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乾元宮,禦書房。
嘭!
李薇一腳踹開了殿門,一張俏臉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她才一踏入,禦書房內,正與顧謹之議事的七八個大臣便呼啦啦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口呼:“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薇的視線在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上掃過,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
一股幾乎凝成實質的煞氣,瞬間覆蓋了整個禦書房,除了顧謹之,其他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陸貞言等人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冰冷的汗水迅速浸濕了他們的衣襟。
顧謹之瞧見李薇這副怒火中燒的模樣,有些意外,對她招了招手。
李薇沒好氣地大步走過去,一屁股便坐在了龍椅正中,順便將顧謹之往旁邊拱了拱。
顧謹之也不著惱,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縱容的淺笑,順手給李薇斟了杯熱茶,遞到她麵前。
李薇接過茶杯,一口飲儘,胸中的鬱氣似乎順暢了那麼一點點。
顧謹之這才帶著幾分好奇開口:“白天,做什麼去了?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李薇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聲音冷颼颼的:
“也沒什麼,就是把東郊幾十裡地界內,所有的地主老財,有一個算一個,全給鯊了”
她話音未落,顧謹之尚無表示,底下跪著的大臣中,一個年約四五十歲,身著孔雀補子官服的中年,身子猛地一抖,隨即發出淒厲的哭嚎:
“爹——!娘——!我兒啊——!”
李薇眨了眨眼,側頭看向顧謹之,帶著詢問。
顧謹之壓低了嗓音,在她耳邊解釋道:“吏部侍郎,王汝林。”
“父母妻兒,都住在東郊,是當地頗有勢力的鄉紳。”
“哦?姓王?”
李薇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裡麵閃動著危險的寒芒。
一直用眼角餘光悄悄打量李薇的陸貞言,見此情形,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剛想開口替王汝林求情轉圜。
便聽李薇冷颼颼地問道:“王侍郎,你爹,可是叫王文裕?”
王汝林的哭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打斷,他猛地“嗝”了一聲,茫然地點了點頭。
錚——!
璀璨劍光劃過。
王汝林的頭顱衝天飛起,頸腔中噴出的血柱似要衝上殿梁。
李薇看也未看那滾落在地的頭顱,隻淡淡吩咐道:“魏尋,讓褚鴻帶人去抄家。”
跪在不遠處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魏尋,聞言兩腿一軟,幾乎癱倒,他強撐著應了聲“奴婢遵旨”,便連滾帶爬地奔出了禦書房,給褚鴻傳話去了。
他其實沒敢說,自己在東郊也有好幾個大莊子。
今日皇後娘娘這般雷霆掃蕩,也不知家裡那些忠心耿耿的管事家仆,死了多少
不行,不行!
回去之後,得趕緊把名下那些田產都給拋售了!
以後再也不置什麼勞什子地了,就安安分分在宮裡頭伺候娘咳咳伺候陛下和娘娘。
這叫什麼?
這叫本分!
至於褚鴻,嗬嗬,咱家可沒義務提醒他。
龍椅之上
顧謹之無奈地伸手,輕輕拍了拍李薇緊繃的背脊,同時,示意殿內侍立的太監趕緊將王汝林的屍身處理乾淨。
他望著其他幾個,已經嚇得麵無人色,抖如篩糠的大臣,溫聲道:“諸位愛卿,今日便議到這兒吧。”
大臣們如蒙大赦,一個個魂不附體,相互攙扶著,逃也似的退出了禦書房。
李薇見人都跑光了,有些不滿。
一肚子的邪火依舊憋著,找不到地方發泄。
忽然,感覺到有隻大手輕輕拍撫在後背上,她刀子般的淩厲視線,一下子就懟到了顧謹之臉上。
顧謹之訕訕一笑,順其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緩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把你氣成這樣?”
他不提還好,一提,李薇腦海中便不受控製地浮現出白天見到的那一幕幕人間慘劇。
橋下的嬰屍、城外的饑民、被吊死的老人、受儘壓迫的佃農
她的呼吸霎時間又粗重了幾分,不想將事情憋在心裡,索性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將白天的見聞,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顧謹之。
說完,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滅了全天下的士紳!全天下!!一個不留!!!”
顧謹之靜靜地聽著李薇的講述,麵色同樣一寸寸陰沉下去,眼底有寒芒湧動。
但他終究還是克製住了翻騰的怒火,努力地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待到李薇情緒稍平,呼吸也勻稱了些許後,他才神情嚴肅地開口,道:“江雪,你有沒有想過,單靠殺戮,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
李薇聞言,猛地扭頭瞪向顧謹之,冷冷道:
“怎麼,顧大少這是要替那些權貴豪紳說話了?哦~我倒是忘了,你顧謹之也是頂級權貴出身呢,屁股自然決定腦袋,嗬嗬”
顧謹之聽到李薇這夾槍帶棒的嘲諷,並未動怒,反而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那隻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纖纖素手。
李薇下意識便想掙脫,可當她驀地對上顧謹之那雙清明而沉靜的眸子時,一時間竟忘了動作。
見成功安撫住了李薇,顧謹之並未久握,而是主動鬆開了她的手,聲音溫潤而堅定。
“江雪,你記住,我永遠不會替彆人說話,我隻會站在你這邊,替你說話”
【啥?】
李薇的臉瞬間變得青黑。
錯愕,悲憤,以及,那麼一丁點的感動?
【他是在變相表白老子嗎?】
【臥槽,被男人表白,以後沒臉見人了】
【顧狗,慶幸你撒手夠快吧,否則老子非折你一根手指頭不可!!!】
【可惡!跟老子表白的,為啥不是個軟萌可愛的妹子啊!】
【啊啊啊啊!】
最關鍵的是,她李薇還被這種肉麻兮兮的話給感動到了?
難道是因為從小缺愛?
艸,一定是錯覺!
絕對是錯覺!!!
就在李薇即將惱羞成怒,忍不住要施展超級力量的時候
顧謹之忽然俯身,從寬大的禦案下,取出了一疊碼放整齊的宣紙。
而宣紙之上,密密麻麻寫著的,竟然是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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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太頑固了,昨天下午開始刀片嗓了,還是隻能堅持寫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