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性命雙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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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中遠遠見了薑義,快步迎上來,引著那人說道:

“這位,是前山劉家莊子的劉莊主。”

薑義心頭微沉,麵上卻穩得極,揪過身旁的薑耀,先行低頭拱手:

“犬女頑皮,唐突貴公子,還望見諒。這後山本就無人管束,誰上誰下,也說不得是非。”

一邊說著,一邊將那枚香氣濃得發膩的果子遞了過去,想把這樁買賣乾淨了斷。

哪知那位劉莊主卻未接果子,隻是低頭望向薑耀。

目光不動,神情倒像在看一件稀罕物什,眼裡隱著三分驚訝,七分欣賞。

薑耀被盯得心裡發毛,悄悄躲到爹爹身後,隻露半張臉出來,烏溜溜的眼珠警覺得很。

劉莊主這才察覺失禮,輕咳一聲,拱手笑道:

“薑兄教女有方,令愛天資不俗,筋骨勻稱,氣息沉穩,是練武的好苗子。”

薑義聽了,卻隻攏著手笑笑,語氣平淡:

“鄉下娃兒,淘氣得緊,也就些老法子熬身子,談不得教養。”

那劉莊主聞言,笑而不語,隻是眉角動了動,顯是不信。

他也是聽自家娃兒說起,說這村裡有個小丫頭,打起架來不輸他半分,今日特來一觀。

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尋常。

論筋骨,自是強不過自家兒子。

可那一身氣息綿長,不顯不露,卻透著股子沉凝安穩。

若非天生,便是以上乘吐納之法打過底子。

“令愛這命功根基,紮得極穩,天分亦極難得。”

劉莊主話頭一轉,忽道:

“若能再得一門修性之法,日後成就……怕是不低。”

“修性?”

薑義聽得一怔,眉峰微蹙,眼中掠過一抹困惑。

他所知的,不過是些熬湯洗澡、草藥燉膳的老法子。

頂多叫娃兒筋骨強健些,天冷不咳嗽,天熱不長癤,便也心安。

劉莊主見狀,倒不覺意外。

這等鄉野小地,能識得“命功”二字的,已是萬中無一,更何況“修性”之說。

他又看了薑耀一眼。

那孩子個頭不高,鬢邊還紮著草繩,神情卻靜定如水,骨裡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沉韻。

他自問見多識廣,此刻卻也生出幾分惜才的心思。

既在此等人,劉莊主也不急,緩緩開口,如與舊友閒話家常。

“薑兄適才提及的家傳土法子,不論是藥浴、拳腳、樁功,還是那些呼吸吐納之術,皆屬命功。”

他聲音溫和,卻自帶幾分講道之意:

“命功者,練的是精氣神三寶,精足則體強,氣滿則行穩,神旺則誌堅。”

說到此處,眼神落向遠山,語氣也添了三分悠遠。

“命功練至極致,便是江湖中頂頂的高手。精神如鬆,氣血如潮,一人能擋十人,裂石斷金,皆不為奇。”

這番話落入耳中,薑義心頭不免輕輕一震。

他這一身筋骨,上山鬥豺搏熊,已覺行至極限。

至於“裂石斷金”四字,他連想都不敢多想一下,更遑論以一抵十。

可聽劉莊主口氣,那等能耐,竟還隻是。

“不過是凡俗極處罷了。”

劉莊主收回遠山的目光,語氣平淡,眼神卻幽深幾分。

“若真要邁過這等極限,求那常人難得之力,延年益壽,甚至騰雲駕霧、踏風而行……”

他語氣輕描淡寫,話裡卻隱著風雷:“便需修‘性’。”

“修性?”

薑義下意識地重複一遍,聲音裡帶了點遲疑,又像是將那兩個字細細咂摸,想嚼爛了咽下去。

劉莊主點頭,語氣溫和,如在說一樁再平常不過的事。

“性功修心,煉意,養神。”

“求的是神明清照,內外通靈。心不動,意不亂,神則明。”

他頓了頓,再次看向薑耀。

那孩子站在爹爹身邊,肩頭還落著一片葉子。

神色倒極平常,隻是氣息深沉,仿佛一眼望不到底。

“命是根骨,性是靈台。命成則強,性圓則通。”

劉莊主眼中泛出些光,語氣卻仍淡淡的:

“得此二者,性命兩全,方能煉精化氣……自此凡俗不擾,身心皆脫。”

說到最後,語聲雖輕,卻似藏著一股幽幽回音,飄在山腳林間,也落在薑義心頭,久久不散。

薑義未語,神情半隱在暮色裡。

劉莊主見狀,語氣愈發低緩,徐徐道來:

“祖上有訓,性功之法,不得輕傳外人。”

他說到此處,頓了一下,語氣一轉:

“不過早年在外闖蕩,也撿了些旁門左道的小術,倒無甚忌諱。”

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來。

紙頁泛黃,封角磨舊,一看便是年頭不淺的物什。

“這一門坐忘論,並非什麼高深功訣,不過些靜心安神的門徑。”

他將冊子遞了過來,語氣平和如水:

“若能靜坐參悟,心神調定,也算是踏進了‘修性’的門檻。”

話至此處,眸光微動,又看向那條蜿蜒通往後山的山道。

“子安那小子,性子犟得很,怕是日後少不了往這山裡鑽。”

他轉眸望來,目光沉穩,帶幾分托付之意:

“薑兄常在山下走動,若哪日撞見,還請多擔待照看些。”

他又看了看手中那本冊子,笑道:

“這坐忘論,便權作這番托付的還禮吧。”

薑義不答,低頭凝思片刻。

心中自是曉得,這不過是遞個台階。

眼角餘光瞥向身後的薑耀。

那小丫頭正捏著衣角,小心地站著,眼神一跳一跳地落在兩人之間,似懂非懂。

再抬眼,劉莊主仍在等他答話,神色坦然,並無半分催逼。

薑義心頭一鬆,終是伸手接過那本薄冊,沉聲應下:

“也罷,本就住在這山腳頭上,多看著幾眼也就是了。”

接過冊子,薑義指尖拂過那泛黃的封皮,沉吟片刻,忽又隨口問道:

“聽莊主方才語氣,似也留心過這後山?莫非這山裡……真有些古怪不成?”

話問得不重,卻藏了幾分探意。

劉莊主聞言,目光順著山道淡淡一瞥,神情波瀾不興。

“是否古怪,不曾細究,也不想究。”

語氣平淡,帶著種拂塵不染的淡漠。

“我劉家自有職責,腳下的路還未踏儘,哪顧得上山外之山、事外之事。”

他頓了頓,像是順帶提了句:

“那小子不過貪一時新奇,碰幾回壁,也就歇了心。”

薑義聽罷,不由暗暗頷首。

看來這位鎮山太保,也非儘知山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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