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詞劍雙絕李清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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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初歇,遙見幾名錦衣漢子縱馬奔來,正是蘆葦蕩埋伏的人。

為首者厲聲喝道:“船上的賊子,滾出來!”

李清照柳眉微挑:“是來尋你的?”

李進不敢隱瞞,點了點頭:“實不相瞞,晚輩隨江湖豪傑準備夜襲金營,不想卻被奸細所害……這些人確是衝我而來,居士且留船中!”

他已篤定注意,即便是死在這裡,也覺不能拖累聞名天下的才女。

李清照神色從容,素手輕抬,將案上新寫的《聲聲慢》詞稿收入檀木匣中。

“以公子一人之力,恐難脫此困。”

“晚輩自當竭力周旋,不敢拖累居士!”

誰料李清照竟淡淡一笑,舒展筋骨:“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我也是練家子!”

“昂?”

“當年我好賭成性,可知為何突然戒賭了?”

李進搖了搖頭!

李清照取出三枚象牙骰子,信手一拋,骰子在案幾上滴溜溜轉個不停,最後竟如梅花三弄般穩穩立住,六麵朝上!

“當年遊玩龍門,偶遇一位蓑衣老道,與其對賭骨牌,不想把把敗北。無奈之下,隻好隨他學了劍術!”

說話間,李清照素手輕抬,竟從書櫃上方抽出一柄軟劍。

“那高人曾言,賭之一道,最忌貪癡!”

她手腕一抖,劍尖倏忽點過三枚立起的骰子,象牙碎屑簌簌飄落,露出內裡玄機:每枚骰子空心處皆嵌著細如發絲的磁石。

“但劍之一道,講究的卻是——”

岸邊錦衣人已不耐煩,張弓搭箭。

破空聲乍響時,李進隻見眼前廣袖翻飛,軟劍在空中劃出三道新月般的弧光。

篤篤篤三聲悶響,箭矢竟被齊齊削斷箭鏃,帶著半截木杆斜插向甲板上。

“光明磊落!”

李清照挽了個劍花收勢,被斬落的鐵製箭鏃這才叮叮當當跌落在船板。

她忽然蹙眉望向箭簇,無奈搖頭:“難怪你們會遇伏,原來江寧府軍器監的兵器。”

李清照丈夫趙明誠曾任江寧知府,對軍中製器自然是了如指掌。

這一句話倒也印證李進猜想,那岸上的追兵多半是‘宿衛禁軍’了!

“居士,此事可能牽連甚大,還是由……”

卻見李清照廣袖一甩,軟劍如銀龍入海般直刺岸邊為首那人。

那漢子微微一怔,倉促抽刀格擋,怎料李清照劍勢忽變。

軟劍如靈蛇般纏上刀身,劍尖在刀鐔上輕輕一點,竟借力倒卷而回。

錚——

精鋼腰刀應聲斷作兩截,前半截刀身打著旋兒飛入河中。

李清照劍尖斜指地麵,眼中泛起追憶之色:“這招‘殘荷聽雨’,還是明誠當年在青州時取得。他說文人習劍,貴在取意不取力……”

話音未落,其餘錦衣人已紛紛亮出兵刃圍攏過來。

李進見狀正要躍上岸助陣,忽聽李清照清喝一聲:“公子且看好了!”

但見她手腕輕抖,軟劍竟似有了生命般在空中遊走,劍光過處,那些錦衣人的束發巾冠紛紛斷裂,卻未傷及他們分毫。

她劍尖輕挑,將最先那漢子腰間的魚袋挑到半空:“現在可以說了,爾等受何人指使?”

李進哪料到李清照劍法如此了得,每一劍都妙到毫巔,這番劍法竟不比獨孤求敗差多少,不由暗暗稱讚。

那漢子冷哼一聲:“老太婆,少管閒事,否則……”

李清照見他們用的是官家兵器,本來還想好好和他們對話。但聽了這麼一個稱呼,眼中寒芒乍現,手中軟劍突然發出一聲清越龍吟。

那漢子話音未落,隻覺頭皮一涼,劍鋒貼著他的天靈蓋掠過,竟將他的發髻連同束發金環齊齊削落。

“我最恨三件事!”

她劍勢不停,軟劍如銀蛇吐信般在其餘錦衣人頭頂遊走。

“一是有人辱我亡夫清名……”

劍光閃過,又一人冠冕落地。

“二是有人認賊作父!”

突然側身一劍,精準挑開為右側子胸前衣襟,露出繡著紋樣的裡襯。

“三是有人不尊老幼!”

話音落時,劍尖已如靈蛇般遊向最後一名錦衣人。

李清照劍指那群披頭散發的錦衣人:“今日削去爾等衣冠,就是要你們記住。既著漢家衣冠,就該行漢家正道!”

河風驟起,吹得她素衣獵獵作響,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劍。

錦衣人麵麵相覷,竟無一人敢再上前。

“還不滾麼?”

這一聲清喝,竟似帶著千軍萬馬之勢。

那幾人屁滾尿流地爬上馬背,連掉落的腰牌都不敢撿,轉眼間逃得無影無蹤。

李清照軟劍挑起腰牌,瞥了一眼陽刻的‘汪’字,臉色微變,立刻塞入袖中。

李進人在船頭,並未瞧見腰牌上的字,以為同為宿衛腰牌。

他見李清照臉色不妙,以為她發覺對方是皇家內衛,不由心頭一緊。

正待說話,卻見李清照身子忽然一晃,急忙上前攙扶,這才發現對方握劍的手竟在微微發抖。

方才那番出手,顯然耗儘了她的氣力。

“居士……”

“無妨!”

李清照抬眸望向遠處驚起的白鷺:“後生,家國大事,非江湖恩怨可比。其中艱險,想必你也看到了!”

李進聽得出她這話中含義,所指無非廟堂上的蠅營狗苟。

原本此事與他這個陪玩並不乾係,但想到林家莊群豪,不由心頭一熱。

抱拳道:“居士放心,晚輩雖是一介江湖草莽,卻也懂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

李清照聞言,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

“好,既如此,我便護你一程。”

李進忙道:“晚輩怎敢……”

話未說完,李清照已甩了白眼:“廢話真多。想來你也讀過我的詩詞,難道不知我李清照從來就不是什麼弱質女流?你方才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難道我不是匹夫?說吧,要去哪裡?”

李進愕然,所謂‘匹夫’,指的並非男兒,而是平民。

李清照讀書萬卷,自然明白其中真意。她這般反問,分明是在點醒李進——家國大義,豈分男女?

她筆下那句‘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是何等的霸氣詩句。

如此對比,李進倒成了心胸狹隘的小人!

李進頓時汗顏,顫顫道:“晚輩要去金湖鹽倉,與朋友彙合!”

“巧了,順流而下,半個時辰便可抵達。”

李清照躍回船上,指著船尾雙槳:“劃船!”

李進想起馬背上的玄鐵重劍,立刻解下寶劍,拍了拍馬兒:“好馬兒,你自由了!”

那匹通體烏黑的駿馬竟似聽懂人言,長嘶一聲揚蹄而去,轉眼消失在蘆葦蕩中。

順流而下,船行如箭,轉眼已過數裡。

李清照調息片刻,臉色已回轉紅暈。

妙目落在玄鐵重劍上,不禁奇道:“此劍頗為奇怪,竟未曾開鋒,又如何殺敵?”

李進搖著船槳,認真回道:“這是一位武林前輩的佩劍,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李清照聞言,若有所思地輕撫劍身,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她忽然手腕一翻,近百斤重的巨劍竟被她輕巧提起,劍尖輕點水麵,激起三尺浪花。

“好一個大巧不工,這位前輩想必已臻化境,不滯於物了。”

李進看得目瞪口呆,手中船槳都忘了擺動。

他原以為這位才女隻是劍術精妙,沒想到內力竟也如此深厚。

“居士好身手!這劍在我手裡,抬起來都費勁。”

李清照微微一笑:“劍道如詞,重在意境而非形製,講究起承轉合。一味蠻力,不若掄錘。當年太白仗劍行天下,想必也是以胸中詩篇,駕馭青鋒。你且順著劍,依著劍,心無雜念!”

李清照說著,忽然將玄鐵劍輕輕拋向李進。

李進慌忙接住,隻覺劍身一沉,差點後仰栽進水裡。

“站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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