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土匪,好不容易逃出升天,來不及慶祝劫後餘生。
結果就見眼前,滾滾煙塵,人仰馬嘶,瞬間都慌了。
尤其是,對方還頗為熟練地擺出了一副包圍的姿態的時候。
便是蕭凡也是心頭一緊,當下問道,“莫不是朝廷的伏兵?”
唐牛兒搖頭道,“看著不像啊!官兵豈會窮困到跟叫花子一般?”
蕭凡擰眉觀瞧,對方確實有點窮得過分。
穿著破破爛爛,武器五花八門,騾馬也餓得瘦骨嶙峋,他親眼所見,有一名騎著驢子的騎卒,因為衝鋒速度太快,跟驢子一起摔倒,半天沒爬起來。
唯一能代表他們是一個組織的符號,就是纏繞在手臂上的一條紅巾。
這樣的隊伍,給昔日的白虎山提鞋都不配,但現在黑壓壓一片,絕對能將白虎山餘匪直接按死。
老軍師倒是沒覺得會有什麼危險,反而一臉感慨道,“看來這一次朝廷圍剿青州眾匪,真的是下了大力氣,連附近的山寨也遭了難了。”
“瞧瞧,這人都餓成啥樣了。”
眾人紛紛一臉嫌棄地看向老軍師,都啥時候了,您還有心思,擔心人家餓不餓?
老軍師剛說完,忽然眸子一亮,興奮道,“不對,諸位不必驚慌,看老道用三寸不爛之舌,度化他們!”
對方起初覺得蕭凡他們似乎是肥羊,可待看清楚,對方人人渾身是血,也變得嚴陣以待起來,而且包圍眾人的速度越來越快。
與一眾慘絕人寰,窮的掉渣的士兵不同的是,領頭的漢子頗為威武。
身穿朱紅色戰甲,上穿紅衲襖,腳穿一對吊墩靴,手中橫著丈八點鋼矛,身後一杆打滿補丁的大旗,上書日天大王。
蕭凡瞬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原來是附近的土匪。
這個時代的土匪普遍沒啥文化,起個囂張的名字,一點都不稀奇。
眾人手裡死死地握著武器,心中暗暗嘀咕,莫非剛剛從官兵手裡逃出來,就要跟另外一夥黑暗勢力血拚嗎?
蕭凡也發愁,彆看同行們在麵對官兵之時,一個個如同驚弓之鳥,可麵對同行是,那是真的敢下死手。
隻是讓蕭凡驚詫的是,隻見老軍師站在兩群人中間,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高聲道,“劉誌,你這狗東西,見到救命恩人,還不速速下跪?”
那大漢聞言,滿臉喜色,竟然直接扔掉手中大槍,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恩公?竟然是恩公,您可想死我了。”
老軍師此時雖然狼狽,卻依然仰頭望向青雲,單手捋著胡須,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過來搭話!”老軍師高高在上道。
“哎!”劉誌竟然屁顛屁顛地跑到老軍師麵前。
然後劉誌態度恭謹,而老軍師一臉高傲地交談起來。
蕭凡心道,“看樣子,老軍師跟對方有舊,如此也好,對方如果能趁勢收留了白虎山餘黨,自己也可以趁勢離去。”
豈料,蕭凡剛想著翻看一下輿圖,尋找逃命方向,那劉誌竟然叫人打開水囊,洗了洗臟乎乎的大臉,走到蕭凡近前,恭敬叩首道,“拜見大當家,小的劉誌願意棄暗投明,加入貴山!”
蕭凡一臉的懵逼,我們白虎山都亡了,你加入個屁?
當下扭頭看向老軍師,隻見這廝似乎忘記了傷痛,一臉的飄飄然的樣子,見蕭凡望向自己,便高深莫測的開口道,“大王,他是迷途的羔羊,急需您這樣英明神武的大王領導,你就收了他吧。”
蕭凡聽了老軍師的話,一口老血差點尿出來。
對方不待蕭凡推辭,竟然直接將蕭凡箍住,架著就走,“大王,我知道白虎山覆滅,請隨我去當啷山暫歇。”
當啷山,其實就是白虎山不遠處的另外一座小山。
蕭凡還想反抗,卻被直接安排到了一處豪華的木屋之中。
門口布置了層層嘍囉兵,連門都出不去,算是直接被軟禁了。
蕭凡大怒,心中道,“這算什麼事?嘴上說要拜我為大當家,實際上卻軟禁我?”
與此同時,老軍師、二當家唐牛兒、三當家趙大龍正在聚義大廳裡議事。
桌上擺放的簡陋食材,此時已經被朵頤殆儘。
軍師喝了一口土茶,然後長歎道,“劉誌,你剛入夥,就讓你做得罪大當家的事情,可真的是委屈你了。”
劉誌將鎧甲脫了,露出一身猙獰的肌肉,很是豪邁道,“老軍師,這倒是沒啥,你們白虎山死了大當家,我們當啷山也死了大當家,如今缺個明白人執掌大局,可不能讓他跑了。”
唐牛兒聞言,點了點頭,對著旁邊兒有些不屑一顧的趙大龍說道,“老三,你彆不服氣,我知道你有些腦子,但是絕對不多,蕭大當家真的很猛,咱們要想活下去,必須抱住他的大腿。”
秦大爺作為山寨代表,有幸參與了此次會議,見他們煞有其事,一臉不解的說道,“活命就活命,你們都是混江湖的老人了,自己都有嫡係,也有本事,怎麼非得給自己找個大當家?他一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做得來大當家嗎?”
秦大爺是嘴上這麼說,其實是心疼蕭凡,他覺得這幫人不靠譜,蕭凡如果真的給他們做頭,十有八九得不得好死。
老軍師搖頭晃腦,神神叨叨道,“不一樣,不一樣,我們這點本事夠乾啥的?蕭凡可是在萬軍從中,取了賊人首級的能人。還有,我給蕭大當家看過了,他身上龍氣環繞,真有帝王之相。”
眾人聞言,皆是驚詫。
但也有人抱有懷疑的態度。
老軍師得意洋洋道,“你們彆不信,蕭凡的過往知道嗎?”
三當家趙大龍道,“如何不知。他在來白虎山之前,投效過十幾家山寨,每一家山寨的大當家,都沒有好下場。”
“這他娘的是喪門星啊!”秦大爺無奈道。
“錯!”老軍師高聲道,“這說明他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這一次,如果不是他,咱們是不是都死了?”
“而且,白虎山的老人應該也知道,蕭凡收養了不少尋常山寨不收的老幼,這又說明什麼?”
“說明他有婦人之仁,放著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給自己找麻煩?”二當家疑惑道。
“放屁!你個蠢貨!”老軍師嗬斥道,“你覺得他是婦人之仁,可你換位思考下,你若是那些老幼,你不渴望有這麼一位善人救助你嗎?他這壓根就不是什麼婦人之仁,他這叫心懷天下,有救濟蒼生之念。”
“一個本事不俗,心懷天下,且能夠逢凶化吉的能人,不恰恰是我等應該輔佐的大當家嗎?”老軍師笑吟吟道。
“可他這命也太玄乎了些,十幾個大當家都被他克死了啊。咱們這些人都是命苦之人,萬一再克咱們可咋辦?”劉誌撓了撓頭發問道。
“哎呦,還真是,軍師,您一直說我命不夠硬啊。”二當家皺眉道。
一時間,眾人皆是一副畏懼的表情,封建時代的人基本上都很迷信。
老軍師放下茶盞,恨鐵不成鋼地指著眾人道,“糊塗!糊塗啊!他克的是大哥,什麼時候克你們了?他為什麼克大哥,是因為彆人不配做他的大哥。這說明什麼?說明他自己就是做最大的大哥的命!”
“爾等莫非都亡了,今日白虎山陷入危局,是誰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的?”
話音落下,便是三當家也肅然起來,“還是軍師您厲害,一眼就看出了蕭大當家是真龍天子轉世,有帝王之相。”
二當家聞言,更是興奮道,“若是如此,有朝一日,蕭大當家登基稱帝,我等豈不是都成了開國功臣?一頓起碼可以吃一頭豬?”
劉誌也興奮起來,覺得自己投靠白虎山是投靠對了。
這劉誌之前是曆城縣一個破有名的秀才,結果自己豢養在外麵的妾室勾搭彆人,還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
劉誌一怒之下,殺了妾室和狗男人,犯了人命官司,被朝廷通緝。
正好遇到了遊曆天下的老軍師。
老軍師幫他躲避了官府的通緝,還給了他三兩銀子,並且給他指明了方向,讓他去落草為寇。
老軍師看向一直傻笑的劉誌,心裡也有些得意。
暗道:“這便是多撒網的好處,自己當初有點錢,就送給那些亡命徒,想著總歸有一個能成氣候的。”
“沒想到,在自己落難的時候,還真的蹦躂出來了一個。”
而且還對自己奉若仙逝,言聽計從,讓他獻出山寨,投奔白虎山,他還真的聽了。
他們這當啷山前些日子,被官府圍困,大當家剛露頭就被秒了。劉誌是帶著兄弟們出去劫道,才幸免於難。
這些日子,聽到白虎山方向殺聲震天,想著帶著兄弟們過去占便宜,看看有沒有劫糧道,順道有機會就給大當家報仇。
沒想到劫道沒成,反而遇到了昔日的救命恩人。
劉誌看著老軍師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心中暗道,“昔日自己落難,他稍微一指點,自己就死中求活,如今他老人家又送來一個有天子命的大當家,他老人家一定是自己命中的貴人。”
“自己一定要好好做事,與白虎山眾人一起共創大業。”
就在一群土匪,圍繞在老軍師身旁,聽著他一頓大餅,商議著如何將韃子官兵驅趕出山東,創建大漢王朝的時候,林月娘端著飯菜,進入了蕭凡的房間。
看到蕭凡唉聲歎氣的模樣,林月娘笑道,“蕭凡兄弟,這個時候,你不要著急,先填飽肚子,咱們才有機會逃命。”
蕭凡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拿起當啷山頗為珍貴的窩頭和鹹菜疙瘩,就玩命吃了起來。
林月娘看蕭凡吃得帶勁兒,扭頭看了一眼窗外,見無人偷聽,這才說道,“蕭凡兄弟,你聽嫂子說,這群人腦子壞掉了。”
“就他們這些廢物,如何是朝廷的對手,你切不可被他們忽悠,動了什麼稱孤道寡的心思。你大哥,就是被他們這麼折騰死了。”
蕭凡因為吃的太急,噎得有些難受,喝了幾口水之後,歎氣一聲道,“嫂嫂,我如何不知道,他們有些偏執了。”
“可細細想來,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
“他們都是被朝廷逼得走投無路的人,不造反還能怎麼辦呢?”
“您是不知道,咱們的兄弟們,跟官兵廝殺的時候,有多拚命,真的是但凡有一口氣在,也要咬下對麵一口肉來。”
“實在是我們太過於弱小,不是對麵的對手罷了。”
“不過您放心,我理解他們歸理解,但我不可能跟他們一條道走到黑的。”
林月娘見蕭凡心思清楚,緩緩點頭道,“嫂子也知道這些,可自古以來,舉旗造反的,能有什麼好下場?陳勝吳廣折騰得多凶,最後不是便宜了劉邦項羽?黃巾軍起義的張角三兄弟,多麼大的聲勢,最後不也是讓官兵給滅了?”
蕭凡說道,“對,這還都是老百姓起義中的佼佼者,咱們跟人家比差遠了。”
就在蕭凡和林月娘小聲議論的時候,劉誌從外麵推門進來,見到蕭凡,就跪地磕頭。
然後一臉恭敬道,“請大當家檢閱您忠誠的部下。”
不待蕭凡有什麼反應,二當家和三當家上前,一左一右架著蕭凡,走出門外。
緊接著,二三百號衣衫襤褸的嘍囉兵就一臉崇拜地開始磕頭,“拜見大王!”
看到這一幕,剛才還在想如何逃命的蕭凡,瞬間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