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起身,突然聽見"咚"的一聲悶響——秋月膝蓋重重磕在不知何時出現的碎石上。
"怎麼?"洞內女聲驟然轉冷,”派你來送東西,心有不滿?"
最後一個字炸開音浪,秋月像片落葉般被掀飛數丈。
楚星河聽見她撞在石壁上的悶響,還有那聲壓抑的痛呼。
他保持著躬身姿勢,視線死死釘在地麵三寸之內。
青石板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紋,正泛著詭異的紅光。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秋月的求饒聲帶著哭腔,磕頭的聲響像擂鼓。
楚星河數著心跳。
三息過後,果然聽見那熟悉的輕笑:
"既然不願意來下次就彆來了。"
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預想中的"滾"字剛落,身後就傳來破空聲。
秋月像隻斷線風箏般飛向湖心,紫衣在霧氣中劃出淒豔的弧線。
"聖女饒命!師兄救"
呼救聲戛然而止。
楚星河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湖麵傳來令人牙酸的咀嚼聲,接著是重物落水的悶響。
湖麵的漣漪漸漸平息,那抹猩紅卻愈發濃豔。
血色在墨綠的湖水中暈染開來,像極了南宮燭陰最愛的胭脂色。
又死一個都是一些不長眼的弟子,死了她好。
她赤足踏過岸邊碎石,足尖沾染的血跡很快被湖水舔舐乾淨。
皓腕上的銀鈴輕響,在死寂的禁地裡格外清脆。
這鈴鐺是第幾個弟子獻上的來著?
南宮燭陰彎腰拾起玉瓶,指尖觸到瓶身時微微一顫——上麵還殘留著那個蠢貨的溫度。
她嫌惡地皺了皺眉,長袖一甩,將溫度連同記憶一起甩開。
靈蜜從瓶口滑落,在她掌心聚成五顆渾圓的珠子。
每滴蜜露都像被施了法術般剔透,清晰地映照出她精致的下頜線,挺翹的鼻尖,還有
眼角的細紋?
南宮燭陰呼吸一滯。
她湊近細看,蜜露裡的倒影也跟著放大。
那道幾乎不可見的紋路,在靈蜜的映照下無所遁形。
才不到百年怎麼會
湖風突然變得刺骨。
她下意識環住雙臂,這才驚覺自己的手腕比上月又纖細了些。
禁地的陰氣正在一點點侵蝕她的血氣,再這樣下去
遠處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響。
南宮燭陰猛地回頭,長發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
直到確認那隻是風聲,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怕什麼
在這裡他們找不到我
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回靈蜜。
蜜露裡的容顏依舊傾城,隻是少了些血色。
指尖輕輕撥弄,五滴靈蜜便在她掌心滾動碰撞,發出細微的"叮咚"聲。
再忍忍
等煉成那門功法
銀鈴突然無風自動。
南宮燭陰的紫裙在陰風中獵獵作響,像極了秋日裡最後一片垂死的楓葉。
她今日特意選了這身衣裳——沒有半點紅色,仿佛這樣就能避開那個噩夢般的影子。
不該來的
她怎麼會找到這裡
指尖傳來的刺痛讓南宮燭陰猛然回神。
防禦大陣的碎片正從她指縫間簌簌落下,那些精心布置了二十年的符文,此刻如同笑話。
"誰!"
她的厲喝在空蕩蕩的禁地裡回蕩,反倒顯得可笑。
背後洞府的石門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那道橫貫天地的劍氣,已經封鎖了所有退路。
逃不掉了
南宮燭陰的瞳孔劇烈收縮。
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湖麵上扭曲變形,那張引以為傲的臉此刻慘白如鬼。
銀鈴在腕間瘋狂震顫,卻不是因為她手的抖動,而是被純粹的殺意所激蕩。
"是你寒月女帝?"
聲音出口的瞬間,她就後悔了。
這顫抖的語調,這掩飾不住的恐懼,簡直像是在向對方示弱。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紫裙上暈開深色的花。
不對
這感覺不對
南宮燭陰突然意識到更可怕的事——她竟生不出半點戰意。
往日那些狠毒的咒術,那些保命的底牌,此刻全都像被冰封在識海深處。
就連最基本的靈力運轉都變得滯澀不堪。
空中飄落的陣法碎片忽然定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唯有那鋪天蓋地的殺意愈發清晰。
南宮燭陰看見自己的長發正一根根變成霜白,仿佛生命力在被某種存在強行抽離。
這是什麼功法
連反抗的念頭都能碾碎
靈蜜的微光在南宮燭陰眼底一閃而過,像黑夜中最後的星火。
老娘這張臉還沒跟她比出高下
怎能死得這般難看!
腰間銀鈴突然炸響,清脆的鈴音如利刃刺破凝滯的殺意。
南宮燭陰瞳孔驟縮——有用!那鋪天蓋地的威壓竟真的滯了一瞬!
"哢嚓!"
腕間銀鈴被她生生捏碎。
一道猩紅煙花衝天而起,在禁地上空炸開玄陰教特有的求救符紋。
碎鈴的金屬片割破掌心,鮮血順著皓腕蜿蜒而下,在紫裙上綻開妖異的花。
撐住隻要撐到掌門師兄
南宮燭陰突然旋身,裙擺翻飛間異香暴漲。
這是她壓箱底的"醉仙引",曾讓無數修士道心失守。
甜膩的香氣裡摻雜著血腥氣,竟顯出幾分淒豔。
對女人無效?那也要試試
她紅唇微啟,嗓音刻意壓低了三度:"洛城"
尾音打著旋兒,像沾了蜜的鉤子。
"我與你無冤無仇啊"
聲音出口的瞬間,南宮燭陰自己先起了層雞皮疙瘩。
這矯揉造作的語調,哪還有半分聖女威儀?但生死關頭,臉麵算什麼東西?
“你為何要殺我?”
“你殺了瑤池仙宗幾乎所有人,得了心魔,與我何乾?”
“我又不是你們瑤池仙宗的修士,何況你現在已在成帝,而我還是合道聖君,你這不是以大欺小嗎?”
南宮燭陰的質問,語氣中透著無儘的委屈,卻又滲透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悄然落在礁石上的洛傾城靜立如畫,血色羅裙在月光下泛著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