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國與蘇聯軍備事務會議上
“啪!”
當王秘書長將水原解放,殲敵破萬等戰報拍在蘇聯顧問弗拉基米爾麵前。
刹那間,這個一向沉穩的斯拉夫人首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失態神情。
桌上溫熱的茶水因他猛然後靠的動作潑濺而出,在雪白桌布上洇開一片深漬。
“十天!?”
“上帝,這個伍萬裡和鋼七總隊居然隻用了十天!!!”
“我當初可是提出了三十天的期限……”
弗拉基米爾喃喃自語,手指因用力撚著報告而微微發白。
窗外,京城深冬的寒風卷過枯枝,發出嗚嗚的哨音。
但政武院西花廳暖閣內,此刻卻一片靜默。
紫檀木長案上,那份還散發著油墨味道的誌司急電。
此刻像一個投入水麵的石塊,在蘇聯顧問弗拉基米爾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
他那雙閱儘大國博弈的灰色眼珠,死死釘在“水原光複”那幾個粗體鉛字上,仿佛要穿透紙張看見戰場。
十天!
鋼鐵的碰撞、生命的呐喊、燃燒的城市……
濃縮在這份冰冷精準的軍情報告裡,碾碎了弗拉基米爾此前所有的戰略推演。
水原不是普通據點,那是聯合國軍經營半年的西線心臟。
堡壘工事、空降團精銳駐守、陸空一體化防禦,更關係到美軍全局縱深防禦鏈!
他指尖下的電報紙微微顫抖,泄露了他內心的驚瀾。
水原陷落,意味著西線聯合國軍防禦體係已被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大口。
“弗拉基米爾同誌?”
王秘書長的聲音沉穩地打破了靜寂。
他穿著樸素的灰色中山裝端坐對麵,手中青花瓷蓋碗騰起淡淡白氣,氤氳了他鏡片後平靜深斂的目光。
他看似在平靜等待回應,實則如履薄冰。
每一次與強鄰代表的對話,都是一場關於國家未來命運的談判,無形的刀光劍影從未止息。
水原大捷的砝碼來之不易,必須穩穩放上天平。
既不可露怯於大國威壓,更不能錯失發展的機遇。
弗拉基米爾終於從電報上抬起臉,那抹慣常的外交式微笑罕見地消失了,代之以一種奇異的光芒。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撼、一絲隱晦的妒意,還有棋逢對手的亢奮。
“不可思議……”
“我們蘇聯國內的黨中央會議上開玩笑說,蘇聯當年若有這樣一個閃電戰天才大將,早把德軍推下大西洋了!”
“今天,我倒是真想鬥膽向貴國提個冒昧的請求了!”
他搖著頭,一口飲儘杯中的伏特加,忽地笑出聲來,眼角的褶皺在搖曳燈影下顯得更深。
“什麼要求?”
王秘書長眉頭微微皺緊,不卑不亢的問道。
“王秘書長,你們若是不願意當我開個玩笑就行。”
“如果貴國願意割愛……我是指伍萬裡同誌前來指導蘇聯軍事五十年。”
“偉大的蘇聯可以立刻調撥十個滿裝滿員的蘇械師輕武器裝備!”
“清一色‘莫辛納甘’1944型,配套‘捷格加廖夫’輕機槍和充足彈藥!”
“這能武裝多少忠誠的戰士啊!足夠拉起一支強大的戰略預備隊了!”
弗拉基米爾身體向前傾,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輕鬆,手指在桌麵輕點著說道。
暖閣裡炭盆發出細微的劈啪聲,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和一絲伏特加的味道。
王秘書長放下手中的蓋碗,瓷底與桌麵發出極輕微的磕碰脆響。
他目光如平靜湖麵下潛藏的冰淩,直視著弗拉基米爾“慷慨激昂”的藍灰色眼瞳。
“顧問同誌,今天京城風大,聽得我耳根子嗡嗡響,剛才您是說了十個蘇械師換伍萬裡一人?”
“怕是您還沒睡醒,或者昨夜那罐伏特加勁兒太足了些?”
他語速不急不緩,食指在桌麵上看似無意地輕輕敲了三下,平淡的反問,卻如同一把鈍刀劃破了之前虛偽的玩笑氣氛。
弗拉基米爾臉上的笑紋僵了一下,拿起白瓷酒壺要添酒的手也懸在半空。
這種軟釘子式的直斥非禮,在外交場合極其罕見,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王秘書長緩緩站起身,暖閣牆壁上他筆挺的影子隨之鋪展。
“弗拉基米爾同誌,首先他是我們的英雄,是國之功臣,不是可以交換的物品。”
“然後請您掂量清楚,伍萬裡在長津湖啃土豆的時候,就敢用血肉之軀去拚美國坦克的炮口。”
“他帶著同誌們,從零下幾十度的死地一路打進漢城,打進仁川,打進水原!”
“從密蘇裡號戰列艦到企業號航母,到現在水原的每一寸焦土都寫著他的名字!”
“十個蘇械師!?”
“莫辛納甘好用,捷格加廖夫機槍不錯!”
“能換回一艘美製頂級戰列艦嗎?”
“能換來世界超一流航母嗎?”
“美國人現在正把多少飛機坦克的火力砸向他?”
“您覺得——十個師的輕武器,比得上他扛回中國的那支艦隊、從美國人手裡撕下來的那些美式裝備嗎?!”
王秘書長最後一句反問如金石墜地,在暖閣裡激起無聲的回響。
弗拉基米爾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張剛才還意氣風發的臉此刻有些泛紅,不知是酒精還是難堪。
他猛地仰頭,把手中那杯忘添的酒液灌入喉嚨,發出一聲被嗆住的急促咳嗽。
“哈……咳咳……這個……”
“王秘書長……您這賬,算得比莫斯科銀行的金庫主管還精啊!”
“好吧好吧,這個玩笑看來開得太……直白了。”
“倒是我眼拙了,這麼一個天才戰術家,彆說十師輕裝,就是搭上五十輛t34坦克恐怕也不夠。”
“不過說到艦隊……”
“既然水原已經光複,我們蘇聯承諾的巡洋艦和驅逐艦自然作數。”
“我國海軍遠東艦隊已經啟航,到時候巡洋艦和驅逐艦也會一起開到日本海的公海待命交接。”
“不過嘛……”
“水原這西麵一錘子打得響亮,東線現在是不是太安靜了?”
“聯合國軍的這些人怕是沒挨夠鐵拳!”
“蘇聯的首長昨夜和我通過專線,他說若是伍萬裡同誌真能砸開水原,那完全可以趁勢在東線再出一記重拳!”
“比如……橫城!”
弗拉基米爾的手指重重點在橫城的位置上,笑著說道。
橫城兩個字一出,王秘書長握蓋碗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水麵微微晃動。
他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等待對方的下文。
“放心吧,作為紅色陣營的老大哥,蘇聯對於紅色陣營成員英勇抗擊美帝國主義的戰績,肯定會給予援助鼓勵支持的。”
“我們精心準備好的潛艇!整整六條!”
“它們已經貼上了準備發運遠東的標簽……”
“若伍萬裡同誌能再次揮動鋼拳,拿下東線樞紐橫城,拔掉美軍楔在朝鮮東線這顆硬釘子!”
“潛艇六條,連同巡洋艦驅逐艦,一並交付,就在日本海公海之上,艦隊移交!”
“不僅如此,蘇聯還會派出部分專家,指導貴國真正仿製出差不多的潛艇為止!”
“你們最缺什麼?”
“貴國在遼東葫島的造船廠好像進展不太順利吧?”
“航空母艦、萬噸重巡那是吞金巨獸,沒十年功夫甭想看見龍骨!”
“唯有潛艇!”
“幾百噸鋼殼,幾十號兵員!學得最快!造得最快!用得最狠!”
“我剛剛也說了,到時候蘇聯的技術專家,可是能附帶過去指點幾手……”
“雖然肯定是比較基礎的型款,但對你們中國海軍軍工的那幾張藍圖來說,那就是點起了一盞燈!”
“這對蘇維埃而言,隻是多扔出六條舊潛艇的價碼!”
“換來的是什麼?”
“是伍萬裡同誌的鐵拳在橫城,把聯合國軍總指揮李奇微的臉麵徹底打爛!”
“自由世界的報紙頭條將是怎樣一種狼狽?”
“紅色陣營的光芒在東方戰場被點到了最亮!”
“對蘇聯來說,這筆賬微不足道的海軍潛艇付出,換來全球輿論製高點的壓製優勢,穩賺不賠!”
“而對貴國,這可是中國海軍軍工能摸到的,最實在的躍遷跳板!”
弗拉基米爾笑了笑,看著王秘書長說道。
話音落下,暖閣裡的空氣仿佛被點燃了。
炭火發出刺啦一聲輕響,火星子濺到銅盆邊緣,瞬間黯淡。
弗拉基米爾那番披著利益外衣的剖析,如同鋒利的冰錐,刺入王秘書長心中那片深藏的、代表著中國海軍發展渴望的藍海。
中國潛艇!
這個詞反複在王秘書長腦中震蕩,帶著冰冷鋼鐵的誘惑重量。
弗拉基米爾的算盤打得劈啪響,他甚至沒有刻意掩飾其中赤裸的地緣政治算計。
蘇維埃需要這場由中國人打出來的驚天大勝成為蘇聯全球戰略下意識形態爭鋒的有力注腳,就如同紅色燈塔刺穿濃霧的光芒照耀整個東方世界。
而籌碼,則是那六條象征著水下力量的潛艇。
多麼劃算?
蘇聯的損失近乎於零,贏得的卻是將星條旗撕裂的全球轟動。
這念頭,讓王秘書長鏡片後的眸光驟冷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中翻湧的不是熱血上頭的衝動,而是壓在他肩上千斤重擔所帶來的沉重。
中國需要這六艘潛艇!
不隻是潛艇,蘇聯顧問還說了蘇聯技術專家的指導!
這看似微小的,將決定著新生共和國的海防是否能從零突破至1,從無垠沙灘之上的期盼藍圖跨越到碧海波濤之下的嶄新。
一時間,王秘書長霍然起身!
他身下的紅木太師椅因這突然的動作與青石板地麵發出一聲尖銳的摩擦聲。
弗拉基米爾被他眼神裡驟然迸發的灼熱力量所懾,下意識地往椅背上緊靠了一下。
剛才那股掌控全局的圓滑笑容在他臉上凝固、消失。
“弗拉基米爾同誌!你的提議分量千鈞!”
“但這已經不是我們兩個人能在暖閣茶煙中拍板的事情了!”
“我立刻請示黨中央和誌司!”
王秘書長深吸一口氣說道。
閣內短暫的死寂被王秘書長字如金鐵的聲音悍然擊破。
“王秘書長,這決心下得快!”
“不過伍萬裡和他的鋼七隊剛剛血戰水原,鋼刀卷刃未休。”
“橫城可不是水原,那裡的距離可離你們的鋼七總隊遠著呢,更不用說還隔著一條漢江支流。”
“美國人被抽了幾巴掌,現在都紅著眼,肯定會加強圍剿。”
“但我可提醒你們,這個要求是有時間限製的,畢竟海軍到達的時間是可測的,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日本海等著。”
“十天內,必須拿下橫城!”
“過了這十天,就算他們能打下橫城,我們的船隊,按計劃可就隻移交巡洋艦驅逐艦了。”
弗拉基米爾笑了笑,提醒道。
“中國人民誌願軍從來是用決心走路,用忠誠作戰,用命去拚未來!”
“從長津湖冰天雪地闖出來的人,沒有不能這兩個字!”
“最終決定我還需要報請中央和誌司,但我相信鋼七總隊是可以做到的!”
王秘書長雙眸閃過一絲自信,當即說道。
“好!沒問題!”
“十天後,公海坐標定位準時發到貴方海軍指揮部。”
“我們艦艇集群已出發在即,等待就是鋼七隊橫城捷報!”
“若是他成了,六艘潛艇加上一並交付!”
“若是他失敗,之前拿下水原贏得的巡洋艦和驅逐艦我們也會正常交付!”
“伍萬裡同誌能否再次創造奇跡,我們蘇聯拭目以待!”
弗拉基米爾說著站起身,隔著寬大的紫檀木桌向王秘書長伸出厚重的手掌。
“拭目以待!”
王秘書長用力回握,眼神如遠望巨艦劈破深海的航燈的說道。
………………………………
朝鮮前線,誌司指揮所內
“報告!”
刹那間,急促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一名年輕的誌願軍參謀幾乎是衝進來的,手中捏著一份剛譯好的電文,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難以置信和極度亢奮的漲紅。
“念!”
老總頭也沒抬,聲音沉穩依舊,似乎預料到又是前線膠著的戰報。
“急電!鋼七總隊司令部急電!”
“我部於漢江支流渡江行動中,遭遇美軍空襲!”
“伍萬裡首長臨危決斷,指揮高炮部隊設伏。”
“同時,伍萬裡首長親自以步槍擊落兩架低空盤旋之敵機!激怒美機群!誘其進入我軍高炮預設伏擊空域!”
“經激烈對空作戰,我部以高炮火力成功殲滅來襲之美軍空軍編隊!!!”
那名誌願軍參謀深吸一口氣,聲音因激動而略微發顫道。
“什麼?!”
一時間,誌司內的首長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喝問。
老總猛地抬頭,眼中精光暴漲,緊握紅藍鉛筆的手停在半空。
陳首長一貫儒雅的臉上瞬間寫滿了不可置信,身體不由自主前傾。
“用步槍打下敵機?還全殲一個編隊?”
“扯淡!怎麼可能!”
總參謀長反應最快,一個箭步衝到參謀麵前,劈手奪過電文,邊說著邊目光如炬地掃視每一個字。
“首長!”
“情況千真萬確!”
“電文詳細記載,伍首長當敵機進行最後俯衝,掃射渡江部隊時舉槍開火!”
“第一槍命中左側敵機駕駛員,第二槍擊斃右側敵機副駕駛兼投彈手!”
“兩機當場失控墜入江中!”
“美軍機群見狀憤怒,降低高度瘋狂報複,正好進入我軍在江岸預設的高炮伏擊圈!”
“伍萬裡首長指揮集中防空炮火,兩個齊射,便打掉了後續的美軍戰機群!”
“概括來說,是伍萬裡首長以身為餌,釣來了美軍機群,再用高炮火力收割殆儘!”
那名誌願軍參謀急得額頭冒汗,指著電文詳細說明道。
“嘶……”
總參謀長倒吸一口涼氣,反複核對著電文上的細節。
“具體戰法,炮陣部署,時間節點,給我一字不落地說清楚!”
老總慢慢放下鉛筆,眼神銳利地盯住參謀: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是!”
“當時情況萬分危急,我炮兵支隊已大部過江,警衛營正在渡江途中!”
“美軍兩個中隊戰機突襲,炸斷了三號主浮橋!”
“後續部隊受阻,人員裝備暴露在空曠江麵!”
“伍首長先是以過人的膽魄和神乎其技的槍法,以步槍擊落美軍戰機立下奇功!”
“而且還起到了震懾敵膽,令其喪失理智的作用!”
“隨後伍首長命令已過江的雷公所部炮兵支隊防空炮群,充分利用東岸高地叢林偽裝陣地,第一次隻打一半火力故意示弱。”
“待敵機群俯衝至不足兩百米高度準備二次掃射時,才猛烈開火!”
“據報,高射炮群火力網之突然和精準,令美軍猝不及防!”
“其帶隊長機首輪即被打爆淩空開花!緊接著我火力覆蓋其飛行編隊,敵機接連中彈起火、墜毀!”
“整個戰鬥從接敵到結束,不過十分鐘!”
“伍萬裡首長率領鋼七總隊創造了步兵以陸軍手段全殲成建製美國空軍編隊的軍事奇跡!”
“這在我們中國曆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案例!”
“伍萬裡首長又一次成為了中國戰史奇跡第一人!”
那名誌願軍參謀立刻挺直胸膛,語速極快地複述戰報細節道。
當這名參謀彙報完畢,急促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又仿佛穿透了他。
他們通過戰報仿佛看到了那驚心動魄的漢江支流上空,炮火撕裂天空,鋼鐵燃燒墜落。
而伍萬裡卻敢於舉起步槍,冷靜得如同雕塑,扣動扳機,以身為餌,全殲整個美國空軍編隊!
“老天爺!”
“這何止是奇跡!簡直是天神下凡!”
“這需要的絕不僅僅是槍法!”
“這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絕境中憑空捏造出生路!”
“臨危不亂的決斷!洞悉敵機的狂妄!”
“更重要的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賭上一切的、鋼鐵一樣的膽魄!”
“缺一不可!缺一不可啊!”
“神槍手或有,戰術家或許也有,但能把這一切串聯起來,在生死時速中完成這驚世一搏的……”
“除了他伍萬裡,這天下……哪裡去找第二個?!”
總參謀長拿著電文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緩緩抬頭,望向老總和陳首長,臉上震驚未退,卻添了十分的敬佩,聲音艱澀地說道。
“千古未見之奇跡戰果!不可思議!”
“以陸軍火力全殲一個美國空軍編隊的戰果,頂得上我們多少個防空連!”
“他個人的勇武加上戰術博弈,對整個戰鬥的走勢,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
“我們這些指揮官或許也能想的出來這樣的法子,但我們沒有槍打戰機的實力啊!”
“那種緊急情況下,若是再去找軍中的神槍手傳達計策再開始,啥都來不及了!”
“這是真正的軍事天才!”
“項羽之勇武和諸葛亮之智謀合體的少年天才!”
陳首長緩緩摘下眼鏡,用力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感慨萬千地歎道。
老總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地坐回了椅子。
他那曆經滄桑、深邃睿智的眼睛裡,精光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海的讚許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
他拿起桌上搪瓷杯喝了一口水,杯中的水麵微微晃動,顯露出他內心同樣波濤洶湧。
“漂亮啊!”
“這一仗,打出了我誌願軍陸軍前所未有的威風!”
“打出了新中國軍人頂天立地的脊梁!”
“伍萬裡同誌用行動告訴世界,在中國人民誌願軍麵前,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這份戰績,值得全體誌司,全中國人民為之驕傲!為之沸騰!”
半晌,他才放下杯子,手指重重地點在桌麵上那標誌著伍萬裡位置的小紅旗上,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毋庸置疑的力量,穿透了整個寂靜的指揮所,也穿透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臟。
那是一種由衷的、深刻的敬意和對自身民族武裝力量崛起的欣慰。
空氣中彌漫著劫後餘生般的激動和油然而生的豪情,參謀、作戰員們相互對視,眼中都閃爍著狂熱的崇拜和振奮的光芒。
就在誌司上下還沉浸在殲滅美軍空中編隊的巨大震撼與對伍萬裡能力驚為天人的讚歎中時。
那股因奇跡而激蕩的熱血尚未平複時,指揮所的木門再次被“砰”地一聲撞開!
“報告!中央急電!絕密!加急!”
又一名誌願軍參謀疾風般闖入,甚至顧不上敬禮便大聲報告,手中揮舞著另一份譯電稿,臉色因為疾跑和內容的衝擊而顯得極其嚴肅。
這突如其來的闖入和加急、絕密的提示,瞬間將指揮所內尚在驚歎的氛圍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老總、陳首長、總參謀長三人剛剛鬆弛下來的神情驟然繃緊!
“念!”
老總的聲音恢複了平日裡的冷靜說道。
“剛接蘇方通知,針對我方交付在平澤、水原繳獲之西海艦隊裝備及援助我軍接收蘇式艦隊事宜補充決議如下!”
“蘇方承諾,若伍萬裡同誌統率之鋼七總隊能在接電時間起算十天內,攻克並實際控製偽韓重鎮橫城!”
“除原定允諾之巡洋艦和驅逐艦外,蘇方將額外無償加贈我國六艘潛艇!”
“同時,將派遣不少於十五名高級潛艇專家組成的團隊,常駐我國為期一年無條件指導我國進行潛艇仿製工程!”
“包括但不限於艇體設計、特種鋼材冶煉工藝、魚雷製導技術、蓄電池及水聲設備等核心子係統!”
“若期限之內伍萬裡部無法達成目標,則僅按原協議交付巡洋艦與驅逐艦,上述潛艇及技術支持條款自動作廢!”
“請誌司即議,速作部署,並望伍萬裡部創造奇跡!”
參謀立正,快速念道。
刹那間,這個消息如同冷水潑進滾油鍋!
誌司指揮所內剛剛因伍萬裡奇跡而激起的狂熱氛圍被這份電報內容瞬間“刺啦”一聲澆滅了一半,隨即是更加劇烈的反應!
“十天?!”
“拿下橫城?!”
“他們蘇聯是真敢開牙!”
“橫城在哪?漢江支流的東岸!”
“中間不僅隔著湍急的江水,還要麵對美騎兵一師的追擊、可能增援過來的二十四師主力、還有那個駐守橫城的偽韓九師!”
“再看看這一路上都是什麼地形!?”
“山地!重巒迭嶂!缺路少橋!”
“這是為難人啊!”
總參謀長第一個失聲叫了出來,指著地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這要求……簡直是把不可能的任務當籌碼!”
“橫城雖然不是水原那樣核心,但也是東線重要的交通樞紐和兵站!”
“守軍雖然主要是韓軍,但那也是一個師啊!不是水原的一個空降團!”
“鋼七總隊遠道奔襲,補給線拉長,重武器攜帶困難,又是在敵人瘋狂反撲的背景下,強攻堅城……代價不可想象啊!”
“他們蘇聯就是知道我們中國最想要的不止是潛艇!”
“不隻是水麵艦艇的圖紙和那幾艘船!而是派專家指導潛艇技術!”
“是建立我們自己的……水下蛟龍生產線的鑰匙!”
“這才是能徹底改變海疆力量對比的核心!”
“這誘惑……太大了!”
“大到伍萬裡知道後,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押上自己和鋼七總隊這支國之利刃去拚一次!”
陳首長摘下眼鏡使勁擦了擦,重新戴上後眉頭鎖成了川字,語氣凝重無比的說道。
老總聽完這些話,不禁沉默了。
他緩緩走到大幅的朝鮮作戰地圖前,目光掠過代表伍萬裡部的紅旗,然後一寸寸移動到地圖上那枚標誌著橫城的黑色圓圈。
地圖上,代表美軍追擊部隊的藍色箭頭,代表橫城守備部隊的藍色區域,代表韓軍攔阻部隊的藍色三角旗……從四麵八方隱隱合圍向那支孤懸的紅色箭頭。
十天期限,在地圖上那條直線距離不過百餘公裡的虛擬路徑上,變成了血與火的漫長地獄作戰。
此時,指揮所內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
剛剛對伍萬裡的驚歎尚未褪去,卻又被一個更為艱巨的要求和一份足以顛覆海軍弱國命運的超級誘惑籠罩。
誌願軍參謀們大氣不敢出,看著幾位首長陰沉的臉色,心中也如同壓了塊巨石。
“六條潛艇,十五個蘇聯潛艇專家指導一年幾乎足夠到我們仿製成功……”
“他娘的!咱們的海軍是真的需要!”
“要是能量產潛艇戰鬥群,不說出擊,好歹我們的海岸防線就能安穩一些了!”
“可問題……這他娘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
“十天奔襲閃擊打下橫城!?”
“敵人是稻草人嗎!?”
“伍萬裡他們難道是鐵打的,不用休息?”
“這剛打完水原,又血戰江渡,殲滅美空編隊!”
“就算伍萬裡真是神將,鋼七總隊的戰士們都是天兵,那也得喘口氣吧!”
“讓他們十天內再啃下一個橫城……這不是逼他們去打九死一生的仗嗎?”
“伍萬裡這小子再能,也是血肉之軀!”
“鋼七總隊再勇,也經不起這種極限啊!”
“老總,這事……”
不知過了多久,陳首長一拳錘在地圖上水原的位置,語氣帶著痛惜道。
“不行!”
“不管怎麼樣,總得試試!”
“這條件太重了!”
“我們海軍太需要這些潛艇技術了!”
“水麵艦艇是明麵的威懾,但這種威懾發展起來太久了!”
“潛艇是水下無聲的國之重器,也是我們新中國能最快提升海軍能力的捷徑!”
“這關係到我們能不能守住萬裡海疆的命脈!”
“蘇聯人……他們是看準了我們的軟肋!拿這個吊我們!”
“老總!橫城……必須打!”
“可以不下死命令,但得去試試!”
“我們可以讓李雲龍他們儘力支援伍萬裡他們!”
總參謀長打斷了陳首長的話,語氣斬釘截鐵的說道。
“支援?怎麼支援?”
“這距離!隔著整條漢江戰線!”
“我們的大部隊都被敵人牽製在仁川和漢江北一帶!”
“海軍的航母、戰列艦還遠在西邊仁川港補給,並且準備北上去接蘇聯給的軍艦了,怎麼支援東邊的橫城?!”
“空軍的飛機彈藥消耗極大,又要掩護李雲龍丁偉他們的阻擊,能給他們多少實際幫助?!”
“主力去不了,物資運不過!”
“難道要讓他們幾千個人憑著一股氣去硬衝?”
“那不是打橫城,那是讓他們衝向敵人的絞肉機!”
“我們要潛艇,可我們更要伍萬裡!更要鋼七總隊這顆英雄的火種!”
“沒了他們,要潛艇何用?!”
陳首長聞言,扶了扶眼鏡,當即說道。
兩人爭執不下,目光都投向了沉默的老總。
指揮所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老總依舊佇立在地圖前,背影如山嶽般沉默而凝重。
他的手指在代表水原和代表橫城的兩個點之間反複虛劃著那條注定染血的路徑,又緩緩移過代表著即將接收軍艦的日本海公海。
最終,他的手指停留在標注著“潛艇”這個充滿誘惑卻無比沉重的詞彙上。
他何嘗不想要那潛艇?
何嘗想要那改變國運的技術?
可正如總參謀長所言,這是用最寶貴的國之棟梁去賭一個希望渺茫的奇跡!
“爭論到此為止!”
半晌,老總終於轉過身來,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在陳首長和總參謀長臉上掃過,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的說道。
所有人聞言,立刻屏息凝神等待著老總的最後決斷。
“起草電文,給伍萬裡同誌發報!”
“第一:向伍萬裡同誌及鋼七總隊全體指戰員,傳達誌司最熱烈的祝賀與最崇高的敬意!”
“他們以鋼鐵意誌、無畏膽魄、超絕戰術與個人英勇,一舉全殲美空軍編隊,創造了陸軍對抗空中強敵的戰爭奇跡!”
“這是我軍史上空前的大捷!你們打出了國威!打出了軍威!是當之無愧的鐵血洪流!”
“中央同誌和誌司全體同誌以你們為榮!盼你們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第二:告知蘇聯關於以攻克橫城換取額外六艘潛艇及核心專家技術支援一事。”
“此任務目標極高,期限極緊,困難遠超尋常!”
“第三:明確指出,此任務絕非死命令!”
“誌司深知爾部連續作戰,人困馬乏,敵情洶湧,地理複雜。”
“強攻橫城,險象環生!”
“你部應根據當前敵我態勢、自身損傷補給情況、以及抵達攻擊地域後的實情,獨立判斷!自行定奪是否執行!”
“無論作何選擇,誌司均完全信任並全力支持!絕無苛責!”
“第四:強調說明即使不攻打橫城,我軍亦將獲得蘇方按原協議提供的巡洋艦與驅逐艦!”
“此為既定成果,鋼七總隊部解放水原之功績已足令國家海軍力量顯著增強!”
“萬望伍萬裡同誌以保全有生力量、保障部隊安全撤離為首要前提,切勿因潛艇之誘而強行攻堅!更不可孤注一擲!”
“第五:誌司會儘最大可能調度資源予以策應!”
“命令李雲龍部加強西線安養方向攻勢,吸引敵預備隊!”
“命令丁偉部在東岸漢城方向加強佯動!”
“命令空軍在條件允許時,全力保障爾部轉移通道!”
“但……坦陳相告,敵封鎖線密布,空中支援存在巨大困難!”
“第六:重申最高原則——務必保存自身!”
“完成任務,是錦上添花!全身而退,是雪中送炭!”
“在誌司與祖國人民心中,伍萬裡同誌與鋼七總隊全體指戰員的安危,重於六艘潛艇!重於任何軍艦!”
“爾部存在之價值,無可估量!務必珍重!”
老總環視指揮所,最終下達命令,字句清晰道。
“是!”
眾人聞言,當即應下道。
………………………………
冬日的朝鮮半島,朔風如刀,刮過光禿禿的山巒和結著薄冰的土路。
電報機前的討論和中央的抉擇,遠在千山萬水之外。
對漢江支流畔的伍萬裡和他手下這支疲憊卻堅韌的隊伍而言,擺在眼前的是生死時速——飛奪朝定橋!
一天一夜,241裡!
這意味著除去可能遭遇的小股敵人騷擾,他們必須以近乎極限的行軍速度,一刻不停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沉重的榴彈炮炮身被拆解,由繳獲的車輛和強壯的戰士負責。
伍萬裡走在隊伍最前列,他那並不算特彆高大的身影,此刻卻像一麵不倒的旗幟。
他深知這一路的嚴酷,241裡的山路、冰麵、溝壑,在敵情環伺下強行軍,對體力是毀滅性的透支。
但戰機稍縱即逝,朝定橋是預設的渡江點,更是牽動全局的關鍵節點,美軍追兵隨時可能合攏包圍圈!
漢江支流東岸的警衛營和炮兵支隊戰士們咬緊牙關,踏上了這條比戰場正麵衝鋒更為考驗人、更覺漫長的征程。
西岸的餘從戎平河高大興三大支隊也一樣,拚命的趕著路。
開始的幾十裡,隊伍尚能保持建製,腳步聲沉重而整齊地敲打著凍土。
但隨著太陽西斜,陰影拉長,氣溫驟降,每個人的步伐都變得艱難起來。
一名年輕的炮兵,不過十八九歲,名字叫小石頭,負責扛著沉重的炮閂部件。
他瘦削的身體在寒風中搖晃,腳步越來越踉蹌。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棉衣,又在寒風中結成了冰殼,貼在身上刺骨的冷。
他的肺像風箱一樣撕扯,吸入的每一口冷空氣都帶著血腥味。
眼前開始發黑,天旋地轉。
“噗通!”
伴隨著一聲悶響,在寂靜壓抑的行軍隊伍中格外刺耳。
小石頭連人帶裝備重重摔倒在凍硬的泥地上,臉頰蹭破,鮮血瞬間被凍住,意識模糊。
“有人倒了!”
旁邊的老兵低聲驚呼,隊伍稍顯騷動。
伍萬裡幾乎在倒地聲響起的同時就止步轉身,大步流星衝了回來。
“讓開!”
他撥開圍過來的戰士,半跪在小石頭身邊,迅速探了探鼻息、頸脈。
還好,隻是過度虛脫昏厥。
“把他身上最重的家夥卸了,輕裝分給大家!”
伍萬裡聲音低沉急促,沒有絲毫猶豫,同時雙臂用力,將昏迷的小石頭翻轉過來,一把背到了自己背上。
“總隊長,我來……”
旁邊的史前見狀,急忙上前。
“我來就好!執行命令!”
伍萬裡不容置疑地低喝,將小石頭向上托了托,調整好重心。
他那件普通的軍裝棉衣下,肩背的肌肉瞬間賁張,仿佛承載著千鈞之力。
小石頭冰冷的額頭貼在他被汗水濡濕的後頸上,呼吸微弱得像遊絲。
伍萬裡背著小石頭,再次邁開步伐。他的腳步依然沉穩有力,仿佛背上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同誌們!看見了嗎?”
“沒人會被舍棄,總隊長都會親自背著戰友走!”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
“我們是黨領導的中國人民誌願軍!”
“是同誌!是兄弟!”
“我們不拋棄,不放棄任何一個戰友!”
“腳下這241裡,再難,也得蹚過去!”
“為了勝利,為了活路,為了給犧牲的戰友報仇!繼續加速行軍!”
劉漢青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嘶啞卻無比振奮人心的力量。
“記住,無論身邊誰倒下了,都要毫不猶豫的背起來!”
“不拋棄,也不放棄,所以我們才是鋼七總隊!”
伍萬裡背著小石頭的同時,大聲補充道。
“是!”
“不拋棄!不放棄!”
“不拋棄!!!不放棄!!!”
低沉的口號迅速在隊伍中傳遞開,彙成一股不屈的洪流。
鋼七總隊的戰士們看著伍萬裡異常堅定的背影,看著背上昏迷的戰友,一股熱血在冰冷的四肢百骸裡重新奔湧起來。
刹那間,所有的疲憊似乎被這股悲壯激憤的情緒短暫壓了下去。
他們咬破了嘴唇,握緊了拳頭,瞪圓了布滿血絲的雙眼,邁開早已麻木發脹的雙腿,緊緊跟上前麵那麵移動的旗幟。
山越來越高,路越來越陡。
翻越一道被冰雪覆蓋的山脊時,隊伍的速度被迫降了下來。
北風裹挾著雪粒,像砂紙一樣抽打在臉上。
積雪沒過小腿,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炮兵們更是步履維艱,沉重的部件深陷雪中,幾個人合力才能拉動一點。
伍萬裡始終走在最前麵,背上的小石頭沒有醒,但他身體的重量在漫長的跋涉中持續消耗著這位指揮官的體力。
汗水從他的帽簷邊緣滴落,在眉毛和睫毛上凝成了霜花。
他的呼吸也沉重起來,口鼻間吐出的白氣凝而不散。
夜色降臨,寒氣砭骨。
隊伍的行軍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寂靜的夜裡,除了呼嘯的風聲,便是粗重得如同拉破風箱般的喘息,間或夾雜著戰士摔倒又掙紮著爬起的悶響。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對抗大地、對抗寒冷、對抗沉重的裝備和灌了鉛的雙腿上。
連續高強度的行軍下,真正的極限考驗降臨了。
許多戰士咬著牙,完全是靠意誌在支撐。
有人走著走著,眼睛就閉上了,靠著本能挪動幾步,又被旁人推醒。
雙腿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關節酸痛得難以彎曲。
一時間,隊伍前後拉開的距離越來越大。
“總隊長,我……我不行了!”
又一個誌願軍戰士撐不住,靠著路邊一棵枯樹滑坐下來,大口喘氣,眼神渙散。
伍萬裡停下腳步,將背上昏迷多時、微微蘇醒正在抽泣的小石頭交給旁邊的史前。
“喝口水!”
伍萬裡將自己水壺裡最後一口溫水灌進那名戰士嘴裡,又將自己舍不得吃的牛肉罐頭塞進他手中。
“站起來!”
“坐下就真完了!”
“想想你的爹娘,想想咱們犧牲的戰友!”
“朝定橋就在前麵!”
伍萬裡的聲音嘶啞乾裂,卻字字如刀,敲打在瀕臨崩潰的戰士心上。
那名誌願軍戰士茫然的眼神逐漸聚焦,一股狠勁湧上來。
他用儘全身力氣,用樹乾支撐著,搖晃著站了起來。
“總隊長說得對……我走!”
那名誌願軍的聲音微弱,卻帶著決絕。
經過小小插曲後,部隊繼續行軍。
不知道奔襲了多久,朝定橋那險峻的輪廓終於在彌漫的晨霧中顯現。
橋下渾濁的漢江支流嗚咽流淌,冷氣撲麵而來。
“停下!”
伍萬裡抬起幾乎抬不動的手臂,下達了命令。
他的命令如同天籟,整個精疲力竭的隊伍仿佛瞬間被抽掉了所有筋骨,嘩啦啦癱倒一片。
有人不顧地上的冰雪,直挺挺躺了下去。
有人靠著冰冷的岩石,連動根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劇烈地喘息,胸腔劇烈起伏。
有人抱著水壺貪婪地灌著冰冷的河水,被嗆得連連咳嗽。
甚至,還有人直接昏睡過去。
“不能睡!”
“都給我醒著!”
“太累了直接睡容易醒不來!”
劉漢青強撐著疲憊的身體,嘶啞地喊著。
“起來活動活動手腳!”
“喝點水!嚼兩口糧食!”
他和還能走動的戰士一起,挨個搖晃那些快要徹底睡死過去的戰士並喊道。
伍萬裡也靠在一塊巨石上,摘下早已被冰霜覆蓋的帽子,用力揉著發脹發木的太陽穴。
他的雙腿像注滿了鉛和碎玻璃,每一次心跳都牽動著全身的酸痛。
臉上掛著厚厚的硝煙、塵土和汗漬混合的汙垢,嘴唇裂開了血口子。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大腦飛速運轉,思考即將到來的戰鬥。
“萬裡,好消息!”
“餘從戎和雷公、平河他們帶著主力,按計劃抵達朝定橋西岸了!”
一段時間後,劉漢青疾步跑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鬆和焦灼說道。
“其他情況怎麼樣?東岸美軍有多少?”
伍萬裡猛地睜開眼,精光四射的問道。
“根據情報以及西岸觀察和渡江前派往東岸的尖兵回報,情況不妙。”
“美軍補充團確實在橋東岸高地構築了防禦工事,人數約三千,機槍、迫擊炮配置不少,甚至能看到幾輛坦克和裝甲車停在不遠處的隱蔽位置。”
“最要命的是,朝定橋的橋板全被拆光了!隻剩下七根粗大的鐵索橫在江麵上!”
“美軍明顯是要讓我們‘飛奪’不成,變成他們的靶子!”
劉漢青迅速彙報道。
“隻剩鐵索……”
“哼,美國人這是料定我們插翅難渡,想在這裡徹底困死我們。”
“鋼七總隊的主力還在西岸,直接強渡在敵人密集火力下就是送死!”
“而東岸的地勢險要,敵人居高臨下,就算我們這裡全是天兵天將,直接正麵仰攻這三千多守備隊,傷亡也難以承受。”
“時間……我們拖不起,西麵的騎兵一師和南麵的追兵隨時可能壓上來。”
“不能讓西岸的主力部隊單獨承擔強攻的傷亡和壓力!”
“我們必須按原計劃搗亂敵人在東岸的後方!”
“光讓餘從戎他們在西邊鬨騰還不夠,我們這裡才是真正的尖刀!”
伍萬裡想了想,當即說道。
“萬裡你說得對!”
“東西夾擊,才能打亂他們!”
“可我們這邊人數不多,又是遠道而來,疲憊不堪……”
“說句實話,幾百人衝擊美軍一個團,風險不小啊……”
劉漢青深以為然道。
“可美軍覺得我們主力在西邊鬨,東岸後方肯定會有所鬆懈。”
“他們是補充團,剛調上來沒多久,未必是硬骨頭。”
“我們的警衛營是精銳,炮兵支隊的火炮也還在!”
“關鍵就在於出其不意,快、準、狠!”
伍萬裡眼神越發堅定的說道。
“總隊長!誌司急電!”
一名滿臉風霜的參謀幾乎是踉蹌著衝到伍萬裡麵前,遞上一封譯好的電文說道。
伍萬裡迅速展開電文,劉漢青也湊了過來。
電報先是傳達了誌司首長們對他們在漢江支流以高炮全殲美軍戰機的輝煌戰績的祝賀與極高讚譽,緊接著便是一段至關重要的信息。
蘇聯方麵提出,若鋼七總隊能在十天內攻克東線戰略樞紐橫城,則除已承諾的巡洋艦、驅逐艦外,額外增送六條先進潛艇,並派遣專家指導潛艇仿製工程!
誌司首長強調,此任務非死命令。
橫城要打,但務必“根據實際情況自行定奪”,“保存有生力量乃重中之重”,並且會全力策應!
“十天內打下橫城……”
“萬裡,蘇聯這條件……太難了!”
“橫城可是東線重鎮,駐守兵力絕對不少,防禦也肯定嚴密!”
“十天?”
“我們現在連朝定橋還沒過呢!”
“而且……這任務一下,我們戰術上完全被鎖死了!”
“原本視情況襲擊橫城是主動選擇,時機不利還能從橫城南麵強渡漢江,甚至向南穿插跳出包圍圈。”
“現在要是接了這死命令,那就是無論如何也得硬啃橫城這塊硬骨頭了!”
“風險太大了!”
劉漢青看完,眉頭擰成了疙瘩,臉色有些難看,帶著焦慮和不甘道。
伍萬裡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將電報又仔細看了一遍。
他的目光落在“保存有生力量乃重中之重”、“非死命令”、“自行定奪”這幾個字眼上。
冰冷的寒風卷著電報紙嘩嘩作響。他的臉隱在陰影裡,看不出具體表情。
數秒的沉默,仿佛凝固了時間。
“潛艇戰隊群……是新中國海軍短時間內能發展真正的殺手鐧。”
“一旦成功,意味著我的無限潛艇計劃能加速破局,這買賣……值得做!”
伍萬裡的聲音異常平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篤定的說道。
“漢青彆急,誰說我們要被鎖死,你忘了我們現在的行動目標了?”
伍萬裡看著劉漢青焦慮的眼睛,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說道。
打朝定橋?破開東渡通道……”
劉漢青一愣,說道。
“對!”
“打下朝定橋,消滅或趕跑東岸美軍補充團,我們就有了東渡的橋頭堡!”
“過了漢江,我們就不再是被壓縮在城南、水原這狹窄三角地帶的孤軍!”
“我們本來就能把戰場攪到東麵去!”
“我們的目標原本就是爭取時機,揮師東進,擇機拿下橫城!”
“蘇聯這個任務,隻是把我們原來就要執行的戰術目標,明確化,並且加注了籌碼!”
“它並沒有改變我們向橫城作戰的基本方向,隻是讓我們原本視機而動的策略,變成了誌在必得的決心!”
“更何況……誌司老總說了,非死命令。”
“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敢拚命的人。”
“現在拿下朝定橋,就是為打橫城鋪路的第一步!”
伍萬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決斷道。
“你說的也對,我們確實可以試試!”
“反正那麼多奇跡都打出來了,不差這一個!”
劉漢青被伍萬裡的沉穩自信和清晰的戰略眼光說服,所有的疑慮瞬間消散,胸中湧起一股豪情。
“咱們的戰士們,還能打的動!”
“開國的虎狼之師就是精銳啊……”
伍萬裡站直身體,儘管疲憊深入骨髓,但脊梁挺得如同標槍的說道。
他的目光掃過正在抓緊最後幾分鐘休息、活動四肢、檢查槍械的警衛營戰士們。
他們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倦容,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
炮手們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冰冷的炮管,檢查彈藥。
“傳我命令!”
“讓餘從戎他們十分鐘後,率領火力支隊在西岸發起猛烈攻擊!”
“擺出強渡朝定橋的樣子,給我打出要把木板架到對岸去的氣勢!”
“動靜要大,攻勢要猛!”
“要把對岸美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橋西頭來,讓他們以為我們主力要硬闖鐵索橋!”
“命令雷公,炮擊目標調整!”
“他的炮,按我根據情報偵查情況以及尖兵抓回俘虜口供的分析,瞄準我分析出的美軍炮兵陣地預定坐標!”
“在火力支隊強攻開始後十分鐘,也就是我們警衛營摸到美軍裝甲部隊的位置時。”
“我要聽到雷公的炮彈,準確地、狠狠地砸到我預設的目標頭上!”
“要一舉打掉美軍的炮兵支援!”
“命令平河!密切監視戰場,尤其注意美軍支援情況!”
伍萬裡霸氣十足的說道。
“是!”
劉漢青聞言,拿著紙筆速記著。
“漢青,這仗……不能打成殲滅戰。”
“打得要快,要準,要狠!”
“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
“逼得他們指揮官不得不放棄這橋頭堡陣地,逼得他們……向橫城求援!”
伍萬裡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狡黠道。
“萬裡,您是說……?”
劉漢青眼睛猛地一亮,當即抬頭道。
“沒錯!”
“讓雷公打掉他們的火炮,再讓火力支隊的強攻和我們的背後偷襲一起發力,把這補充團打殘!”
“打得他們指揮官驚慌失措!他唯一能想的救命稻草,就是離他最近、兵強馬壯的橫城守軍!”
“隻要他肯求援,隻要能引動橫城方向分出兵來救援……那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調動敵人,分而殲之,運動戰中,我們就有把握打掉橫城的外圍兵力,甚至……”
“為我們最後拿下這座堅城創造戰機!”
“蘇聯佬要的橫城,我們既在為他打基礎,更是在為我們自己打!”
“把韓軍主力多引出來一些,到野外,到預設戰場,比強攻他們的烏龜殼,劃算多了!”
伍萬裡微微一笑,快速說道。
“萬裡!你這招高啊!實在是高!”
“一環套一環!”
“既解眼前之圍,打通通道,又破中期之難,吸引調動橫城守軍,更鋪墊長遠目標攻取橫城!”
“一石三鳥,一箭三雕!”
“我立刻去傳令!”
劉漢青頓時明白了伍萬裡這盤棋的精妙之處,由衷地歎服道。
伍萬裡點點頭,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緊了緊武裝帶,重新將打空的駁殼槍壓滿子彈。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警衛營戰士和炮兵們麵前。
經過短暫休整,戰士們灌了些冷水,啃了幾口乾糧,多少恢複了些許精神。
“同誌們!”
“你們是最累的,走了最遠的路!現在,還有一錘子買賣要做!”
“前麵!朝定橋對岸!就是美帝國主義的所謂補充團!”
“他們拆了橋板,等著咱們鋼七總隊主力去送死!你們說!答應嗎?!”
伍萬裡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強大的感染力的說道。
此時的風雪聲很大,加上距離還夠遠,所以他們的聲音並不會被美軍聽到。
“不答應!!!”
一時間,低沉卻蘊含著怒火的吼聲在雷公以及其他戰士們喉嚨裡滾動。
“好!”
“炮兵!等我的信號,按我分析的坐標給老子狠狠地轟他們!”
“警衛營的同誌們!”
“準備好跟我當尖刀!”
“用槍彈,把咱們腳下這條路最後的障礙——殺穿!”
伍萬裡看著這些戰士們,最後動員道。
“殺!”
“殺!”
“殺——!!!”
低沉的殺聲在山穀呼嘯凜冽的風中回蕩,如同暴風雨前的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