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應闡便等來了都務院的道人。
道人將四目陰蝠的處理情況記錄在冊,聽完應闡的描述,又到溶洞之中瞧了一眼,大為驚訝:“師弟真好運道,這磨盤大的石太歲,可實在難得。”
應闡隻是微微一笑,說道:“這石太歲雖好,但於我也無用。”
“可否交由師兄,向院中換取道功?”
“這是自然。”
道人欣然答應下來:“師弟隻管放心,院中不會叫你吃虧。”
應闡點點頭,拱手謝過道人。
處置完了此間之事,應闡便又喚來鶴君,隻是並非回返道院,而是去往自己負責巡弋的那一片山中。
他既領了都務院的符紙,那在離去之前,還是應將差事做到圓滿。
乘著鶴君跨越層巒,很快,下方景致變得眼熟起來。
應闡略一尋覓,找到了那日的山洞,勞煩鶴君降低高度,便一躍而下。
五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周近的山間還殘留著那頭精怪肆虐的痕跡,但與應闡初到此處又已不同。
應闡落在地麵,激起了些塵土,生出的動靜,又驚動了不遠處的一隻小獸。
小獸警惕地瞧了應闡一眼,便跳躍著逃入了林中。
“已又恢複生機了啊。”
應闡忖道:“如此說來,那頭精怪,最終還是壓製住了凶性?”
若其真失去了控製,不可能不留半點痕跡,此處也不可能恢複生態。
應闡讓彩雀兒與鶴君暫候,獨自朝著洞中探去,果然發覺洞中空空如也,那頭精怪已經杳無蹤影。
想是煉化了帝流漿的精氣,便悄無聲息離去了。
應闡隻覺欣喜。
仙道貴生,那一日他選擇放過這頭精怪,也曾想過會否因此,反而有負自己的職責。
但到最終,還是得到善果,自然令人怡悅。
應闡欣然收起了乾坤弓,離開山洞,便把玉符取出,傳訊予都務院。
其實,早在昨日,他便已將這一片山中,大致走過一遍。
除了那魔樹與另一頭因帝流漿而失控的精怪,再無其它發現。
考慮到距離帝流漿降世,已經是第六日,再有精怪因此失控的可能,應當是不大了。
因此應闡自覺,已可圓滿結束此次巡弋。
果然,他傳訊予都務院未久,便有回信傳來,準他回返院中交差。
應闡微微一笑,正待喚過鶴君,忽然發覺鶴君正搖望著什麼。
“道士,道士!”
這時,彩雀兒也湊近來,小聲說道:“快看那邊!”
應闡循聲望去,目珠頓時微微一縮。
隻見半山之上,不知何時竟有一頭白狐,正靜靜地瞧著此處。
這頭白狐,體型十分龐然,粗略一望,恐有三四丈長,長有兩尾,大如蓬傘,瞧著便絕不是尋常精怪。
應闡下意識一抬手,摸上了乾坤弓的弓身,半山之上,卻忽傳來一道聲線:“應闡。”
他不由一怔。
這道聲線,並非由來那頭白狐,應闡正覺耳熟非常,便聞其又說道:“且上前來一敘。”
“這……”
應闡眉目一動,忽地露出幾分恍然,便一點足尖,乘著清風躍上半山。
“欸!道士?”
彩雀兒見他忽然動作,吃了一驚,連忙振翅跟隨,到了半山之上,便見此間竟有一名女冠。
其柳葉眉,丹鳳眼,身形秀頎,彩雀兒不認得,應闡卻如何不識,正是指點他擇選功法的齊院師!
“齊院師。”
院中道師在此,應闡自是不懼精怪,上前行了一禮,便道:“院師怎麼會在此處,又喚弟子相敘?”
齊院師仍是一般清冷,隻淡淡道:“我在此處,是因離兒之故。”
“隻是我也未想到,離兒口中的道院弟子,原來是你。”
“離兒?”
那二尾白狐的目光應聲而來。
應闡頓時恍然,原來‘離兒’便是此狐之名,隻是自己又如何成了,這頭白狐口中的道院弟子?
他下意識打量著此狐,忽然察覺幾分端倪。
這頭二尾白狐,雖未給他絲毫凶悍之感,但這一身輪廓,卻是越瞧便越發眼熟。
應闡再三對照之下,不由吃了一驚:“這頭白狐,原來就是那日藏身在洞中的精怪?”
“看來你也猜到了。”
齊院師道:“離兒貪玩,總在山中亂跑,我因不想對其多加束縛,亦是聽而任之。”
“卻沒想到,它竟得到了一縷帝流漿,還險些因此失控,幸虧你沒不由分說,除去了它。”
應闡不禁搖了搖頭:“它並未有殘殺生靈,因此我也隻是遵循本心而已。”
“哦?”
齊院師微微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還要感謝你予它這一個機會。”
“離兒,還不道謝?”
那二尾白狐體型雖大,但在齊院師麵前,卻實十分乖覺,聞言溫順低下了頭,竟道:“離兒多謝道兄不殺之恩。”
“啊!”彩雀兒吃了一驚。
離兒的聲線,比之彩雀兒還稚嫩些,又十分尖細,仿佛女嬰。
但是叫它吃驚的,自然不是這個緣由,而是因其竟然口吐人言。
這豈不是說明,它是煉化了橫骨的厲害妖怪?
應闡也怔了怔,無奈一笑:“這位……離兒姑娘,既已煉化橫骨,我又怎麼會是對手,不殺之恩更無從說起了。”
齊院師卻淡淡道:“離兒天賦雖佳,卻是個疲懶性子,若非因緣際會煉化了帝流漿的精氣,豈能煉化橫骨?”
“原來如此……”
應闡這才點了點頭,“既如此,離兒姑娘之謝,在下便領受了。”
齊院師沉吟片刻,卻又說道:“應闡,你可有所求麼?”
應闡訝道:“院師這是何意?”
“我慣不欠人情。”齊院師淡淡道:“你若是有所求,儘可說來。”
“隻要在我能為之內,又不違反本宗門規,我都可以允你。”
“這……”
應闡有心拒絕,但見齊院師這副模樣,顯然也不容他推托。
隻是他自覺,放過離兒是為本心,並值不上什麼回報,所以也實是難開口索求。
他想了又想,卻忽然間,憶起昔日在雲中垂釣時,與陳象的一段對話,不由眼前一亮。
“既如此。”應闡拱手道:“弟子修行之時,若有疑難,可否向院師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