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三年時間裡,郝玉和江遠屢次利用本地人的身份優勢,幫著常曜在唐縣和周邊各縣的農戶、商戶、匠人、鄉紳甚至匪寇手中,籌措糧草、冬衣、藤甲、皮甲、刀槍等物。
前兩年世道不太平,兩人甚至還曾借口進山打獵,一走就是好些天的幫著常曜派來的心腹下屬護送軍需。
大魏立國後,北境邊軍的處境有所改善,但受國力所限,他們還是沒辦法拿到足額的軍需以及餉銀。
也就是說,身為統帥的常曜父親、定北侯常鴻川,還是得想辦法自己籌措一些糧草、冬衣和餉銀。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大魏都已經平定內亂了,常曜卻還是需要郝玉、江遠幫忙籌措糧草、冬衣。
久未見麵的三個人,在常曜下屬的掩護下,在縣城驛站再次會麵。
郝玉和江遠也是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常曜的父親常鴻川已經獲封定北侯,而常曜本人則是不僅成了侯世子,而且還官升兩級,成了駐守紫荊關的正三品參將。
三人彼此寒暄過,簡單聊了聊各自近況,常曜又親自出手,試了試江遠的武藝是否有所精進,目前尚且存在哪些不足。
江遠已經習慣了每次見麵都被常曜考較,兩人拳腳、長刀、長槍、弓箭全都來上一輪,常曜心滿意足,拉著江遠回屋。
細細指點了江遠一番之後,常曜舊話重提。
“阿遠,轉過年你就十六了,也該為自己的前程考慮一下了。”
“現在紫荊關是我說了算,你若是願意隨我回去,我可以給你一個親兵名額,讓你時刻跟在我身邊。”
他是主將,他身邊就是整個紫荊關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作為他的親兵,要立功也會更加容易。
江遠很感激常曜,但他現在還不想離開明福村,“明後年吧,現在我還有未了之事,實在脫不開身。”
郝玉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以前他一心想讓江遠回到他爹娘身邊,拿回他該得的那些東西,輕輕鬆鬆的享受權勢富貴,所以他並不希望江遠跟著常曜去戰場打拚。
可現在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他就算再擔心江遠,也不能看著他就這麼在明福村這種小地方永遠地埋沒下去。
郝玉心裡憋著一口氣,恨不能江遠今天參軍,明天就立下不世奇功,一躍封侯掛帥,踩著他親爹的那張老臉大出風頭。
但他並沒有因為自己心裡不平就替江遠作出決定,江遠想要現在就跟著常曜離開他不會阻攔,反過來,江遠如果還不想去,那他也不會開口相勸。
說到底,就算是常曜答應了會多多關照江遠,江遠一旦去了紫荊關也不可能真的就毫無危險。
戰場之上,機遇永遠與風險並存,主將這個身份,自古以來就注定了會是敵對陣營所有人的眼中釘。
江遠去給他做親兵,不遇戰事也就罷了,一旦遇到戰事,危險係數絕對成倍遞增。
三人深談一番,又一起吃了午飯,知道常曜很忙的郝玉、江遠就告辭離開了。
他們帶來的大包小裹被他們留給了常曜,與此同時,他們也帶回了常曜送給他們的一堆回禮。
和往年一樣,這堆回禮不僅囊括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而且其中還有常曜專門為他們二人準備的、他的一些戰利品。
回到明福村後,兩人敲開院門,把馬車趕進院子。
謝莞娘在村裡孩子好奇的視線中重新關好院門,然後又加快腳步跑去堂屋,把自己的繡架和地上放著的火盆,全都挪到不會妨礙江遠和郝玉的她自己屋子。
她在挪動這些東西的時候,江遠和郝玉就已經開始搬東西了。
他們最先搬動的是木炭、燕麥、白麵、肉乾和馬奶酒,把這些東西放到倉房裡後,兩人又從馬車上拿下兩罐茶葉、兩匣糕點、兩匣果脯、一箱筆墨紙硯、一箱書籍邸報、一箱用油紙嚴嚴實實包裹著起來的奶疙瘩、一匣子常曜近期繳獲的戰利品。
戰利品包括一把匕首、一根腰帶、兩件頸飾、兩件胸飾、兩對手鐲。
匕首裝飾的作用大過殺人,因為它雖然刀鋒看著也很鋒利,但刀柄上麵卻鑲嵌著不少紅玉髓和綠鬆石。
腰帶由生皮製成,上麵不僅裝飾有金銀飾帶,而且還鑲嵌著做成狼頭模樣的若乾銀製裝飾物。
頸飾、胸飾、手鐲則全部都是用的白銀材質,其上也都鑲嵌了綠鬆石、紅玉髓、火山玻璃等寶石,工藝複雜,造型精致。
這三樣東西一看就是給女人用的,打開盒子的郝玉正納悶兒呢,江遠就已經眼疾手快的,從盒子底部摸出了一張紙條。
紙條是常曜留的,上麵寫了簡短的一行字——世道安穩,郝叔也該娶個媳婦了。
“哈哈哈——”一向不苟言笑的江遠,因為常曜的促狹之舉,笑的眼淚花花都冒出來了。
他把紙條遞給郝玉,郝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們倆還挺有默契是吧?”
一個催他成親,一個乾脆連帶著異域風情的首飾都給他送過來了,這是得有多迫不及待啊?
江遠收起笑,“師父,雖然我很樂意給您養老送終,但這和您擁有自己的家庭,儘享天倫之樂並不衝突。您也不想百年之後到了地下,被我師祖指著鼻子罵不肖子孫吧?”
因為戰亂,郝家如今已經沒什麼人了,郝玉若是也不成親,以後郝家先祖的香火祭祀都成問題了。
時下所有人都格外看重傳承、看重祭祀,是以江遠這也算是一腳踩在郝玉命門上了。
難得地,郝玉沒有再在這件事上胡亂搪塞,他蹙眉,“我都一把年紀了,找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吧,我自己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兒,找個帶孩子的寡婦吧,我還不如乾脆打一輩子光棍兒。”
倒不是說帶孩子的寡婦就一定不好,他隻是清淨日子過慣了,並不想因為成個親,就讓自己被無休止的家庭糾紛纏上。
前窩後繼的容易鬨矛盾不說,他也不想自己豁出命去攢下來的那點家底,最後便宜了半路冒出來的繼子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