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娘的聲音在礦洞裡回蕩，而蕭凡也停下了腳步。
跟在母親身邊兒的張玉樓時不時地偷瞄一眼，蕭凡寬闊的後背。
她知道蕭凡為何變得如此冷漠，但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不一定，找個官兵找不到的地方，過我的安穩日子，亦或是找個山寨，繼續當土匪吧。”蕭凡謹慎的看著前方，溫聲回應道。
如今總算是告彆了廝殺，蕭凡整個人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憑你的本事，找個山寨混其實不錯的，起碼不受人欺負。”林月娘思索了片刻說道。
蕭凡聽了林月娘的話，本能的心裡一緊，覺得這娘們似乎又要算計自己，但旋即突然的變化，再度讓蕭凡的神經緊繃起來。
“轟！轟！轟！”
西山的方向不時的傳來劇烈的爆炸聲，蕭凡他們雖然在地道之中，也能感覺到塵土飛揚，沙石掉落，整個地道一副隨時要崩塌的感覺。
“嫂子，這爆炸軍師事先跟你有溝通嗎？”蕭凡問道。
“沒有，我並不知道老騙子是怎麼做到的。”大嫂搖搖頭，剛才的震動讓她有些站不穩，手撐著石壁歇息了一陣，繼續剛才的話題道，“蕭凡兄弟，如今的大乾王朝並未到覆滅之時，不論你是隱居，還是做土匪，都有被官兵欺負的可能。”
林月娘的聲音也逐漸溫和，像是發自內心地幫著蕭凡分析。
蕭凡有些疑惑地看向林月娘。
關於大哥的壓寨夫人的來曆，一直是個傳說。
蕭凡也從未多想過。
這兩天見識到了她的本事之後，蕭凡倒是多了幾分心思。
當下忍不住多看了這位嫂夫人兩眼，隻見她身穿一襲黑緞綢衫，外罩白衣，濃黑如墨的秀發，隻用一根銀簪固定，雖然眼下在黑漆漆的礦洞之中，卻在搖晃的火光下，可以看得出她皮膚如雪，仔細想來，尋常人家是養不出這樣的女子的。
蕭凡看向林月娘問道，“嫂嫂您想說什麼，直言便是。”
林月娘又看了一眼蕭凡，溫聲道，“剛才看你神色，似乎疑惑，你可先說說。”
蕭凡點頭，“小弟確有一事不明。”
礦洞幽深，說些閒話確實能夠消磨時間，蕭凡也不磨嘰，直言道，“嫂嫂，既然您知道謀反沒有活路，當初為何不勸一勸大哥呢？”
聽到蕭凡這麼一問，林月娘苦笑道，“他那性子，我如何攔得住。我隻是一女兒家，他寧可休了我，也要共創大業，我又能如何？況且夫為妻綱，夫君莫說是造反，夫君便是要上天，我也隻能暗中襄助不是麼？”
這個說辭，很有時代特色，蕭凡了解之後，便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蕭凡如同悶葫蘆一樣的表現，讓林月娘感覺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氣上，當然不由得也對蕭凡高看了兩眼。
今日之蕭凡，表現出來的狀態，與昔日的蕭凡，區彆太大了。
許久之後，林月娘再次開口。
“蕭凡兄弟，今日你的表現，與山寨的其他兄弟比起來，天差地彆，若是時局允許，定然能成為攪動風雲的人物。”
“嫂子不知道你是否有野心，但眼下想來你也清楚，無論如何都要蟄伏一段時間。”
“恰好你大哥起事之前，我便安排了後路。”
蕭凡默默的聽著，沒有開口打斷。
林月娘則繼續說道，“不若你與我們一起吧，我讓玉樓嫁給你為妻。”
蕭凡搖了搖頭，“嫂嫂，不要說這些了，蕭凡能安排自己。”
見蕭凡拒絕的如此乾脆，林月娘的麵色多了一絲陰沉，倒是張玉樓一如既往的滿眼小星星，見到蕭凡額頭有汗水，便主動忍著身上濃鬱的血腥氣，幫其擦拭。
結果是林月娘越發的煩躁。
這臭小子嘴上說不要，內地裡卻把自己閨女的魂兒都勾走了。
這種負心漢，她在山寨這幾年，見得多了，最是無恥。
倒是自己的男人俊哥，雖然腦子不好使，但著實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蕭凡哪裡有心思想大嫂如何看待自己，現在死中求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但想了半天，也沒有合適的方向。
亂世，人命如草，不是說一說的。
就在三人繼續向前，忽然地道另外一側，有了莫名的響動。
蕭凡立刻抽刀準備迎敵，卻發現一道石門被推開之後，走出了大隊的土匪。
為首的恰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老軍師以及渾身是學的二當家唐牛兒和三當家趙大龍。
軍師看著蕭凡護衛著大嫂和大小姐，俱是一驚。
二當家唐牛兒更是驚訝道，“適才那麼多官兵殺向了後山，你小子一個人，全都給弄死了？”
不待蕭凡開口，嫂夫人開口道，“蕭凡兄弟本事通天，一個人便殺死了數十官兵。”
“哈哈哈，蕭凡兄弟端是狠人啊。”不知真相的三當家，隻覺得蕭凡如天降神明，直接感慨道，“狗官是你殺的，朱能也是你殺的，如今你又救下了嫂嫂和大小姐，這大當家之位，非你莫屬了。”
蕭凡壓製住當場捅死老軍師的火氣，聽眾人大概說了一下情況。
當時官兵大規模追向了西山，而西山埋伏了老軍師最後一步棋，迎門梁項充。
項充等人在西山兩側的峭壁上，布置了許多火藥，待敵人靠近之後，直接引爆火藥，讓大量官兵死在山中。
蕭凡疑惑道，“既然準備了火藥，為何引爆了兩次？”
老軍師惆悵道，“山中受潮，引線出了問題，項充兄弟最後領著數個兄弟，截斷了引線，重新點火，才有了二次爆炸。”
“官兵受損慘重，我們才有機會進入地道。”
蕭凡眸子看向眾人，此時土匪隊伍，人員已經少到了極點，除了軍師、二當家、三當家這樣的領頭人之外，隻剩下一百多人。
而且多數帶傷，不過秦大爺、畢波、大槍少年郝然在列。
秦大爺見蕭凡安然無恙，給了個男人都懂的眼神，然後走到近前，“今天真險，幸好關鍵時刻老軍師用堪輿之數，說山中有古墓，本想來古墓裡躲一躲，結果古墓沒找到，卻找到了地道。”
地道啥的，蕭凡是不信的，蕭凡更願意相信，老軍師掌握了生辰綱，跟林月娘有聯係，提前得知了地道的另外一個入口。
“秦大爺，跟我走吧。”蕭凡趁著軍師與大嫂交談的功夫，低聲道。
秦大爺皺眉道，“咋，你不做這個大當家？”
蕭凡搖頭道，“如今我們成了喪家之犬，這大當家有什麼做的？當初我出山，你總是給我開門，我想幫您尋一條活路。”
秦大爺看了看不遠處的山寨土匪，也很是感慨，“我跟他們一樣，渾身是傷，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我就不給你做累贅了。”
蕭凡與秦大爺正小聲交談，軍師忽然拔高了聲調，震驚道，“狗日的陳六，竟然做了叛徒？”
大嫂看向蕭凡的位置，感激道，“今日幸好蕭凡兄弟舍身相救，不然我們孤兒寡母確實再也見不到諸位兄弟了。”
蕭凡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剛想說什麼，誰料老軍師速度極快，當下朝著蕭凡躬身行禮，“蕭凡兄弟，我代大家感謝你，救了大嫂和大小姐。”
蕭凡連忙道，“作為山寨的一份子，這種事情是我應該做的。”
本以為客氣一下，大家就該繼續趕路了。
誰料老軍師繼續道，“嫂夫人，按照咱們先前的約定，誰殺了狗官，給大哥報仇，誰就是新的大當家，如今蕭凡做到了，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與我們一起推舉蕭凡做新任大當家？”
嫂夫人一臉詫異之色，她明顯沒想到，白虎山如今成了這幅模樣，這群蠢貨，竟然還想著造反。
此時，二當家唐牛兒也說道，“大嫂，您可能沒見到實際情況，蕭凡兄弟猛如虎，那狗屁巡檢，在他麵前，就是土雞瓦狗。”
“咱們如果推舉他做大當家，以後勢必能東山再起。”
趙大龍也一臉迷之崇拜的看著蕭凡，“蕭凡，你不若就做了大當家吧？我們給你效力，還能娶大小姐，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美事嗎？”
蕭凡惱火道，“趙大龍，今日在戰場上，看你的表現，也不像是個蠢貨，你怎麼跟著唐牛兒一起胡鬨？”
“大哥，您說的什麼話？兄弟們推舉您做新任大當家怎麼就是胡鬨了？”唐牛兒一臉恭敬道，“今日你手刃了狗官，大家都服你，不推舉你推舉誰？”
推舉你大爺！
蕭凡瞬間感覺腦瓜子嗡嗡作響。
眼看著自己就要逃出升天了，結果這群人硬是跟狗皮膏藥一樣出現了。
莫非老天爺非要跟自己作對不成？
蕭凡看向林月娘，他希望她理智一點，彆答應這群蠢貨。
白虎山已經沒了，繼續扯旗造反，是尋死之道。
豈料嫂夫人走到蕭凡近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前途不明，他們若是願意跟著也不是不行，你暫且委身做一陣子大當家，也好派他們去前麵蹚渾水。”
蕭凡皺眉道，“蹚渾水雖好，但是咱們三個人，或許下山方便，如此多的人，目標太大，很容易暴漏。”
嫂夫人繼續道，“無礙，萬一出口被官兵堵了，這些人去擋箭雨，咱們趁亂逃跑反而方便。若是隻有我們三個，到了出口，沒有人助力，反而容易身死。”
蕭凡聞言，頷首，無奈道，“也罷，我便暫代大當家之位，不過話說清楚，我也隻是暫代，待大家安全之後，必須重新推舉新任大當家。”
“我太過年輕，難當大任。”
眾人聽說蕭凡擔任大當家，一個個喜上眉梢，便是精氣神都多了些，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眾人沿著地道，走了約莫小半日，終於到達出口位置。
蕭凡派最不怕死的二當家出去探路，結果周圍一個官兵都沒有，大家喜出望外，趕忙下山。
蕭凡心中暗道，“看來官兵被軍師這一炸，損失頗為慘重，沒準不僅僅是自己，所有人都能有條活路。”
結果還沒再走兩步，就見前方泛起滾滾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