸收了那枚鳥卵,肌膚變得越發光潔白皙,五官也精致漂亮的不得了,容光大盛。
殿下莫要把玄雁卵當成普通物件兒。”
司菀未曾隱瞞,直接將司清嘉身上的古怪之處,原原本本告知太子。
“二姑娘的意思是,我父皇會召見你姐姐?”太子問。
司菀放下車簾,答道:
“陛下富有四海,無人膽敢違拗他的吩咐,他既然對玄雁卵、對司清嘉生出了探查之心?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暗中查探,把人召到宮裡,確實是最簡單的法子。”
藕香榭賓客盈門,熱鬨至極。
相較之下,僅有一牆之隔的秦國公府,倒顯得冷清許多。
司菀告彆了太子,抬腳往湘竹苑所在的方向行去。
金雀迎了上來,低聲道:“主子,那邊除了聖上的賞賜外,幾位皇子也備了厚禮。”
司菀哼笑一聲:“月懿公主已經將玄雁卵的名頭打了出去,誰都知道此物能讓身體康健,是難得的好東西。”
甚至,已經有聰明人,從簡狄行浴的傳說中,隱隱猜到玄雁卵的另一重功效。
對身為孝安郡主的司清嘉趨之若鶩,也不奇怪。
“阿魏準備好了嗎?”司菀問。
金雀恭聲作答,“藥材早已備好,就存放在庫房中。”
司菀點頭。
係統嘖了一聲,言之鑿鑿道:
“宿主,阿魏是用在鵑女身上的吧?但此藥氣味甚重,若是嗅覺敏感的,指不定還會嘔吐,鵑女就算鼻子失了靈,身邊人也會出言提醒,不可能使用阿魏這味藥。”
“是嗎?”
司菀踏進書房,取出存放在係統空間內的手稿,又把紙張放在桌案上鋪平,研墨提筆,準備將先前對安平王提及的掛圖畫出來。
掛圖乃推廣良種的關鍵,自不能掉以輕心。
司菀不敢假手於人,索性自己按照典籍及手稿中的記錄,先製一份出來。
到時候,再與安平王的幕僚商議也不遲。
“宿主,你彆賣關子了,快說說你的打算?”
係統在腦海中哼哼唧唧,就差撒潑打滾兒了。
“司清嘉吞服玄雁卵後,周身縈繞異香,阿魏也屬於香料的一種。但世間萬物,過盈則虧,分量配比皆極其重要。
所謂失之毫厘差之千裡,亦是這個道理。
按你所說,司清嘉的確不會服用阿魏,但若她彆無選擇呢?
即便知道阿魏會破壞身上的異香,即便心存憤怨,卻隻能使用此藥,又該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