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陽崖上,戰台巍峨,金紋刻陣在陽光下浮現流光,灼目得仿佛天地都因它震顫一分。
三日前,沈玲心抱劍站在雲鶴長老麵前,隻說了一句話:“弟子不願再做案上魚肉,想以戰明誌。”
那時,雲鶴久久未語,眸中沉吟著的是老一輩對殘葉功的偏見與束縛。
但最終,他點頭,聲音沉穩:“三日後,擂台為證,你選的路……宗門必須看見。”
消息流傳不過一夜,如烈火燎原,瞬間點燃了整個蒼梧宗的心弦。
一場內門擂台賽,主角卻是一個被視作“荒脈廢體”的外門女弟子,她居然挑戰的是元嬰中期的長風道——也是宗門內公認的天賦前三弟子!
一時間,冷嘲熱諷、自命清高、麻木旁觀,統統從山門各處往熾陽崖聚來。
有人賭她三息敗北,有人悄聲叮囑自家晚輩:“將來彆學她,修煉不是蠻乾。”
而那日清晨,山穀風輕雲慢,沈玲心卻身著白衣,與青蓮並肩而坐,靜聽草木搖動。
“你現在的氣息,比前些日子穩了許多。”青蓮手扶綠杖,綠意滲出,輕籠她周身,替她療養氣息。
沈玲心收回打坐沉思的神念,淡淡一笑:“這身軀已經打通凰血第三重境了……該見識見識這群‘宗門棟梁’的真實底牌了。”
青蓮欲言又止,卻終究隻抬手,捏碎一枚溫養心神的青葉玉符,道:“若控製不住靈氣爆發,到臨界點就停。不然你又要脫力三日。”
那日,熾陽崖人聲鼎沸,虛空之上三位長老各坐浮光蓮台。
墨流蘇眼神冷漠,隻在沈玲心身上掃了一眼便略過;雲鶴則雙目微眯,似在觀察她氣息的層次。
“比試開始——”
鐘鳴低沉,一聲震響。
長風道沒有廢話,他一抬手,五指翻騰間靈氣陡然湧動,鋪天蓋地的雷霆符印憑空閃現,刹那形成籠罩天地的法陣!
“雷引·九霄破障!”
整個比試台轟然震動,無數觀戰弟子臉色大變——這種手段,哪是和外門弟子比武?
分明是試圖直接碾壓對方!
狂暴雷流撕破長空,幾乎下一瞬便到了沈玲心頂上。
所有人都看向她,有輕蔑的、有惋惜的、有興奮的,仿佛已經看到她瞬間被轟為齏粉的模樣。
可沈玲心卻隻是輕吐一口氣,右手輕撫金葉墜。
——金光乍現,她的周身頓時湧現出一道金羽虛影,凰鳴低吟波及全場!
在場的長老齊齊色變!
那一刻,天地靈力竟仿佛被她體內金葉墜碾引,自各處迅速席卷入她周身,形成一個微型的靈氣漩渦。
“怎麼可能?!這是……”墨流蘇猛然起身,盯緊她的墜子,“瘋了,她竟強行調動靈潮?!”
雷光與凰影在虛空中激烈交鋒,電火交織,刹那萬象隕落。
沈玲心腳步未移,身如蒼鬆挺立,她忽而高舉長劍,金色靈氣如火焰般從全身灌入劍鋒,虛影鳳凰瞬間振翅而起,自她身後直衝霄漢!
隻聽她輕叱一聲:“——焚玄!”
虛影鳳凰隨劍意爆發,在半空陡然翻飛,護體靈光劃出金羽之弧,硬生生穿透雷霆封鎖,如彗星墜地般,直撲長風道!
劇烈的震蕩波橫掃四方,比試台邊緣光紋浮現,強行穩定空間。
“這……這是哪門功法?那金色火焰裡的靈息……竟能克製雷靈……!”
不少長老驚呼出聲。
熾陽崖上的弟子幾乎看傻了眼,翠竹捂住嘴,眸中震動未歇:“那不是……殘葉功嗎?但她明明……她怎麼能做到這種程度?!”
長風道顯然也始料未及,表情一變,連退三步。
他試圖再次凝聚靈符,然而剛構畫出一道雷紋,便在半空被鳳凰戰意擊散。
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外門出身的女人——已不是他能輕視的存在了。
霎時驚懼襲上心頭,但那鳳凰已俯衝而至,火羽如刀!
危局驟至,長風道急閃身形,強行抽身騰挪,方堪避開鳳凰主焰;然而他的衣袍卻已在熾熱中燒出焦痕,靈壓混亂不堪,腳步踉蹌。
觀戰者皆看呆了。
“她竟……真的壓製住了長風道?!”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元嬰中期……她不過才結丹後期啊!”
而在那震撼聲未落時,沈玲心已踏步前行,黑發飛揚,在滿天金羽下猶如戰神降世。
她淡淡望向長風道,手中長劍垂落,微微一抬。
語聲清冷,卻如驚雷炸響:
“宗門所謂的‘實力’,就是躲在壇上、高談闊論的斤兩麼?”
這一句話,讓浮空蓮台上的不少長老麵色難看,卻無一人敢駁。
戰鼓再響,風起雲湧。
沈玲心提劍而立,腳下金羽漸收,烈焰未息。
她唇角微挑,眸含鋒銳,望著那半空踉蹌的長風道。
“那我現在——讓你服不服?”
她聲音未落,已再次動身,金羽流焰卷裹劍鋒,電光火石之間——金劍再出!
戰台之上,風鳴雷震,寂靜如死。
長風道終究是一方天驕,實力不容小覷,即使被凰影戰意所迫,也在多番逼退後穩住身形,勉強聚起一式雷盾護身。
但沈玲心眼眸冷冽,早已洞徹他的應對節奏。
她沉腰定樁,金劍橫掃之間,虛影鳳凰自劍罡深處轉瞬破空——那一刹的疾速,幾如金電穿梭。
“焚羽·斷霞——!”
漫天金羽怒綻,如炎雲焚日,劍勢彙聚成鋒,貼地橫斬而出。
雷盾尚未穩固,鬥轉星移間便已支離破碎。
“噗——!”長風道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而出,撞在擂台邊緣的靈陣護壁上,下一息重重墜地,口中鮮血淌落,雷靈潰散,氣息狂亂。
整個熾陽崖,安靜得仿佛時間凝固,一針落地都清晰可聞。
所有弟子瞪大了眼,連呼吸都無法維持整齊。
雷霆的傲慢、墨流蘇的冷漠、甚至雲中觀戰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中期弟子,麵上都漸漸染上一絲駭然。
——她真的贏了!
更準確地說,是“碾壓”。
翠竹呆呆地看著那道白衣身影,手指還未從唇邊移開,“她真的……打敗了長風道?”這句話宛如水麵投石,蕩向四方,眾人眼中再無轉圜的譏笑,替代的是錯愕、敬畏、乃至……警惕。
沈玲心靜靜站在原地,金羽漫卷,長發飛舞,汗水沿下頜流下卻未湮滅她晶瑩的眸光。
心口悸動,卻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與清明。
她望著滿地碎雷與羽痕殘火,緩緩吐出一口白氣:
“果然……戰鬥,才能讓我真的清醒。”
空中雲鶴長老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響徹戰場每一寸空間:“沈玲心,你贏得了這場比試,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他目光溫和,甚至帶著一絲藏不住的欣慰。
而一旁的墨流蘇臉色則陰晴不定,抿唇不語。
全場嘩然,被名正言順地劃為“下等弟子”的一個女子,此刻竟以戰修之姿逆斬元嬰中者——這樣的戰績,怕是整個宗門百年來都難見鋒芒!
沈玲心提劍歸鞘,走下比試台的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踩在沸騰的喧囂聲浪中心,卻如一陣絕塵不染的風,鎮住八方。
但她的心,卻並不輕鬆。
那股在戰鬥臨近尾聲時突然自金葉墜深處泛起的熾熱悸動——尚未平息。
它像一顆火種,在她丹田處悄然蘇醒,灼灼發亮,仿佛回應著某種古老的召喚。
夜色落下之時,她回到寂靜的小院,小白化作迷你狐形,跳上她肩頭,輕輕哼唧了一聲:“你身上那股氣……變了。”
沈玲心沒有說話,隻是閉上雙眼,感受體內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新脈動。
凰血第三重,似乎……裂開了一道缺口。
新的力量,正在某個被封存的角落,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