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室昏昏,參與議事的貴族站在陰影裡瞧不清麵龐,能看見的隻有正中央的陳榮王,渾濁的眼神隨著檀棄和虞容入內而轉動,年邁的君王像腐爛屍體旁的禿鷲。
檀棄收回視線隨著虞容一起行了一個禮。
便有貌美的侍女帶著檀棄和虞容入座,二人分明是一起來的,卻被引至對麵席位。
虞容瞧著一愣,但是是人家的席宴因此並沒有說些什麼。
陳王微微一笑,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卻先咳了兩聲:“咳咳,是粟華君啊?”
虞容又是一禮道:“福國虞容見過陳王。”
陳王笑了下:“粟華君,玉樹蘭芝,可謂美男子也。”
虞容還是頭一回被誇容貌有些不好意思:“陳王謬讚。”
檀棄在一旁倒是有一種沒啥好事的感覺。
果然上座的陳王開口道:“孤年事已高,生死已置之度外,倒是放心不下兒女們,不知粟華君可能理解。”
虞容素來知禮守節,立刻道:“陳王愛子,同天下父母一般無二。”
此刻陳王才道明此次的目的:“孤如今尚有一兒兩女,尚無容身之所,若福王與君不棄,娶了孤那兩位女兒,福王所托,孤定全力相幫。”
虞容一愣忙起身道:“在下已有未婚妻子,如何能棄之不顧。”
陳王笑了下,抬手摁下他道:“如此,便是孤要說的第二條了,孤欲傳位與孤最小的兒子,隻是怕他的兄長們容不下他,恐難坐穩王位。玥姬惠質蘭心,若是玥姬能相助一二就完美了。”
檀棄冷笑一聲,相助,一男一女如何相助,左不過是嫁給他這位小兒子罷了。
這位陳王真是一手的好算盤。
陳榮王聽聞檀棄一聲冷笑,皺眉道:“玥姬可有不滿?”
檀棄笑了聲:“沒有不滿,隻是嘲笑你不自量力而已。”
陳榮王聞言,狠狠咳了兩聲,正要說什麼,檀棄繼續道:“瞧著往日諸侯尊敬的好日子是過得多了,如今竟然還看不清形勢。”
陳王道:“玥姬還是莫要誇口,認不清形勢的當是你才對,陳王室無論如何危機也不在眼前,日後總有能解決的辦法,倒是福國危在旦夕,玥姬若顧念故國,還是莫要衝動為好。”
虞容忙道:“陳王不可。”
到了這個時候,陳王也陰下麵容:“粟華君這是不想合作了?”
虞容道:“並非如此,隻是陳王提的要求實在離奇,何況玥姬也不願,恕在下不能答應。”
陳王頓時沉下了臉:“梅卿找你要地,你不給,孤嫁女給你你也不要,難道粟華君來此就是來白占孤便宜的?”陳王輕蔑道:“都要做喪國之犬了,還如此傲氣?粟華君莫不是為了個婦人連家國都不要了?”
虞容沉了臉,他實在不擅長與人爭論,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繼續道:“我福國,誠心找陳王商討大計,陳王何必如此為難,提些合理的要求不好嗎?要錢要糧福國都可以出。”
陳王冷笑一聲:“我要那些東西做什麼?”
虞容繼續勸道:“如何不需要,琅風作為一國都城,街上尚還有不少乞兒,可見陳國還是缺錢缺糧”
陳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孤不在意這些,不過都是些賤民!孤的子女尚無依無靠,他們自有自己的父母去考慮!”
虞容張大了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也見過其他的新起的王,倒是從未聽過這樣的言論。
陳王道:“孤的兩位女兒也是貌美如花,粟華君不如一見?”
虞容咬牙道:“還是不了,如此不合禮法有損女公子清譽。”
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絕,陳王也陰下臉:“粟華君不要給臉不要臉,就為了一個區區婦人。”
檀棄咬牙在桌上快摳出個洞來了,真想罵人。
她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以前牛家父子,村中說閒話的人她哪個沒罵過,如今倒好,這個氣還得往自己肚子裡咽,檀棄斜眼瞧著上座咄咄逼人的陳王,一言不發站起了身,將被陳王羞辱地要抹眼淚的虞容拉了出去。
虞容還不想走,他頭一回這麼失禮,但檀棄,力氣奇大,真用在了他身上,才領悟到那種被鉗住的滋味如何。
陳王見他們無禮離去,冷哼一聲,批判道:“少年人,還是心性太差,才幾句就忍不了了。”
等到了陳王府邸外,上了牛車,檀棄才鬆開虞容。
虞容還憋著氣,儘可能語氣平靜問道:“你拖我出來做什麼?”
檀棄瞧著他道:“沒用的,那陳王鐵了心要聯姻,要麼順他的意,要麼隻能拒絕。”
虞容抹了把眼角,問道:“那如今怎麼辦?”想想王兄,想想福國,他道:“要不我再去說一說,讓我娶陳王的女公子也可以,隻要不用玥姬你嫁過去就好。”
檀棄瞧著他的模樣,笑了下。
虞容有些哽咽:“你笑什麼?”
檀棄給了他一方手帕道:“彆哭了,又不是沒有辦法了。”
虞容皺眉看她道:“那你有什麼辦法?”
檀棄瞧著他,問道:“你可還記得那位陳王方才說了些什麼?”
虞容道:“聯姻的事?”
檀棄哎了一聲:“不是這個。”
虞容思緒漸漸隨著檀棄的思緒走,好奇問道:“那是什麼事?”
檀棄道:“方才那位周王說,要立小兒子為王?”
虞容思索了下道:“確實,隻是此舉過於違背禮節,廢長立幼素來會招致劫難。”
檀棄道:“如此,陳王不肯和我們合作,難道我們就不能和長公子合作?”
虞容沉思喃喃道:“好像確實可行。”
但是有個大前提就是陳王身死,長公子順利即位。
虞容看向檀棄有些驚訝道:“你莫不是想直接殺了陳王吧?”
檀棄看向他一臉理所應當道:“不殺了他,難道還有彆的更好的辦法?”
虞容搖了搖頭,他一點想法都沒有,更彆提想出辦法了。
他有些擔憂道:“如此,是不是風險有些大了?”
檀棄長呼出一口氣道:“沒有彆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