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堂回到燈塔,林博將本次收獲的三件遺物依次排開。
【檢測到曆史殘響,獻祭遺物以檢索時空切片收藏庫。】
他沒有著急,而是把東西捏在手上,嘗試聆聽遺物的傾訴,戒指、首飾盒與布玩偶都講述了它們的記憶。
隻不過,林博沒有覺察到一絲一毫來自曆史殘響的聲音,這股力量對真名法師保持完全的沉默。如果不是綜網提示,他根本覺察不到殘響遺物和其他老物件的區彆。
“確認獻祭。”
三件遺物的殘響被逐一提取,隨後紛紛化作塵埃,風一吹就消失不見。哪怕是被認為永恒不朽的黃金,也是一樣粉碎,終究沒留下任何痕跡。
【已收集殘響:潔愛首飾盒】
殘響等級:微弱
相性:寶石49,血親30,疾病21
描述:珠寶匠臨死前為女兒製作的首飾盒,他無法在盒中裝入真正的金銀珠寶,因此隻能塞一些漂亮的海灘石頭,女兒依舊很喜歡。
【已收集殘響:死彆婚戒】
殘響等級:微弱
相性:厄運44,摯愛36,契約20
描述:丈夫走上民間劍鬥比賽的擂台,失去了右手,妻子在黃金冶煉場工作,長期吸入汞蒸氣而發瘋。丈夫購買黃金打製成戒指,佩戴在妻子的手指。他們之間沒有生離。
【已收集殘響:友人布偶】
殘響等級:微弱
相性:靈性55,童年33,友情12
描述:男孩相信自己有一個看不見的朋友,它通過布偶開口說話。多年以後,因為惟妙惟肖的口技,男孩成為手偶劇大師而名噪一時。
三個殘響中最讓林博驚喜的就是友人布偶,“靈性”是一個和奇跡力量強相關的詞條,此外,死彆婚戒的“厄運”也是和超凡相關聯的相性,也有較大概率抽取魔法側副本。
他在考慮要不要立即消耗這兩個殘響。
隻是這微弱等級,抽出13級彆的副本,終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自己的問題。
林博的職業等級已經停滯不前,兩周有餘,暫時還是看不到更進一步的可能。
通過魔法側副本,找到施法者群體,無非是貿易商品種類更豐富些,能提升學識水平,但根基再厚再深,也隻是埋在地下而已。
不如等那個疑似海之民的人來到石塔鎮,打聽海神教遺物的下落。蘊藏魔能的鯨魚骨骼,足以承載更高級彆的殘響。
就算那個海之民沒有相關線索,林博也已經委派修會商人前往金貝收購鯨骨文物,不日就會有消息傳回。
至於收購文物所需的錢財,他手頭的災幣雖然不多,但換成黃金,也很可觀了。
“那就再等等。”林博把綜網麵板收起,準備去東崖石窟繼續營建,但稍作思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那個海之民。
從未接觸過汪洋的生靈很難領略她的善變與無情,即便那座島離石塔鎮不過三百餘裡,但依靠簡陋的船隻,即便全程順風順水,也需要二十個小時左右才能靠岸。
巨浪、迷航、缺水等問題隨時可能奪走一條水手孤零零的性命。
為了確保此人性命無虞,他有必要親自出海。
林博看了看天色,日頭在中天懸掛,側耳聆聽海浪低聲咕噥,它們告訴法師接下來幾天都很晴朗,附近海域沒有風暴。
他開口向海浪詢問,能否定位一艘孤獨駛向燈塔的小船。
但海浪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目標太渺小了,即便萬噸巨輪在汪洋的表皮航行,也和一粒浮遊藻類沒太大區彆。
所以,林博發動了自己的偵察鳥群。
小國王將他的命令傳到東崖石窟,集聚的飛鳥嘩然騰起,朝大海張開搜捕網。
守夜人走出燈塔,來到岬角邊緣的卵石灘,遠眺無際的汪洋。
遠距離的旅程不適合飛行趕路,咒力支撐不住,最好還是找一個載具。
林博在海邊開啟副本傳送通道,從古代機械工廠裡搬出大量鋼板堆積在海岸,不出一刻鐘就將其重塑為一條修長的劃艇。
他在劃艇尾端靠坐下來,佩戴法師之容觀察四周,口誦海浪真名,波濤驟然如駿馬般狂奔上岸,將船體抬起,裹挾入海。
劃艇被浪湧推動前行,迅捷輕盈如一支飛箭。蒼穹與大海碧藍,陽光溫暖熱烈,林博稍微調整一下坐姿,倚靠得更舒適一些。
距離他數百裡外的海麵上,兩艘獨木船以繩索頭尾相連,後船存放著幾隻裝清水的瓦罐,一些漿果和幾條熏魚,前船則坐著一個胡須茂密,頭發蓬亂的男子,正在努力劃槳,赤膊上身的白皙皮膚被曬得通紅。
他從清晨出發,已經連續劃了一上午。
“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嘴唇蒼白,低燒難耐,疲倦和虛弱貫穿身心,他用語言作為肌肉的驅動力。
“維倫·珀爾,你不會死在今天,不會死在這裡!”
男子用眸光作鐵釘,死死鑿在船頭擺放的一塊鯨骨雕像上,這是他在荒島村莊的神廟中尋得的古代遺物,他執意帶上船,為的是一份神靈庇佑。
“聖父、善母、戰士、匠客、老者,又或者是你,海神。我不在乎是誰,讓我活下去的就是好神!”
他發狠似得連連揮槳,想要驅趕盤踞在體內的病弱感,這種意誌力的確壓榨出更多的氣力,有那麼一瞬間,男人甚至覺得自己痊愈了。
忽然他眼前一花,手腳像是斷線一般失去知覺,整個人直接昏厥了下去,船槳脫手後掉入海中。
黑暗的腦海裡浮現兩張臉龐,石塔鎮那個胖子鎮長擔憂的臉,老街禿頂老板那張怯懦的臉,它們用遙遠的歎息聲發出勸說:“不要出海,颶風降至。”
“這話是誰告訴你們的?”腦海中另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質問。
“是守夜人。你不知道他是被五神眷顧的。既然不聽勸,那麼就命中注定要死在海上。”鎮長和老板的麵龐混淆在一起,變得扭曲恐怖,仿佛骷髏。
“啊!”從昏厥中驚醒,維倫·珀爾坐起身,雙手抓握卻沒碰到船槳,“不不不……不要!”
他朝空氣揮拳,鼻涕和眼淚一下子都噴了出來。在船上痛苦嚎叫了三百多秒,直到耗儘氣力才冷靜下來。
海潮般的絕望散去後,籠罩在維倫·珀爾心頭的隻剩安寧,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後,他反而不再被恐懼俘虜。
他開始回憶這幾天的經曆,流落荒島,找到海之民的廢棄村莊,搜集食物籌備回家的航行,為了生存孤注一擲,結局似乎並不好看,倘若留在島上,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天。
望著蔚藍蒼穹,推移的太陽暖烘烘炙烤疼痛的身體,還有盤旋的海鷗,放在一小時前,維倫說什麼都想把這幾隻肥鳥抓住吃掉,但現在,他隻是看著它們自由的身姿。
“真美……來為我送行嗎?”
頭頂的幾隻海鷗落下,站在船舷,湊近打量,它們嘎嘎幾聲,其中一隻飛起來朝東而去,像是要給誰報信。
不重要,除非海鷗能把神明叫來,否則誰能在這茫茫無際的大海解救他?
越來越多的海鷗出現在維倫的視野裡,讓陷入哲思的他都忍不住覺得奇怪了。
群鳥的鳴叫越來越嘹亮,且有著明顯的節律,如軍樂隊鼓點,如唱詩班聖詠,正在迎接某種事物的降臨。
它們在空中如旋渦一樣整齊盤繞,宛若一顆潔白的眼眸凝視大海,維倫·珀爾忍不住坐起身,眺望向群鳥飛旋的正下方。
遠處的海麵上,一艘修長耀目的銀船,在飛馳浪濤的簇擁下駛來。船尾站著一道披風衣的身影,幽邃漆黑的骷髏麵容遙遙注視著落難子爵。
他怔怔注視那骷髏麵容靠近,當銀船停駐,船體周圍的海浪散開,水麵被無形力量熨平,如同鏡麵一樣,空漠廣大的海風吹過,隻激起細細如皮膚皺紋般的微瀾。
人生的前二十九年,維倫·珀爾不相信世上有神跡。
銀船上的三眼骷髏向凡人伸出手。
維倫默默跪下,小心翼翼地握住那隻手掌,傳回來的觸感堅實、溫暖、乾燥。
這不是死神。
林博把子爵拉到自己的船上,這會兒的鐵皮船已經被秋日陽光曬得暖烘烘,他從背包裡取出一件機械師的背心,一件風衣,遞給跪在船上發抖的流浪子爵。
“謝……謝謝!”維倫說話聲音嘶啞,哆哆嗦嗦穿衣。
三眼骷髏微微點頭,注意力被獨木船上的一件鯨骨雕像吸引,雕像隻有一尺長,海神的形象是一個麵容猙獰的女人。
【檢測到曆史殘響,獻祭遺物以檢索時空切片收藏庫。】
將鯨骨雕像拿在手中,耳畔響起似有似無的潮汐聲。他可以確定,這就是自己需要的進階殘響。
他看向一旁目光呆滯的維倫,揚起手裡的雕像,對方立即說:“這是我獻給您的,請拿走吧!”
麵具下飄出一陣風聲。
“確認獻祭。”
【已收集殘響:海神龕像】
等級:較弱
相性:宗教56,海洋40,靈性4
描述:最後一批撤離故土的海神祭司在踏上航船前所製作,在新的島嶼開啟信仰的火種,見證村落的興盛衰亡。
浪濤升起,載著銀船向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