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很快出現兩個身影。
許靖央曾遠遠地見過崔國舅兩眼,自然認得。
他身邊那位模樣和煦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隴西郡王府葛世子,也是老郡王妃的兒子。
崔國舅一進門,就笑著上前握住威國公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威國公受寵若驚。
崔國舅道:“國公爺,不好意思,我來得唐突,沒有提前下拜帖,實在是等不及,想登門感謝令愛。”
許靖央起身,朝他們兩人頷首行禮。
“見過崔國舅和世子。”
崔國舅望著她,眼中一亮,快步走來:“好孩子,快快請起,是你救了沉舟,我跪下謝你都來不及!”
葛世子也站在許靖央麵前,含笑看著她,眼裡全是讚許。
“許姑娘,我早就聽聞你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清秀聰穎,容貌驚人,實乃女中豪傑,你救了我家老太君,也救了我的妻子和女兒,請受在下一拜。”
葛世子鄭重躬身,許靖央連忙還禮。
旁邊的陸國舅和孫大人都插不上話了。
許靖央說:“應該的,我還沒來得及去向老郡王妃道謝,當初我不便暴露身份,山匪想欺辱我,多虧她老人家兩次拚命相護。”
崔國舅哈哈朗笑:“隴西郡王府的老太君,年輕時候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同你一樣英勇非凡。”
“是啊,”葛世子頷首,“她老人家受驚了,太醫叮囑暫且不能下榻,要不然,她今天非得跟著我來不可。”
這不,山匪的事剛落定,聽說山匪招了,是看中錢財,才決定綁架後殺人滅口。
所以皇上判決他們斬九族。
安頓完這件事,崔國舅和葛世子就連忙作為代表,登門道謝了。
“許姑娘,你現在就是我們兩府的恩人,以後有什麼難處,還請明說,我們定湧泉相報。”
許靖央笑容淡淡:“您言重了。”
然而,她眼神看向旁邊的陸國舅和孫大人。
崔國舅和葛世子頓時會意,也跟著看過去。
兩位國舅相見,自然都是冷著臉。
崔國舅嗬嗬冷笑:“這不是陸大人麼?怎麼也來了?”
陸國舅輕咳:“我陪妹夫過來,探望他表妹許夫人。”
孫大人連忙拱手,老老實實地給崔國舅和葛世子行禮。
不管他剛剛有多少氣勢,這會兒,站在真正的皇親國戚跟前,孫大人也情不自禁彎著腰,不敢造次。
許靖央這時輕聲細語道:“表舅,你剛剛的訓話,我已經記在心裡了,請你放心,等你回去,我一定會好好反思的。”
她說完這句話以後,孫大人頓時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崔國舅和葛世子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都變得像刀子一樣!
葛世子詢問:“許姑娘如此英勇無畏,皇上都讚不絕口,還有什麼事,是值得孫大人來訓話的?也說給我們聽聽。”
許夫人正要插話,就聽許靖央說:“也怪我不好,父親納妾我沒有阻攔,被表舅和陸國舅說成不懂事的白眼狼了。”
葛世子頓時皺眉。
崔國舅更是冷笑:“陸大人自己都有八房姨娘,怎麼還管到彆人家裡來了?你要是真喜歡多管閒事,應該去衙門裡坐著升堂啊,在這裡都屈才了。”
“你!”陸國舅聽出他的譏諷之意,“我是為了妹夫,又不是吃飽了撐的,非要管威國公府的事。”
葛世子語氣冷漠:“孫大人,再近的關係,也不能在自己妹妹這兒當家做主,否則,不是亂了倫常麼?”
崔國舅附和:“聽說你當年還是狀元,過往的聖賢書讀到哪兒去了?”
“是,是……您說得對,都是下官冒失了。”孫大人臉色蒼白,隻能頷首認罵。
陸國舅覺得麵上無光了。
他嗬斥孫大人:“還不趕快走?浪費半日的時間!”
陸國舅甩袖,率先離去,孫大人連忙跟在他身後,也沒有再抬頭看一眼許夫人。
許夫人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攥緊,帕子幾乎要被絞碎。
她原以為今日定能讓許靖央當眾低頭,讓這個死要麵子的威國公在陸國舅麵前狠狠斥責女兒,好把管家權重新奪回來。
可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就在這時,她抬眼正對上許靖央轉身投來的目光。
那雙鳳眸裡凝著刺骨的寒意,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個拙劣的戲子。
那一瞬間,許夫人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凍住了,餘下的唯有難堪。
崔國舅和葛世子帶來了不少珍貴的謝禮,一箱箱地抬進院子裡。
威國公喜形於色,叫丁管家吩咐廚房準備午膳,要留貴客一起享用。
他們站在許靖央身邊,談笑愉悅,看著她的目光,全是長者對晚輩的讚許與認可。
葛世子意味深長地笑道:“許姑娘這般性情,我父親定會喜歡,他常說,就缺個像許姑娘這樣的孫女。”
崔國舅朗聲接話:“再過些時日,老郡王就要回京了,屆時引見許姑娘一見如何?”
許靖央眸光微動。
在她記憶中,隴西郡王已是古稀之年。
當年戰亂初起時,他是第一個拖著病體跪在殿前請纓的老將。
隻是那時隴西也起了民變,皇上權衡再三,最終還是命他回去鎮守故土。
她忽然想起那封被珍藏的信箋。
當初她還是神策大將軍事,這位素未謀麵的老郡王,曾寄過一封書信來。
老郡王說,聽聞戰事凶險艱難,他恨不得馬上提槍上馬,與神策軍並肩作戰,隻是他遞去京城的請軍令被皇上駁回了,於是,他隻能遙祝素不相識的少年——許靖寒,旗開得勝,勇往無前。
與信一起送來的,還有老郡王的護心鏡,聽說是他老人家戴了大半輩子的。
那樣東西,許靖央在假死前,就已經找地方珍藏好了。
他們在這裡聊得熱火朝天,那邊,威國公悄然走到許夫人身邊。
他用力狠狠推搡她一下。
並低聲嗬斥:“還不滾?真礙眼!”
許夫人咬唇,眼眶發紅,轉而憤恨離去。
夜色時分。
許靖央沐浴過後,坐在妝鏡前。
她取出當初被許鳴錚典當的許夫人舊物,一個普通的匣子,裡麵裝著幾件首飾。
竹影見她拿出裡麵的金釵,便問:“大小姐,您怎麼把這些拿出來了?”
許靖央若有所思:“我隻是在想,一個從不露麵的表舅,這次突然出現,還想給母親撐腰,到底是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