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田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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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派下人去農莊遞了信,第二日卯時林蘊就乘著馬車往京郊去了。

這次出門,錢大、如意時邇兩個丫鬟和袁嬤嬤是一定要帶上的,此外,另帶了一個婆子和兩個小廝,其餘幾個侍衛是管家派來護送他們的,等到了農莊,侍衛再折回寧遠侯府。

錢大在前麵駕車,林蘊和兩個丫鬟一輛馬車,袁嬤嬤和婆子坐後麵那輛。

如意看著井然有序的小車隊,不禁感歎公侯之家的確非同凡響。

她們農家要想出趟遠門,都是從攢盤纏開始,然後準備行李、乾糧,細細籌量,不是十萬火急的情況下,從想要出門到成功出門,小半個月就過去了。

而二小姐隻是昨日一聲令下,今晨就穩穩當當地出發了。

不過二小姐讓管家遞的信是她傍晚才到莊子,可這麼早出門的話中午就能到了,也許二小姐真是太思念母親和祖母了吧。

思念得連平日裡要在床上先蠕動翻滾兩圈才肯起的習慣都改了。

如意的爹娘隻喜歡她弟弟,不過沒關係,他們不喜歡她,那她不喜歡回去,就平手了,誰也不吃虧。

在如意看來,二小姐的爹娘也算不得愛孩子,二小姐回來這麼久,望都不望一眼。

家裡來個窮親戚都還要客套兩句呢,何況是親女兒回來。

如意覺得這樣的親人,不值得二小姐舍棄賴床的快樂,隻為了早一點見麵。

這兩日的相處,如意知道二小姐是個好的,甚至比她從前想象中最好的小姐還要更好。

等她如意在二小姐身邊站穩腳跟,一定要時不時吹點“枕頭風”,讓二小姐少對這對不靠譜的爹娘太上心,不值得!

馬車路過棋盤街,林蘊自是不知道身旁的丫鬟在為自己打抱不平,她撩開青色車帷,看到眼熟的朝食攤,讓錢大停下。

這次朝食攤上,沒有紅色身影,隻有幾個穿深青色官袍的官員交談著買餐食。

雖然已經吃過朝食,但林蘊吩咐如意下去買一厚遝囊餅。

她現在已經克服了讓如意她們幫她乾活的心理負擔——

把她們當做自己花錢聘請的生活助理,而不是主人和奴婢。

這樣一想,林蘊就舒坦多了。

林蘊留在在馬車上,手一直攬著車帷,透過窗瀏覽繁華的曉市。

這是第二次來這裡,第一次她正值瀕死之際,自然沒什麼心思看這形形色色。

窗外那角天空還沒完全亮,攤販們卻已經到得滿滿當當,他們的攤位如同這“棋盤街”的名字一樣,排列有序,並不顯得雜亂。

除了朝食攤以外,還有賣蔬果、活禽、花草香料的,雞鴨的叫聲摻和在商販的叫賣聲中,佐以“滋啦”的糍粑下鍋聲,構成了這曉市的熱鬨。

林蘊被這市井氣所吸引,直到如意買完餅回來,才放下車帷。

如意:“小姐,你要吃嗎?”

林蘊搖搖頭,她朝食吃了一大碗餛飩,此時是吃不下的。

不過是路過此處,想起之前吐血時攤主那驚恐的眼神。林蘊嚇了人家一通,照顧照顧他的生意也是應該的。

“錢大,接著趕路吧。”

林蘊的吩咐一下,錢大“駕”得一聲,配合著他的揮鞭聲,馬車駛離棋盤街,

就在方才馬車停駐的位置,很快停了一頂轎子,嚴明見剛下了轎的大人望著一輛駛走的馬車出神,嚴明微微傾身,想看那馬車有何獨到之處,當然最後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馬車拐了個彎,再也看不見了,謝鈞往前多走兩步,選了一家沒吃過的朝食攤落座,今日陛下又臨時稱病,取消早朝,富裕的時間讓他能出來用餐。

謝鈞點好餐食,得到攤主熱情的招待,隔壁朝食攤的攤主有些好奇地望了謝鈞兩眼。

這位大人官位大,但挑吃食的眼光不怎麼樣,老李的攤子可是這條街最難吃的。

從他家的香氣縈繞中路過,還能選擇老李的攤位,真是沒口福。

謝鈞等著餐食,難得沒在腦子裡裝那些複雜的算計與政務,他想方才那輛馬車有些眼熟,像林二小姐之前坐的那輛。

但她沒事不好好在侯府待著,這麼早跑出來乾什麼?而且帶的人不少,看起來不隻出來逛逛,倒像是要出趟遠門似的。

昨日時邇送了信來,謝鈞沒顧得上看,無法佐證方才到底是不是林二小姐。

謝鈞漫無目的地想著,看攤主一樣樣將吃食端上來。其實隔壁攤子味道不錯,按照謝鈞過往的習慣,尋到不錯的口味便會一直吃下去,可惜謝鈞上次坐在那兒,被林二小姐噴了一身血。

雖然不至於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但他喜潔,記性又太好,坐在同樣的位置,總讓他有種往事曆曆在目的錯覺。

等酥餅入了口,謝鈞有些驚訝地抬頭掃視了這朝食攤一圈——

如此難吃,這攤子怎麼開下去的?

等出了城門,林蘊便直接把車帷卷起來了,準備觀察道路兩側的情況,然後就被路邊揚起的黃沙給嗆老實了,麻溜地車帷放下。

時邇板著一張臉,無奈地湊近幫二小姐吹眼睛,她發現從昨天哭過一場之後,二小姐好像變叛逆了。

方才她提醒二小姐彆掀簾子,二小姐不聽,非說要透透氣,果不其然,馬上就遭罪了,最後還要她來吹。

袁嬤嬤大概比她更早感受到二小姐的叛逆,袁嬤嬤今晨選擇坐後麵那輛馬車,進一步減少她對二小姐的管轄。

看二小姐被沙子磨得眼睛發紅,淚眼朦朧的樣子,時邇很是無奈。

昨日哭得眼睛發腫,吃了冰酪才高興些,今日又被沙子磨得流眼淚,二小姐這雙漂亮的眼睛真是多災多難。

二小姐眼皮跟個捕獸夾子一樣,一直跟時邇的手較勁兒,折騰好一會兒沙子還沒弄出來,如意不出力,還要在一旁指手畫腳:“時邇你吹輕一點,小姐都被你吹得睜不開眼了。”

時邇翻了個白眼,她已經特地放輕了,再輕怎麼能吹得出來沙子?

心裡這麼想的,吹氣的力道卻是更輕了,還時不時鼓勵道:“二小姐,你忍一下,彆眨眼。”

心慈手軟,效率自然低下,折騰好半天,眼看二小姐的眼睛越磨越紅,最後還是時邇心一橫,用力一吹,把沙子吹出來了。

林蘊好了傷疤忘了疼,隻老實了一會兒,就又有些坐不住了。

這馬車內飾豪華,空間寬敞,但一直待裡麵還是有些悶,林蘊躍躍欲試地又把手湊到車帷邊角。

時邇按住林蘊的手,讓她往旁邊坐一點:“小姐若是想望外麵,我先湊出去看看,確定沒風沙,小姐你再掀車帷。”

此話一出,時邇自己都有些怔住了,她是個暗衛,就算任務是給人當丫鬟,也不至於如此無微不至,時邇很快找到了此舉的原因——

我隻是要儘快取信於她,這是任務需要。

聽了這話,林蘊卻反握住時邇的手,不讚同道:“你若是出去望,不就是你的眼睛進沙子了嗎?我自己把手伸出去一點,感受不到有沙子再拉簾子就好。”

說罷,林蘊拉開時邇的手,將自己的手伸出車帷,車帷邊緣壓住,好讓風不進來。

時邇蜷了蜷手,想說隻是一點沙而已,她根本不在乎,她們在推來阻去做什麼,但卻說不出口。

時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隻手剛剛被溫暖地覆蓋住,她想——

也難怪大人喜歡她,她要是大人,她也喜歡二小姐。

等真正到了京郊,道路兩邊都是田地,風沙便沒那麼大了。

如今是冬閒時期,田野蕭瑟,地表結了一層白霜。

按常理來說,北方多種麥,林蘊算算日子,如果種了冬小麥的話,這個時候應當已經出苗了,可這地裡光禿禿的,難不成大周北方習慣種春小麥?

又行駛了一會兒,林蘊遠遠瞧見有村莊,讓錢大把馬車往那邊駕。

如意這才明白,二小姐今晨不賴床早起,不是因為思念母親,而是想來村中逛一逛。

林蘊確實昨天下午就想好了今日的安排。

她不了解大周如今的農業情況,他們種什麼作物,用什麼農具,怎麼耕種,如何施肥澆灌防蟲害……

這些她通通不知道,就獨自躲在屋裡寫寫畫畫,是在閉門造車。

因此,借著去寧遠侯府農莊的機會,林蘊想來城郊一趟,實地看看,實際問問。

二小姐突然要到村莊裡去,袁嬤嬤沒有阻攔,隻是讓她把侍衛和小廝都帶上。

“我相信二小姐不是無理取鬨的人,你要去村裡麵看看,那心中自是有成算,但安全是最重要的。”

林蘊點點頭,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聽了袁嬤嬤的勸,把人都帶上。

等到了村裡,如意才發現,原來二小姐也有話多的一麵,很是熱情地敲了好幾家的門,挨個寒暄幾句,最後不知怎麼和一家聊得契合,隨即就想到人家家裡坐一坐。

不僅如意很詫異,連開門的吳二妮也很意外,她們不過說了兩句話,這位貴人怎麼就要來她家做客了?

不過她家一貧二洗,倒是沒什麼可讓這等貴人覬覦的,吳二妮問了正在補衣服的娘,就讓林蘊進來了。

林蘊隻帶了時邇和一個侍衛進來,其他的都守在外麵,人少一些,吳二妮稍微沒那麼緊張了。

吳二妮覺得這位小姐進來以後,她漂亮的臉、低調但華貴的衣裙、頭上帶著的金簪……都襯得她家越發寒酸,這位小姐難道不會覺得無處落腳嗎?

她不知道為什麼小姐要進來,也不知道她想聊什麼。

但當嬌小姐問她們家種不種冬小麥的時候,吳二妮還是有些恍惚——

今日到底是她發了癔症,還是這位小姐犯了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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