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娜口中的那位夫人第二次來美術館是元宵節的第二天。
仍舊是來找孟笙的。
周部長出麵和她談了,但她始終無動於衷,聯係方式沒留下,連孟笙的名片也沒要。
隻說想見她一麵。
周部長和喬娜無法,隻能就給孟笙打電話說明情況。
孟笙沉吟片刻,才開口說,“安排在後天下午吧。”
掛了電話,她一轉身,就看到孟識許站在門口。
那張清雋冷逸的麵孔上浮著淺淡的弧度,一雙好看的眸子在國際上曆練得諱莫如深。
看人犀利。
他邁步走過來,低聲說,“爸身體恢複得不錯,美術館那邊的事,儘管去做就好,這裡有我。”
孟笙緩緩揚起唇角,輕輕“嗯”了聲,“哥,那你……什麼時候回丹麥?”
孟識許遲疑了下,“不急,怎麼也要等爸痊愈。後天我開車送你過去?”
孟笙輕輕搖頭,“不用,我問問秋意姐回不回城南,她和應斐渟的共展到3月6號結束。”
“嗯。”
孟識許淡淡應了聲。
農曆十八號那天上午,孟笙和秋意一塊回了城南。
兩人中午一塊吃了頓飯,順便談了下閉幕式的細節。
下午兩點半左右,她回到美術館。
喬娜便率先迎了上去,“館長,那位夫人已經來了。”
孟笙一頓,有些詫異,“不是約的三點嗎?”
喬娜很無奈,“嗯。不過她也是剛到沒多久。”
“在會客室?”
“在你辦公室。”
孟笙微愣。
隨後點了下頭,一路上和其他職員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推開,她的視線精準落在了沙發上坐著的夫人身上。
夫人身著淡青色裙子,頭發隨意挽起。
手上隻帶了一隻碧綠色的翡翠鐲子,茶盞起落間,她循聲緩緩抬頭看過來。
如喬娜所說,她保養得很好,看起來還不到五十的感覺。
她的坐姿端莊,背脊挺直,向她投射過來的目光裡透著三分冷淡,三分打量,還有四分威儀。
嗯。
再如喬娜所說,這位夫人看著是有些不太好相處。
她邁步走過去,麵上揚起溫婉柔和的笑。
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一笙美術館的館長孟笙,聽說您來找我好幾次了,實在抱歉,之前沒在城南。請問您怎麼稱呼?”
夫人放下茶盞,視線細細望著她精致濃顏的臉。
好一會,才發出清零零又有兩分惋惜的聲音,“你很漂亮。很可惜,是個二婚的。”
孟笙一怔。
神情微微恍惚。
二婚?
她蹙起眉頭,莫名從這位夫人的語氣裡聽出了幾分像是對一件貨物的評估一樣。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也讓她覺得反感。
刹那間的功夫,她對這位夫人的第一印象,便跌入了泥潭之中。
她眼底的笑意漸漸散去,換上一抹疏離和客套,聲音裡的柔和也消失了。
但仍舊有一絲不明所以,“這位夫人,麻煩你把話說清楚些,我聽不太懂您是什麼意思。”
但這位夫人似乎不是很喜歡回答問題。
緩緩搖搖頭,自顧自地評價道,“據我所知,你年前才和商家那個私生子離婚。
能看上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說明你眼光不行,人也蠢了些,可惜,真是可惜。”
這話就有點難聽了。
但孟笙並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生氣。
因為……
她不覺得這位夫人說錯了。
以前的她是挺蠢的,眼瞎,心也瞎。
雖然她的語氣並不好,但她現在可以斷定了。
這位夫人並不是來找美術館合作的。
倒像是來刻意找她麻煩的。
她也沒再繼續問。
既然她不會回答,問再多也是徒勞。
她起身拿起一個玻璃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等著她繼續說。
“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商家那私生子應該在一起很多年了。可惜,不合適。”
夫人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和她說。
給孟笙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但仔細看這位夫人,眉眼淩厲,麵容姣好,穿著得體,放在身側的包都是愛馬仕去年的限定款。
好像沒什麼異常。
可她說話時的樣子,實在讓人有些不安。
她抿了口溫水,正準備適當的開口說點什麼,卻不想夫人再次開口了。
這次更是語出驚人。
而且還是不容人置喙的命令口吻,“我希望,你能離開我兒子。”
孟笙一頓,錯愕地睜大眼睛。
離開她兒子?
她疑惑地問,“您是不是找錯了人?我並不認識你……”
夫人緩緩搖頭,第一次回答她的問題,“我找的是城東書香門第孟家之女,你就是。你很優秀,但同時也很蠢,不適合我兒子。”
孟笙擰起眉頭。
她似乎找到這位夫人的說話規律了。
給顆甜棗,再給一巴掌。
這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夫人見她不說話,眼角的細紋淬成凜冽的利器,緩緩落在孟笙的臉上。
語氣也是高高在上,宛若在施舍一般,“你在猶豫?不想離開他?我說了,你不適合他,你這樣堅持,隻會害了你。
如果你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我會儘量滿足你。”
孟笙皺著眉頭,眼底亦是一片清冷。
她無畏地和她對視,麵色微沉,淡聲問,“夫人這話好沒道理,不知你兒子是哪位?”
夫人睨著她,緩慢吐出兩個字來,“裴綏。”
孟笙瞳孔一縮,“什……什麼?”
裴綏?
眼前這位看著雍容端莊,卻儘顯冷淡威嚴和刻薄的夫人竟然是裴綏母親?
她是萬萬想不到裴綏的母親會特意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