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靠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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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不該有的東西都被清理完,丫鬟們又忙著服侍林蘊梳妝打扮,等林蘊穿戴一新,也終於從青蟬口中知道今日到底唱的是哪出戲。

原身來皇城直奔順天府,順天府尹的夫人知道此事後,把她回京的消息告訴了太後,太後聽聞林蘊病了,派她身邊的掌事嬤嬤和一位太醫來看望林蘊。

聽起來很合理,但為什麼前七次這事都沒發生過呢?以及太後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林蘊在外間小廳侯著,隻見一個綰高頂髻的女人走進來,她年紀不輕,已生華發,青色襖裙外套一件比甲。

這就是太後身邊的掌事嬤嬤羅嬤嬤了,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林蘊連忙站起來相迎,不過她剛起身,羅嬤嬤上前快速行了個禮,然後輕按林蘊的肩,讓她趕緊坐下好好歇著。

“太後讓我來可不是叨擾你的,她老人家與你外祖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兩個人要好了一輩子,如今你外祖母沒了,家裡隻剩你這一個孫輩,按照太後的意思,你和她的親外孫女沒有分彆的。”

看著羅嬤嬤眼底的憐惜,林蘊有些恍然,她這是有靠山了?

林蘊難以抑製地紅了眼眶,太後你老人家怎麼才來啊!孩子都已經死了七次了!

她語帶哽咽:“我剛回皇城,誰也與我不相熟,雖然府上有側夫人照應,但家中祖母和父親母親都不在,我時常還是有些害怕,如今見著太後差您來望我,我這才覺得安心了。”

說完林蘊搭上羅嬤嬤的手,眼中含淚地露出一個淺笑,梨渦若隱若現,十分可憐可愛,看得羅嬤嬤心都軟了,連忙回握住林蘊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實在是吃了太多苦了。”

林蘊和羅嬤嬤親親熱熱地私語,青蟬侍立在一旁都愣住了。二小姐整日裡板著一張臉,一點表情也沒有,一雙眼睛黑黝黝的,看得人心裡發毛。可她居然還有這麼溫順柔和的一麵,甚至青蟬也是現在才發現,二小姐竟有個梨渦。

要林蘊說,哄老人家有什麼難的,在年長者麵前裝乖賣巧方麵,她算小有所成。

這招還是她跟她導師學的,畢竟她導師就是這麼哄院長的。

林蘊的眼淚和哭腔也不全是裝的,她死了七次,有個靠山來了,還不能感性一下嗎?

套完了交情,兩人之間的關係突飛猛進,羅嬤嬤讓站在外麵等的方太醫進來:“太後聽聞你大病一場,憂心得不行,方太醫的醫術在太醫院裡也是頂頂有名的,讓他來給你看看。”

林蘊道了謝後伸出手,隨即羅嬤嬤給她的手腕上搭了一塊帕子。

林蘊心中好奇,這隔著一塊帕子號脈能號得準嗎?

之後方太醫的表現符合林蘊對太醫的刻板印象,他和林蘊小時候看的電視劇裡演的一樣,他一手把脈,一手捋胡須,麵上作思索狀。

片刻後,方太醫給出結論:“林二小姐大病一場,身體有所虧空,主要脾胃有些虛弱,我開兩副藥給你調養一二即可。”

林蘊心想這方太醫也不是徒有虛名,看得挺準的,畢竟她餓得都快發瘋了,脾胃能不虛弱嗎?

羅嬤嬤連忙追問:“那二小姐整體如何呢?我聽剛剛側夫人說她前幾日可是極為凶險。”

方太醫一邊開方子,一邊道:“之前凶險,但如今二小姐並無大礙,好好養著就是。”

聽到“並無大礙”的診斷,林蘊鬆了一口氣。

她如今算是在太後那裡留了名了,而且太醫都說她身體並無大礙,隻需要好好調養,那麼這樣一個無恙的人就不能再“病死”了。

也就是說,李氏短時間內不會再害她性命了。

李氏要收手,可林蘊不能窩窩囊囊地就讓這事過去了,她從懷中掏出帕子,展開,露出裡麵的幾顆蜜餞,遞給方太醫。

自林蘊偷偷藏下蜜餞開始,她就在心中反複醞釀話術了,力求聽起來合理。

林蘊,彆緊張,表現自然點,就當在組會彙報一樣。

“側夫人憐我吃藥苦,特地差人給我送了蜜餞,但我此前病得厲害,渾渾噩噩地灌完湯藥就睡,如今想到側夫人一片好心,不願辜負,您幫我瞧瞧這蜜餞與您今日開的方子犯不犯衝,若不犯衝,我吃完藥就吃上。”

彆管林蘊心中如何忐忑,麵上沒出什麼差錯,順順當當地說完了,如此一來,廳中惴惴不安的另有其人。

一旁侍侯的紅鳶見到二小姐掏出蜜餞,臉一下就白了,蜜餞不都被處理了嗎?二小姐手上怎麼還有?

紅鳶恨不得上手去搶,但想到這場合沒她一個丫鬟動手的餘地,她隻能死死按捺住,心中一片悲涼。

蜜餞有毒會被發現嗎?

如果被發現,側夫人會承認毒是她下的嗎?

不承認的話,這禍事要栽在誰的頭上呢?

會是她嗎?

縱使思緒萬千,紅鳶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太醫接過蜜餞。

方太醫一開始並未放在心上,看著不過是尋常果子罷了,但湊近聞到味道,他麵色稍變,心中大呼倒黴。

原以為隻是簡單來寧遠侯府給嬌小姐看個病,走個過場開服藥的事,誰知道這是又要卷入家宅陰私之中了,都怪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早知道應當告假的!

方太醫的大腦急速運轉,分析利弊,能在太醫院活著當太醫,醫術好隻是基礎,更重要的是腦子好使。

這蜜餞有毒,若是假裝不知道此事,暗自瞞下,最為省事。但這前提是方太醫沒給林二小姐看過診。

瞧羅嬤嬤和林二小姐剛剛的親熱勁兒,而羅嬤嬤又代表著太後,如果他前腳剛給林二小姐看完病,說她身體無礙,後腳她就死了,方太醫覺得他肯定會被太後砍了。

但揭發蜜餞有毒,又得罪了寧遠侯府的側夫人,這側夫人可有什麼強力後台?方太醫回憶腦海中的皇城關係譜係,側夫人家世一般,微末小官,那還是得罪她比較劃算。

方太醫心中已有決斷,他將二小姐的蜜餞收起來裝入自己的藥箱:“這蜜餞確實與我開的藥有相克之處,二小姐莫要吃了。”

這是管還是不管?

林蘊看不出來,但總歸她儘力了,結果如何她無法控製。

病已經看完了,羅嬤嬤堅持讓林蘊趕緊回屋去歇著:“莫要送我們了,你瞧你這麵上沒點血色,還是要好好養著,太後還等著你進宮看她呢。”

林蘊想說,她這麵色煞白多半是餓出來的,但麵上還是露出一個恭順的笑:“我一定好好休息,盼著去宮裡見見太後,也再見見您呢。”

羅嬤嬤聽得心裡熨帖,帶著笑意出了寧遠侯府,上了馬車,羅嬤嬤低頭理了理袖擺,再抬首就盯著對麵方太醫,眼神銳利地發問:“說吧,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見幾顆蜜餞就讓你變了臉色?”

林蘊忽視掉紅鳶比她還蒼白的臉色,腳步輕快地回了屋,她剛進屋,就被桌上那盤糕點捕獲了,糕點早晨已經換過了,如今這裡擺著的,都是沒有毒的。

林蘊左右手齊上,很快就將這盤子潔白如雪的酥糕給吃進了肚子。若是往常她這般出格,丫鬟們定要規勸幾句,但她們如今都當沒看見似的。

不知是知道她有太後撐腰,因此不敢管了,還是心中憂懼沒心思管了,或許是兩個都有。

平日裡對林蘊諸多規勸的青蟬甚至有眼色地拿出帕子讓林蘊擦手,一副無微不至的樣子。

林蘊根本不在意,不論是她們的態度,還是她們的轉變,全都不在乎,她隻想吃東西。

一盤糕點吃完,林蘊意猶未儘,轉頭看見日光占滿了窗格,什麼事閃過腦海,再吃一盤的念頭瞬間被林蘊拋開,她撈起架子上的披風,穿上就往外麵跑。

等她氣喘籲籲地到了花園,林蘊看看天色,離昨日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但錢大直挺挺地在昨日他們分開的地方站著,一直等著她。

要知道這可是冬天,今日雖然有太陽,但錢大穿得單薄,鼻頭都凍得發紅。

一見林蘊,錢大便低了頭,他這個人簡單得很,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的沮喪。

林蘊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來晚了。”

錢大搖搖頭:“我知道二小姐你有事,府上說有貴人來看你。”

既然不是因為她遲到而沮喪,那能讓他不高興的隻剩那件事了,林蘊問道:“你的那幾個朋友借錢給你了嗎?”

錢大的頭埋得更低了:“你贏了,他們都不願意借錢給我,還讓我日後不要去找他們了。”

林蘊早有預料,看著他委屈的模樣,努力憋住笑,爭取彆讓她的笑聲打斷錢大的悲傷。

“二小姐,我向你道歉,你說得對,我昨天維護他們是錯的,他們也不是我的朋友,我沒有朋友了……”

聲音越來越小,林蘊仿佛聽到了輕微的哽咽,她仰著頭湊過去瞧,果不其然,錢大眼睛周圍紅了一圈。

這哭可比她方才那場更真切,林蘊從懷中掏出帕子讓錢大擦臉。

錢大哪裡敢接小姐的帕子,自己連忙用衣袖胡亂地抹了抹臉。

林蘊也不強求,她收回手帕,笑盈盈地說:“誰說你沒有朋友了?昨日我不是借你一角銀子嗎?我早說了,真正的朋友是會願意借錢給你的,如今我就是你的朋友。”

錢大不記得,但林蘊記得,錢大是能因為她一句話、一句懇求,就能不問緣由、冒著危險拋下一切,送她出府的人。

對於林蘊而言,她和錢大不隻是朋友,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生死之交。

錢大愕然,嘴上說著他怎麼配和小姐做朋友呢,眼底裡又有著欣喜,為自己有朋友了而難以抑製地開懷。

他像個孩子一樣,一點事也藏不住。

林蘊也心情舒暢,她如今不再需要靠錢大逃出府,她不再是帶著目的接近他,他們的朋友關係是純粹的,無關利益。

林蘊招呼錢大道:“走吧,我們去找你那幾個假朋友。”

錢大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要找他們,但他很聽朋友的話,老實地給林蘊帶路。

其實他對小姐也言聽計從,但那不一樣,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大概是他聽朋友話的時候,他心中高興。

等到了那幾個小廝守門的地方,錢大才問:“為什麼要找他們?”

“他們不是借了你的錢不還嗎?我如今可厲害了,我來幫你去要。”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啊。

從前她窩窩囊囊,如今她好不容易通過狐假虎威有點權力了,就得爽一爽,不然若是日後權力消失了,她豈不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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