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拙也沒想到,此行竟能巧遇好友。
寒暄過後,他便知會管事,不必再另安排坐席,帶著幾人與馮虛風同坐。
很快,便有仕女端來瓜果、糕點,又添上了幾套酒爵、羽觴。
李玄英與李靜秋兩人皆不飲酒,亦有茶水奉上。
眾人飲酒品茗,沒再談論什麼功行、道法,聊起一些閒趣的事,倒也十分自在。
李拙說起他在丹坊聽來的逸聞,馮虛風含笑聽著。
不過正是此時,場中忽然有些雜亂之聲,雖不至於十分喧鬨,卻也立時叫人分神。
應闡微微側目,便見一行五人,前後由梯道登上了此間。
“他們就是恒法派的弟子?”
“此人,此人真是玄光修士?如此玄光……”
應闡聽見場中有人悄聲議論,有人駭然。
可想而知,當是為恒法派一眾,尤其是那為首者的強大玄光所懾了。
就連李拙也不禁一聲輕咦,低聲與馮虛風道:“虛風,你可參加這屆品果會麼?”
“這是自然。”
李拙聞言,便沉吟道:“那這恒法派的弟子,恐怕就是你的勁敵了。”
馮虛風隻是淡淡一笑。
應闡不禁回首,瞧了馮虛風一眼。
在他眼中,馮虛風的法力玄光其實也十分醒目,隻是不如恒法派的弟子一般顯耀,而格外的柔和一些。
即使是那為首的恒法派弟子,如此強大的玄光,也未使其失色分毫。
“看來法力強橫,固然可見不凡,卻絕不是界定道法深淺的唯一準則……”
應闡思索之際,恒法派一眾已在管事的帶領下,穿過人群入座。
場中坐席,大體分列兩側,中間橫著一池水清,水中無魚,但見潺潺而流,不知何來何去,倒也可算一景。
想是因這邊可算上座,恒法派一眾停下腳步,倒是正好隔著水景,與他們相對。
恒法派一眾落座之前,為首的青年道人若有所覺,目光一掃,便露出了淡淡笑意,“原來是玄都派的道兄。”
“貧道恒法派許君陽,有禮了。”
“馮虛風,見過道友。”
馮虛風還了一禮便未多言,許君陽見狀,也隻微一點頭,帶著眾師弟落座。
“許君陽……”
馮虛風收回目光,又不禁撚起酒杯:“原來是他啊。”
李拙意外道:“虛風識得此人。”
“聽人說起過。”馮虛風飲儘杯中的酒,笑道:“李拙,你在道院之中,消息還是太滯澀了。”
“這位的名聲,可是早已開始傳往整個萬山了……”
應闡認真聽著,才知道這位許君陽,竟然就是傳說中的那等修道奇才。
煉氣二三個月即成圓滿,又輕鬆貫通了天地脈,玄光一成,就驚動了恒法派的高人,將其收為關門弟子,傳授高深道法……
閒聊之間,飲酒品茗。
恒法派一眾來到之後,賓客似乎也已完全到齊。
許久,未再有人入座,場中絲竹卻忽一停,遂有樂師魚貫而入,懷抱各種樂器於場中站定。
再隨後,便見一名輕衣冰綃的女子,倒持長劍進入場中。
其赤著足,徑直踏入水景,卻見水中漣漪泛開,竟乘托住了她的身形。
她就如此走到水景正中,站定不動。
“劍姬?”應闡心中閃過此名,頓時恍然,知道是管事口中的劍姬登台了。
果然。
下一刻,便是錚地一聲弦鳴,引出琵琶琴笙齊奏,一陣氣勢雄渾的曲樂驟然起調。
女子旋即一抖長劍。
這一刻,劍花似把滿間目光都卷動了,彙聚到了其身之上,其也隨之翩躚起舞。
應闡一時竟有驚豔之感。
他是劍術高手,正因如此才瞧得出,這位劍姬的劍術造詣實在不淺。
當然,不僅劍術高超,舞姿也極曼妙。
劍動,人舞,赤足輕點,漣漪泛起,身形已如驚鴻般旋開,冰綃翻飛,仿佛流雲,而那一抹劍光,已經在她手中化為了潑墨寫意的筆鋒,灑開連篇畫景。
“好劍,好舞!”
場中頓時響起喝彩,但在其中,卻雜有句厭厭之言:“就如此麼?”
隨後,又有一聲笑道:“哦?師兄覺得不如意麼,不如小弟設法為你助興?”
應闡耳尖,聽出聲音是從對麵傳來,望去果是恒法一眾,除了許君陽外的兩名青年道人正在對話。
其中一人問道:“如何助興?”
另外一人微微一笑,忽然喝道:“姑娘好劍,我再請位神女為你伴舞如何?”
說罷,也不待人反應,便往水景之中一指。
那水景中,倒映著月,被那恒法弟子一指,頓時便有光華微微一閃。
應闡因注意著他的動作,第一時間便望向了水中,隻見水中的月,隨著光華閃爍,竟是飛出一道窈窕人影。
細細一瞧,一須一發,一笑一顰,無不仿佛真人,真似月中神女飛出一般。
須臾間,那水中月飛出的神女,已經‘降落凡塵’,倒懸於水波中,踩著水麵,竟然也有漣漪泛起,翩翩而舞,似與劍姬爭豔。
應闡驚於那恒法弟子的法術之精妙,卻又不禁蹙眉。
因為他的舉動,雖謂助興,實則卻破壞了劍姬的舞姿,使其變得不完整了。
但也正是此時,劍姬的舞姿忽然一變。
應闡的目光瞬間便被吸引住了,原來隨著她的動作,舞姿之美不僅不減,其倒映在水中的影子,竟然真與那月中神女伴起舞來。
一時,水上的劍姬,水中的劍姬,月中的神女,竟配合地十分完美。
“好!”
“妙哉!妙哉!”
場間頓時又是一頓喝彩,應闡亦是不禁叫絕。
很快,一曲舞罷,劍姬收劍在手謝過四方,又向恒法眾人一禮:“多謝道兄之助。”
那施術的青年道人正要應話,許君陽卻忽然道:“馬師弟,還不賠禮?”
馬道人頓時神情一肅,起了身道:“小道胡鬨添亂,攪擾了姑娘獻藝,還望姑娘勿怪。”
這時有些人才知道,方才那一幕,竟然不是預演,歎為觀止的同時,亦是難免竊竊私語。
不過,馬道人隻置若罔聞,鄭重朝著劍姬一禮。
劍姬見狀,正思如何回應,忽地卻有一道溫煦之聲,傳入眾人耳中。
“既然小友已經誠心致歉,我便代為做主,此事作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