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廣仁一路打聽來到羅招娣家，迫不及待喊著許琴琴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惜，許琴琴不肯走。
原因跟之前一樣：天黑了，開車不安全。
羅招娣熱情附和，“對，彆走了，今晚在我這，我做飯給你們吃。”
許琴琴對羅招娣本人都嫌棄到不行，更彆說對方做的飯。
但她自己想死也要拖著個墊背的，無比地希望虞廣仁體會她這些年受的苦。留下來吃飯，成為了證明的方式之一。
虞廣仁看著那一抹忙碌的佝僂身影，小聲道：“月嬋買的羊肉湯，咱們去她家吃吧，不用麻煩你奶奶了。”
“爸，不麻煩，我奶奶對我很好，她很願意為咱們做飯。現在走的話，她會不開心的。”許琴琴滿懷期待。
虞廣仁心道：你們一個個的倒是開心了，到了我這裡就是犧牲，我容易麼？
不過，強大的父愛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礙，他決定為了他的寶貝女兒留下來，好好吃完這頓飯。
晚飯很簡單，苞米粥配雜糧饅頭，以及一盤蔥花炒雞蛋。
虞廣仁是真餓了，聞到蔥花炒雞蛋的味道，味蕾大開，於是忽略掉了碗沿糊著的不明不物體，拿起布滿顆粒感的筷子擦了擦，朝著盤子裡夾了一塊。
命運戲弄大饞豬，虞廣仁越嚼越不對勁，他瞳孔地震，慢慢從嘴裡扯出一根頭發。
白的，長的。
他強忍住惡心起身，走向大門方向，伺機而動。
“爸，你去哪？”
“沒事，看看我的豬油膏。”他迅速將口中的食物吐到手心，趁著那倆人不注意，越過牆頭朝外丟去。
一轉身，門外傳來了女人嘹亮的罵聲——
“媽了個巴子，誰往老娘頭上亂扔東西！活膩歪了！”
虞廣仁嚇得一哆嗦，惡心勁兒頓時跑到了九霄雲外。
秦曉燕怒火中燒，抖掉腦袋上頂著的蔥花炒雞蛋，罵的更加起勁了。
“是哪個不吃人糧食的，好好的東西丟了。”
“鋪張浪費的玩意兒，讓我逮著打斷你的腿。”
邊罵邊往院裡走。
看到一臉尷尬的虞廣仁，又掃了眼桌上的菜，突然意識到什麼，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琴琴，你和你爸咋在這？”
許琴琴反應很快，笑著來打圓場，“大嫂，我們正在吃飯呢，你吃了沒，要不要一塊吃點？”
“不用了，我來奶奶家借根針。”秦曉燕說了幾句客套話，坐下來跟許琴琴聊著。
放在以前，她對這個賠錢貨小姑子看都不願多看一眼，可今非昔比，許琴琴成了城裡資本家的大小姐，有錢有勢，很值得巴結討好。
倆女人聊聊家常，順便說一說虞月嬋的壞話，歡聲笑語不斷。
羅招娣對於秦曉燕打斷她和許琴琴的交談十分不開心，扭頭問虞廣仁，“琴琴她爸，你咋不吃飯了，再吃點吧。”
“不吃了嬸子，你們慢慢吃。”
終於等到吃完一頓飯，許琴琴故作乖巧地提議，要幫著羅招娣洗碗。
羅招娣擺擺手，“洗啥，都乾淨的，咱們又沒啥病，我弄點水衝衝就行了。”
說完拿瓢舀了半瓢水，往碗裡倒一點，用蒼老枯瘦如雞爪的手指在裡麵轉一圈算是洗完，把水倒進第二個碗裡。
一圈下去，洗了三個碗三雙筷子一個盤子，半瓢水都沒用完。
許琴琴驚呆，這太邋遢了，她總覺得胃裡一股真氣在流竄。
她今晚認定了要跟虞月嬋住一起，借著去送秦曉燕，趁機跟羅招娣道彆。
羅招娣柔聲道：“琴琴啊，在那住不慣來找奶奶，奶奶這裡給你留著空。”
許琴琴笑著出門。
秦曉燕嘖嘖兩聲，“爸媽也真是的，咋不讓你回去吃飯。你們也傻，知會一聲，我做飯給你們吃。奶奶年紀大了，一點都不愛乾淨。”
許琴琴臉色蒼白，她自己也看到了，但是總不能做那種“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事，那會給虞廣仁留下很壞的印象。
她問虞廣仁，“爸，你咋吃兩口就不吃了。”
“吃到了一根頭發。”虞廣仁間接解釋了他給秦曉燕的“淋頭禮”。
許琴琴一愣，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吃的那些飯，也是被那根頭發汙染了的？
喉嚨一堵，哇哇一陣狂吐。
虞廣仁已經夠惡心了，看許琴琴吐成這樣，也加入進去。
秦曉燕看著這對父女，一臉尷尬。本來想邀請他們到自家去的，看這情況還是算了。
人與人之間需要保持距離，太過於窮酸的熱情，隻會引人反感。
秦曉燕等這倆人吐完了，找了個理由灰溜溜走了。
虞廣仁十分懷念那一鍋羊肉湯，他胃裡空空的，正好需要喝點暖呼呼的羊湯，暖暖胃。
自從虞月嬋回來，許家日子明顯上了一個水平，飯桌上出現了米麵魚肉，再也不似以前那般鍋裡幾個油星子。
但是，這麼美味的羊肉湯，一家人還是第一次喝到。
羊湯經過長時間的熬煮，湯汁濃白，撒點香菜，放點胡椒粉，很大程度上中和了羊湯的膻味。
吃一口肉，喝一口湯，香迷糊！
每人一碗，配上從集市買回來的鍋餅，好吃哭了。
許家人剛坐下，虞廣仁和許琴琴來了。
虞月嬋狐疑道：“你們不是走了嗎？回來乾嘛，忘記帶東西了？”
“我們今晚不打算回城去了，媽，你想想辦法，擠一擠，大家將就著住一晚上。”許琴琴這是直接跟李迎春提要求。
她之前把想法說的很明確了，李迎春有點腦子，就會安排的。
“哪裡用麻煩媽媽，我來安排，保證每個人滿意！”虞月嬋說完，轉身招呼其他人開動。
許有田回頭，客套地問虞廣仁和許琴琴，“你倆吃了沒？過來一塊吃點？”
“我們……”
“他們肯定吃飽了啊，我奶奶那麼喜歡許琴琴，肯定拿出壓箱底的好吃的招待他們。”虞月嬋打斷，之後端起碗來吃的津津有味。
虞廣仁已經恢複了胃動力，特彆餓，特彆饞。
羊湯的香味拚了命地往虞廣仁鼻子裡鑽，他偷偷咽了咽口水。
他想起這麼一句話：善良就是，彆人餓肚子的時候，你吃東西不吧唧嘴。
按照這個邏輯，許家人全都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