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川說話間,朝門外已經在等著自己的秘書看了眼。
秘書立刻用筆在本子上把這事兒記了下來,道:“好的陳局,待會兒回到局裡,我立刻去辦!”
革職查辦!
男人一瞬間臉色變得慘白。
“陳局!是我錯了!是我不該詛咒您外甥!”他立刻追到陳硯川麵前給他道歉。
“像你們這種人啊,明知道自己錯在哪,還是要明知故犯!就算是升職上去了,也做不出什麼為百姓著想的好事兒來!”秘書上前用力拉住了對方,緊擰著眉頭道:“陳局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蛀蟲!”
男人還想試圖為自己辯解:“陳局,我也沒想那麼多,我就是……”
陳硯川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轉身回了屋裡。
“陳局待會兒八點多還有會,你老老實實跟我一塊兒回去,說不定還能有機會下放到基層,不老實的話,一查你一個準!”秘書直接將男人拽了出來:“你送給江老那些老山參是從哪兒來的?”
一個月薪隻有四五十塊的小乾部,怎麼能有錢買老山參這種東西?
男人聽秘書問到了關鍵,瞬間沒了聲音。
何嫂看著他們夫妻兩人和陳硯川秘書一塊兒上了車,起身又遠遠朝他們啐了口:“我呸!活該!”
江耀還沒怎麼樣,他們不僅詛咒江耀會死,還辱罵許長夏破鞋,是個人聽到都忍不下這口氣!
“你們這種嘴上不知道積德的人,死後也要下拔舌地獄的!”
何嫂罵了幾句還不覺得解氣,越想越氣,回到客廳的時候心肝都給氣疼了,眼睛也紅了一圈。
“何嫂,和這種人,不必一般見識。”陳硯川淡淡開口道。
“陳局,我是心疼咱們家少奶奶呢!”何嫂走到陳硯川麵前道。
“怎麼呢?”陳硯川問道。
他看剛才許長夏氣勢洶洶的,並沒有受欺負。
何嫂想了想,回道:“少爺做事喜歡深謀遠慮這是對的,可是訂婚宴都辦了,咱們少奶奶還不是江家的人,我是知道他們兩個還沒有同房的,她乾乾淨淨的一個小姑娘卻被人罵破鞋,您說氣不氣人呢?”
“要不然,兩個人就把事兒辦了!把結婚證領了!少奶奶被人罵寡婦也就算了,至少她是個名正言順的江家人,走出去也是堂堂正正的江家孫媳,是不是?”
“等少爺好些了,您能不能幫忙勸勸?”
陳硯川聽何嫂一句句說著,眼底閃過幾分驚訝。
何嫂繼續道:“這事兒我們老爺子也勸過,但少爺說,本來他上戰場之前訂婚這事兒就是錯的,要是他回不來,還叫少奶奶一輩子守寡,她的將來也要被江家給毀掉,這是不對的!”
“可按我說,早幾十年前戰爭年代的時候,大家就全都不處對象不生孩子了嗎?現下的委屈不去管,卻管將來那麼多做什麼呢?”
陳硯川聽她說著,半晌,隻言簡意賅回了一句話:“知道了,我會勸他。”
“那就謝謝您了。”何嫂長歎了口氣:“隻是我家少爺他……”
陳硯川知道何嫂在擔心什麼。
他沉默了幾秒,回道:“阿耀一定會醒。”
雖然他並沒有直接的證據,但預感告訴他,江耀這次一定會平安無事。
他不信他們陳家的家運會就此結束。
……
許長夏幾乎是踏著上課鈴進了教室。
還好早讀課的老師還沒到。
許長夏坐到自己的位置前剛拿出書本,隔壁桌的女同學小聲叫了她一聲:“許同學!”
大家都已經在早讀,許長夏不解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昨天放學,老師給我們幾個看了你的英語卷子,你圈出的語法點全是對的,你的語感怎麼會這麼好,教教我們唄?”女同學幾乎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許長夏。
“而且咱們學校的幾個英語老師都不一定能把這卷子做成滿分,以後放學的時候,咱們能不能在一塊兒做英語作業?老師說,做作業的過程其實是能提高分數的最快捷徑!”
這個年代,確實英語老師的英語水平都參差不一,不然,許長夏也不會想到做英語家教這個賺錢的法子了。
她本來還在考慮到底要怎麼才能踏出做英語家教的第一步,誰知,這幾個人自己找她來了。
“你放心,你教我們一塊兒做作業,我們就當你是半個家教,給你工資好不好?”女同學繼續朝她道。
許長夏斟酌了下,朝對方問道:“那你們幾個人呢?都有誰呢?”
“大概暫時說好的是五個,而且都是女同學,我們五個英語成績都有點兒拖後腿,要是補上去的話,也許就能考上普本和大中專了!”
女同學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們不會浪費太多你的時間的,每天傍晚從六點半到七點半或者八點之間,可以嗎?”
許長夏沒作聲。
她有些猶豫。
這麼密集的補課時間,會占用太多她的私人時間。
“要不是就是一,三天時間,再加一個周六,周六時間久一些,你看行不行呢?”女同學見她不吭聲,繼續問她。
許長夏是想幫助同性一塊兒進步的。
現在的人大多都很淳樸,也許做了同學,以後就是一輩子的朋友。
她想到了孫紅英,孫紅英和她也就三個月的同學,就願意在生意上給她幫助和信任,這個年代,好人還是多一些。
“那去哪兒一塊兒補課呢?”許長夏又問道:“你們有什麼建議嗎?”
“如果你覺得晚上有點兒危險,那咱們就在公安大院一塊兒補課,可以嗎?我家就是公安大院的。”女同學小聲回道。
這麼巧,和孫紅英在一塊兒。
許長夏微微揚了下眉頭。
“還有,我們幾個家庭手頭上都還算是寬裕,父母願意供我們讀書,所以一個禮拜我們每個人給你兩塊錢的補課費,可以嗎?”
許長夏迅速算了算。
一共五個人,一禮拜兩塊錢,一個月也就是四十塊!
而且這是沒有任何成本的純利潤。
她想了想,還是留了個心眼,問對方道:“你認識孫紅英嗎?”
“認識啊!她家和我家就隔著兩棟樓!明年她要參加第三次高考!”女同學開心地反問道:“你也認識她嗎?”
那就對了,這個同學家肯定在公安大院,連孫紅英已經複讀兩次都知道。
“對,我在一中和她是同學。”許長夏笑了笑,回道。
“那正好啊,我們叫上孫紅英一起!她英語成績也可差了!”女同學笑著朝許長夏伸手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蘇玉蘭。”
許長夏朝她伸出的手看了看,頓了幾秒,握住了蘇玉蘭的手。
“那你這就是同意了啊!”蘇玉蘭隨即道。
“我沒有問題,但是這事兒還得和我家裡商量一下,免得他們擔心。”許長夏想了想,回道。
“行!”蘇玉蘭爽快地點了點頭:“或許你覺得工資方麵不合適,我們還可以加一點兒,隻要你能讓我們進步!”
一周兩塊錢已經不少了,而且時間隻有一個多小時一次。
許長夏斟酌了下,輕聲回道:“你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合適。”
今天就是周三,下了課,許長夏剛走到校門口,蘇玉蘭和其他四個女同學一塊兒叫住了她:“許同學,要不然今天你就和我們一塊兒去吧!”
許長夏看了看馬路對麵等著的陳硯川的車,陳硯川今天好像也來了。
“你們先等我幾分鐘,我家長來了,我去問問能不能去。”許長夏朝蘇玉蘭幾人回道。
她拉開車門,發現陳硯川果然就在後座上坐著。
“舅舅,您今天怎麼有空?”許長夏有些驚訝。
“白天事情都處理完了。”陳硯川淡淡回道。
許長夏猶豫了下,在他一旁的位置坐下了。
“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陳硯川看了眼馬路對麵那幾個女同學,朝許長夏道。
許長夏昨晚答應了江耀,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要跟陳硯川商議。
她想了想,朝陳硯川道:“她們想要我給他們補習英語,一去公安大院一塊兒做一小時的英語作業。”
許長夏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昨晚做錯了什麼,讓陳硯川對她有意見,才會讓她滾。
所以今天她和他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
“我家就在對麵不遠,可以。”陳硯川略一思忖,低聲應道。
許長夏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
“她們今天就要我過去。”許長夏又道。
陳硯川點了點頭:“可以,我送你過去,七點半準時出來,我們去醫院看阿耀。”
正好他今天有空。
既然陳硯川沒有意見,那許長夏也就放心了。
她已經想好了,以後如果陸風或者司機沒空的時候,許長夏就讓許勁在外麵等她一塊兒回去,他們做生意一般晚上時間是空出來的。
許長夏去和蘇玉蘭她們說了一聲,轉身又回到了車上。
車子往公安大院去的路上,身旁,陳硯川朝許長夏看了兩眼,忽然低聲開口道:“阿耀不在的時候,這種事情必須要跟我商議,沒有危險的事情,我不會這麼不近人情。”
頓了頓,又道:“在外麵受到了欺負,也必須告訴我,或者給我打電話,或者去我辦公室找我。”
“省得阿耀到時怪罪我,沒有將你照顧好。”
他說話間,從皮夾裡拿出來幾張五十元大鈔,塞進了許長夏書包的隔層裡麵。
“舅舅,我有錢的!”許長夏愣了下,隨即將錢又掏了出來,還給陳硯川。
她不至於連打個電話坐個公交車的錢也沒有。
“那你為什麼去做家教?”陳硯川反問她。
“……”許長夏忽然有些無言以對。
但是也許暫時她隻能賺幾個女同學的錢,說不定過兩個禮拜,就可以有更多的女同學找她補習英語。
這是在不耽誤她自己學習的情況下,順手賺點兒錢的事情罷了。
而且這錢來的比較快,會比許芳菲許勁兩人辛苦賣雞蛋來的效率更高一些。
她沉默了半天,還是如實回道:“我希望可以靠自己的雙手,讓我媽和三舅過上更好的生活,不靠任何人,這是我的底氣。”
“雖然這錢對於舅舅來說不算是什麼,但一個月四十幾塊,已經頂得上高級工人一個多月的工資了。”
許長夏並不嫌這錢少,賺錢都得有一個積累的過程。
現在她和許芳菲手裡的幾百塊錢,也是從最開始賣雞蛋的十四塊,一分一毛積累起來的。
把生意做大做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而是靠日積月累的經驗和耐心。
也許生來就富貴,十幾歲就能去國外留學的陳硯川,不太能明白她們普通人家的艱辛,但很多人,是努力辛苦一輩子也賺不著幾個錢的。
比如上輩子的許勁,勞苦半輩子,去世時五十多了,也就存下了幾萬塊。
許長夏隻是想儘可能的,讓他們早些過上好日子。
陳硯川靜靜地盯著她看了會兒。
昨天傍晚,他剛好要參加一個晚上八點的飯局,中間有兩個小時的空閒,想著順路帶許長夏去醫院,剛好,看到了林思言去找許長夏的麻煩。
是他叫人去請來的校長,打算給許長夏解圍,但誰知,她根本不需要人幫忙。
之前,他隻是以為許長夏在性格上有些特彆,經過這兩天才發現,或許之前他對她有和彆人對她同樣的誤解,以為她答應了這門婚事,就是個無用的隻知攀附的勢利眼。
但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許久,他低聲回道:“知道了。”
他從幾張五十元大鈔裡麵,抽出來一張,遞給了許長夏,道:“這是給你備用的零用錢,以防不時之需。”
這個說法,許長夏倒是可以接受。
“謝謝舅舅。”許長夏點了點頭,沒有再推辭。
陳硯川看著她將錢收進了包裡,半晌,又道:“另外,我再說一次,你在外麵有什麼事情有什麼需要,必須要告訴我。”
他頓了幾秒,又補了句:“人情以後讓阿耀來還就好,你們夫妻一體,應該不會計較這個。”
“好,我知道。”許長夏點了點頭,乖乖回道。
得到她肯定的回複,陳硯川才放了心。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公安大院外麵。
蘇玉蘭家在十號,許長夏下車的時候,她們幾個也已經到家了。
“這兒就是我家。”蘇玉蘭一邊領著許長夏進門,一邊給她介紹道。
兩人說話間,許長夏聽到了隔壁會客廳傳來的打麻將的聲音,下意識朝那兒看了眼。
“那是我媽,我家就我和我妹妹兩個孩子,我媽在家也是沒事兒乾,喜歡打麻將,我們上樓上書房去吧!”蘇玉蘭隨意解釋了兩句。
然而蘇玉蘭拉著許長夏往樓上走,剛好經過會客廳門口。
透過透明的玻璃移門,許長夏剛好,和裡麵一位貴婦打扮的女人,對上了視線。
兩人對視的一瞬間,裡麵的蔣以禾眼底隨即閃過幾絲慌亂。
門外,許長夏看著她,慢慢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