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胡幼寧對外婆出言不遜的時候,我就警告過她。
但是很顯然,她沒將那件事記在心裡。
她今天甚至比上次在她家更跋扈,更有底氣。
我看了看隨後下車的顧弘深,大抵明白了胡幼寧的心態。
在她看來,她攀上的這根高枝兒比她父親胡老三更有來頭,更厲害,這就成了她能夠更囂張的倚仗。
我其實是不太能明白她的這種心態,把自己武裝得知書達理又精明霸道,豈不是更好?
我對顧弘深說:“你聽到了,她侮辱我過世的外婆。”
顧弘深看看我,正要點頭,胡幼寧搶先冷笑,說:“死人臉,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找我弘深哥哥告狀,你以為他會幫你嗎?”
我意味深長地看著顧弘深,說:“我得抽她。”
顧弘深退後一步,做了個請的姿勢。
胡幼寧頓時臉色大變,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顧弘深。
沒等她把內心的不滿表達出來,我的耳光已經抽在了她臉上。
這次比上一次抽得更重,她朝一側跌撞幾步,站不穩身體跌坐到地上去了,好半天才抱著紅腫的臉失聲痛哭起來。
顧弘深甚至都沒去看她一眼,隻看著我微笑說:“你幫你外婆出氣了,現在該輪到我為我女朋友報仇了。”
我點點頭,說:“合理。”
顧弘深說:“你不怕?”
我說:“我想試試。”
“那就試試!”
顧弘深陡然朝我衝來,身上裹著陰靈,如一股颶風襲來。
距離我還有兩米的時候,他突然騰空。
側身,扭腰,揮腿,幾個動作一氣嗬成。
被他揚起來的右腿如同一根鞭子,從我頭頂呼嘯而下。
他全身的陰靈,這一刻幾乎都裹在了右腿之上,這令得他這一腿鞭威力直線飆升。
嘭!
我舉起拳頭朝他的腳踝砸去。
碰撞之間響起一聲劇烈轟響。
我的拳頭微微地麻了麻,他也被我砸得收回了腿去。
他退回去隻是稍微一頓,隨即就又攻了上來。
他的攻勢招式淩厲且漂亮,如同一隻穿花蝴蝶上下翻飛。
我的應對看起來卻一點兒美感也沒有,就是不住找到他攻擊的實點,然後用拳頭把他的攻擊砸回去。
轉眼間,我便破去他六招。
從車上跟下來的兩個保鏢似乎看出事情不妙,就要上來幫拳。
顧弘深被我第七次砸回去,他惡狠狠地將兩個保鏢瞪了回去。
然後他沒再繼續進攻,倒是饒有興致地將我打量一番,問我:“你沒有練過武功?”
我笑著說:“無招勝有招,豈不是更好?”
顧弘深愕然想了一下,說:“也對。”
說著,他轉過頭看著被保安扶起來的胡幼寧,說:“你看見了,我幫你報仇了,但是我實在打不過他,沒辦法。”
胡幼寧半邊臉已經腫了,我和顧弘深交手的過程,顯然也震驚到了她。
可這依舊沒讓她吸取到教訓,她跑過去抱住顧弘深的胳膊不住搖晃,“弘深哥哥,他就是有股蠻力而已,你讓你的保鏢一起上嘛。我想讓你幫我出這口氣。”
顧弘深說:“家裡派保鏢是保護我的安全,可不是為了讓我恃強淩弱。我要真這麼乾了,家裡知道後能罰我在家麵壁半年,你信不!”
胡幼寧顯然被唬住了,喃喃說:“這麼嚴重嗎?”
顧弘深一指他的兩個保鏢,說:“不信你自己問他們。”
胡幼寧若是聰明,她這時候就該看看顧弘深的眼睛。
若是能看到顧弘深眼睛裡明顯的嫌棄和厭惡,估計她就能做出正確判斷了。
很可惜,胡幼寧出生的時候,胡老三已經發跡,她被胡老三捧在手心裡長大,要什麼給什麼,被寵得不像樣子。
她早已經失去了理性處理事情的能力。
胡幼寧還真跑去問了顧弘深的保鏢,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她能做的隻有怨毒地瞪我。
似乎隻有這麼做,才能讓她心內的委屈稍稍緩和那麼一點。
“道歉!”
我又對她說出了那兩個字。
如同上次一樣,她依舊本能地找人求助。
不同的是,上回求助的是她爹胡老三,這次是顧弘深。
結果也和上次一樣,哪怕心裡不願,她還是得道歉。
顧弘深甚至比胡老三做得更絕,他告訴胡幼寧說:“逝者為尊,欺辱亡魂本就是錯的,錯了就得認,就該道歉!”
有些諷刺的是,麵對父親,胡幼寧上回還抱怨了幾句。
可麵對顧弘深更嚴厲的說教,胡幼寧卻好像真覺得錯了一樣,不止跟我道了歉,甚至還低頭淺鞠了一躬。
她的乖巧,讓我想到了外婆還在世的那個知心大姐姐。
那時候也是外婆說什麼,她便是什麼。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所有的乖巧都是偽裝。
她真是生動真實地給我上了一課。
突然間有些意興闌珊,我轉身準備離去。
顧弘深拉開車門,說:“去哪兒我送你,順便聊聊?”
我想也沒想地進了車裡。
我們在車裡一句話沒說。
幾個鄰居聚在程嬸子的小賣部閒聊,見我從小汽車裡下來,他們便把注意力投了過來。
“咦,應天,這是又有大客戶上門了?”
“寶楞能請到你和小青兩個幫工,真是他的福氣,生意都逐漸好起來了。”
“傻人有傻福,寶楞也是該好起來了。”
“小青啥時候回來啊,我們還等著他湊牌局呢……”
不出意外,鄰居們還是更關注常書青多一點。
麵對他們的詢問,我一一回應之後,才開了壽材鋪子的側門,邀請顧弘深進去。
“桌上有水,你自己倒一下。”
我指了指櫃台前麵的八仙桌,然後開始卸鋪子正麵的門板。
顧弘深真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坐在高腳長凳上靜靜看我一塊一塊取下笨重的木板。
我其實是故意涼著他,我想從他身上打聽他惦記胡家的原因,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還不引起他的警覺。
這時候,我無比想念常書青,若是他在,處理這種事定然手到擒來,不留片痕。
“我家以前也有一間這樣的鋪子,在青城山腳下的古鎮,我最喜歡那一片一片的木板門,小時候一有空就去那裡。”
見我拆完門板,顧弘深開始說話,“可惜後來政府開發古鎮旅遊,讓把那些木板門全都卸了,換上了好看的卷簾門。”
我說:“挺好,你家那家鋪子也做壽材生意?”
“不是,我家那間鋪子賣的是藥丸。”
顧弘深補充說:“都是打柳人用得上的藥丸,療傷、提升修為、鞏固靈元……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打折。”
我搖搖頭,說:“暫時不需要。”
“嗯!”
顧弘深似是沒想到我竟如此不會聊天,顯然他也不太擅長此道,於是他撓了撓頭,直奔主題,“想好了沒,胡家那個廠子的乾股,你準備折成多少錢?”
我說:“我沒找你,就說明我還是先前的決定,這事要胡老三自己來了結。”
顧弘深微微變了點臉色,說:“折成其他的也不行?”
我搖搖頭,說:“有因才有果,擅變因果,不好。”
顧弘深之所以願意重新坐下來跟我談,我猜他是發現自己的判斷出現了重大偏差。
這也是我眼下能夠想到的最好的切入點,抻著他。
就是賭他所圖胡老三手上的東西更重要,不敢輕易承受變數。
果然,顧弘深原本黑青的臉一點一點慢慢恢複正常氣色。
我悄悄舒了一口氣,我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