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卡,充個二十吧。”
夏至遞過去一張身份證,櫃台後睡眼惺忪的網管掃了一眼,頭也沒抬地開了卡。
那身份證自然不是她的。
是柳政給她準備的,大概知道夏至不會閒下來,至少肯定要從網上找相關信息。
所以早早就給她準備了許多東西。
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電腦開機,老舊的風扇嗡嗡作響。
夏至隨手點開了幾個花花綠綠的盜版電影網站,又慢悠悠地打開了網吧的單機遊戲虐殺原型。
做足了偽裝,她才在遊戲的遮掩下,將一個縮小網頁的地址欄輸入了一串域名十分長的網址。
回車。
一個界麵簡陋的留言板彈了出來,土氣的配色和布局,一看就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網站。
上麵零零散散掛著幾百條留言,不是無意義的灌水,就是戾氣十足的謾罵,像個互聯網的垃圾死角。
有許多廢話,也有著一些臟話。
甚至還有各種毛片鏈接。
夏至的目光一行行掃過,不放過任何一個字。
突然,她的視線定格。
三天前的一條留言,孤零零地夾雜在一堆汙言穢語裡。
“山窮水儘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是它了!
夏至感覺自己心臟猛地一跳,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留言板的下一句話就是,“什麼√八東西,裝尼瑪幣呢,抄都抄不明白。”
後麵就沒有類似留言了。
但夏至知道,一個信號。
一個在黑暗中亮起的、獨屬於他們的信號。
她的手指落在鍵盤上,不再是之前的慵懶,指節分明,敲擊有力。
“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一句淺白的回應,一個焦急的問詢。
發完這句話,夏至又打開了一個十分小眾的郵箱。
裡麵一封郵件都沒有。
夏至並不急,她點開一部早就下載好的電視劇,將耳機戴上,屏幕上光影變幻,劇情跌宕起伏,可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臨近中午,網吧裡的人漸漸少了些,夏至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正準備關機走人。
看來對方也不是經常能夠使用網絡。
明天再來也一樣。
就在這時,屏幕的角落,一個微小的郵件圖標閃了一下。
夏至的呼吸驟然一滯。
她點開郵件,一長串雜亂無章的文字和代碼鋪滿了整個屏幕,像是病毒亂碼。
可在夏至眼中,這些字符卻像擁有生命般自動排列組合,迅速構成了一段段清晰的信息。
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屏幕上,從最開始的緊張,到難以置信,最後,緊繃的嘴角終於徹底鬆弛下來。
一抹笑意在她臉上漾開,越來越深,眼眶卻控製不住地泛起一層薄薄的水汽。
她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些天積壓的所有沉悶與絕望都吐出去。
嘴裡還念叨著:“我就知道你沒事,我就知道你沒有死。”
她迅速地敲擊鍵盤,用同樣的方式,回了一封加密郵件過去。
在那些看似無意義的字符裡,藏著一串嶄新的手機號碼。
關機,下機,退卡。
夏至走出網吧,刺眼的陽光讓她眯了眯眼。
她剛走到街角,口袋裡的手機就毫無征兆地震動起來。
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一串陌生號碼。
按下了接通鍵,卻沒有立刻出聲,隻是將聽筒貼在耳邊,靜靜聽著那頭的呼吸和電流聲。
幾秒鐘的死寂後,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傳來,帶著被海水浸泡過的沙啞。
“你沒事吧?”
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像是要堵住即將衝出喉嚨的嗚咽,近乎是逃一般地拐進旁邊一條無人的小巷。
淚水決堤,哭聲卻被死死壓在掌心裡,隻有肩膀在劇烈地顫抖。
哭聲從小巷裡傳出,卻又壓得很低。
那邊似乎也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沒死。”夏至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嗬,巧了,我也沒死。”那邊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劫後餘生的幽默,“還好老子最後關頭跳了海,沒被炸成天邊的一朵煙花。”
夏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在哪?”
“羊城,鵬城那地方太危險,回不去了。”男人的聲音沉了下來,“我覺得局裡麵,有內鬼。”
聽到這個,夏至心底一跳。
“真的嗎?我也在羊城,他們”
“電話裡說話不方便。”男人乾脆地打斷了她,“我受了點傷,行動不便,你過來找我。”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不一會兒,夏至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另外一個號碼發來的陌生短信。
裡麵隻有一個地址。
夏至盯著那個地址看了足足一分鐘,然後麵無表情地刪除了短信和通話記錄。
她走出小巷,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哭過的痕跡。
她沒有去那個地址,而是拐了個彎,徑直走向了附近人聲鼎沸的菜市場。
買完中午的菜,她便朝著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然後回到了出租屋。
沒有用鑰匙開門,夏至同樣以特殊的節奏來敲門。
守真小心翼翼地開門。
如果用鑰匙直接開門,那麼守真就要進入戰鬥狀態,這是他們自己設好的規定。
門縫裡,夏至的身影顯露出來,她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一絲緊繃下,還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拘謹。
“夏居士,外麵沒事吧?”
守真看著夏至臉上帶著的緊張和一絲絲的拘謹。
修道之人,對氣息的感知遠超常人。
他能察覺到,夏至周身那股平日裡凝練如一的精氣神,此刻正泛著一絲微弱的漣漪。
這不是受傷,更像是心神受到了某種強烈的衝擊。
夏至反手關上門,搖了搖頭:“沒什麼事。我昨天看到一份檔案,提到了我失蹤的隊友,今天出去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聯係上。”
“那結果呢?”守真遞過去一杯溫水,語氣認真。
夏至接過水杯,指尖的溫度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聯係上了,他還活著,就在羊城。”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半分,“但他情況很不好,我想能不能把他接過來?”
話音落下,屋內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