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猶豫了一秒,還是打開了門。
沈墨快步進入公寓,順手鎖上門。他的目光迅速掃視房間,確認窗戶和窗簾的狀態,動作熟練得令人不安。
"你怎麼又回來了?"林微問道,聲音比她預想的要平靜。
沈墨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和她剛收到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威脅信息:"你也收到了,對嗎?"
林微點點頭,指向茶幾上的文件:"這些是真的嗎?宏遠資本背後是國際洗錢集團?"
"部分真實。"沈墨的聲音低沉,"但情況更複雜。他們不隻是洗錢,還通過破產企業轉移非法資金和敏感技術。"
林微消化著這個信息:"那我父親"
"被利用了。"沈墨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他們知道林誌遠和我的過去,故意拉他入夥,作為對我的牽製。"
林微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你一直在調查他們?那些收購是為了獲取證據?"
沈墨微微點頭:"我的團隊已經臥底調查了一年。正當我們準備收網時,你的報道打草驚蛇了。"
"我不知道"林微感到一陣內疚,"我隻是在做我的工作。"
沈墨的表情軟化了些:"我知道。這也是為什麼我今晚來找你。"他猶豫了一下,"林微,你現在有危險。這些人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他們的計劃。"
林微想起監控照片和威脅短信,脊背一陣發涼:"我需要報警。"
"不行。"沈墨斬釘截鐵地拒絕,"警方有他們的人。而且一旦正式立案,你父親作為股東也會被調查。"
"那怎麼辦?"林微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慌亂,"我不能放棄這個調查,這是我的工作!"
沈墨上前一步,雙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聽我說,我有一個計劃。但需要你的配合。"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熟悉而令人安心。林微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那裡麵是她久違的堅定和關切。
"什麼計劃?"她輕聲問。
"假裝放棄調查。"沈墨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公開發表一篇無關痛癢的文章,讓他們放鬆警惕。同時,我會安排人保護你和你的父親。"
林微皺眉:"然後呢?"
"然後我的團隊會繼續收集證據,在合適的時機一舉揭發整個網絡。"沈墨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肩頭,"這需要時間,但更安全。"
林微退後一步,掙脫他的觸碰:"所以你的解決方案是讓我撒謊,放棄新聞原則,坐等你來解決問題?"
沈墨的眼中閃過一絲挫敗:"我是想保護你!"
"我不需要這種保護!"林微突然提高了聲音,"三年前你以保護之名欺騙我,現在又想重演曆史?"
沈墨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林微冷笑,"又是隱瞞,又是操控。沈墨,你一點都沒變。"
沈墨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看著我,林微。你真的認為我會再次傷害你?"
他的眼睛在近距離下呈現出深邃的墨色,裡麵翻湧著太多情緒——憤怒、痛苦、擔憂,還有林微不敢確認的那抹情感。
"我不知道。"她誠實地說,"三年前我相信你愛我,結果那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報複。"
沈墨的手像被燙到般鬆開。他後退兩步,呼吸變得粗重:"你永遠不會原諒我,是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插在兩人之間。林微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原諒?她以為自己早已放下,可重逢後的每一次心跳加速、每一次眼神閃躲,都證明那份感情從未真正消失。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她最終說道,"我們需要解決眼前的危機。"
沈墨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商業精英的冷靜:"你有兩個選擇。一,按我說的做,假裝放棄調查,讓我來處理。二,繼續你的報道,但必須接受我的保護。"
林微抱起雙臂:"或者第三個選擇——我報警,走正規程序。"
"然後讓你父親卷入刑事調查?"沈墨尖銳地指出,"你知道這些人的手段。他們會把所有責任推給小股東,自己全身而退。"
他說得對。林微咬住下唇,思考著其他可能性。突然,一個想法閃過她的腦海。
"如果我們合作呢?"她慢慢說道,"我表麵上放棄調查,實際上繼續暗中收集證據。作為記者,我有渠道和資源是你沒有的。"
沈墨皺眉:"太危險了。"
"比坐以待斃強。"林微堅持道,"而且我有職業責任揭露真相。"
兩人對視良久,最終沈墨妥協地歎了口氣:"有條件。你必須24小時帶著這個。"他遞給她一個小巧的追蹤器,"有任何異常立刻聯係我,不要單獨行動。"
林微接過追蹤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熟悉的電流感再次襲來。她迅速收回手:"成交。"
沈墨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卻在門口停下:"還有一件事。明天起會有人暗中保護你,不要驚慌,也不要表現出來你注意到了。"
"你的人?"
"最信任的。"沈墨回頭看她,眼神複雜,"晚安,林微。注意安全。"
門輕輕關上,留下林微一人在突然顯得過於空曠的公寓裡。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追蹤器,意識到自己剛剛可能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再次信任沈墨。
但更可怕的是,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說:你從未真正停止信任他。
第二天一早,林微按照計劃向李雯提交了一篇不痛不癢的商業趨勢分析,聲稱對宏遠資本的初步調查沒有發現異常。李雯明顯有些失望,但還是同意了改變報道方向。
"董事會接到幾個電話,暗示這個調查不太受歡迎。"李雯委婉地說,"也許暫時放一放是對的。"
林微假裝順從地點頭,心裡卻記下了這個信息——宏遠資本的影響力比她想象的更大。
接下來的日子,林微表麵回歸常規工作,暗地裡卻繼續調查。她小心避開可能的監視,用加密通訊與幾位關鍵線人聯係,同時留意著周圍的"保護者"——一個總是出現在她附近的高大男子,和一個偶爾"偶遇"的女咖啡師。
沈墨沒有再直接聯係她,但每晚都會有一條加密短信詢問情況。林微簡短回複,保持著專業而疏離的語氣。然而每次手機響起,她的心跳還是會不受控製地加速。
周五下午,林微收到一條匿名線人的消息,稱宏遠資本當晚有一次重要資金轉移。她猶豫再三,還是將信息轉發給了沈墨,並附言:「可能有行動,今晚8點,西港碼頭。」
沈墨的回複幾乎立刻到來:「收到。不要靠近,太危險。」
林微當然不會聽從。這是獲取第一手證據的絕佳機會。晚上7點半,她悄悄駕車前往西港,將車停在一個隱蔽處,然後借助夜色和貨櫃的掩護接近約定的地點。
碼頭在夜晚顯得陰森可怖,巨大的吊車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林微躲在一個集裝箱後,調整長焦鏡頭的焦距,對準遠處正在進行的一群人。她認出了宏遠資本的ceo趙宏遠,還有幾個看似外國人的麵孔。
正當她準備拍照時,一隻手突然從背後捂住了她的嘴。林微驚恐地掙紮,耳邊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彆動,是我。"
沈墨。他穿著全黑的戰術服裝,臉上塗著偽裝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危險而性感。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瘋了嗎?"沈墨鬆開手,壓低聲音怒斥,"我說了不要來!"
林微倔強地揚起下巴:"我需要第一手證據。"
沈墨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即變得警覺:"來不及了,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遠處傳來喊叫聲和奔跑的腳步聲。沈墨一把拉起林微:"跑!"
他們在迷宮般的貨櫃間穿梭,身後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突然,一聲槍響劃破夜空,林微感到一陣刺痛——子彈擦過她的手臂。
"該死!"沈墨咒罵一聲,猛地將她拉入一個狹窄的通道,"你受傷了。"
林微這才注意到右臂的衣袖已經被血浸濕:"隻是擦傷,不嚴重。"
沈墨快速檢查傷口,確認無大礙後,脫下外套撕成布條為她簡單包紮。他的動作輕柔而熟練,眉頭緊鎖的樣子讓林微想起三年前他照顧生病的她時的神情。
"聽著,"沈墨突然貼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我引開他們,你沿著這條路直走,儘頭有輛黑色suv,車牌尾號77。上車立刻離開,明白嗎?"
林微抓住他的手臂:"那你呢?"
沈墨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能應付。"他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柔軟,"林微,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安全第一。"
不等她回答,沈墨已經衝了出去,故意製造聲響引開追兵。林微按他指示的方向跑去,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止。她找到那輛車,剛拉開車門,遠處又傳來幾聲槍響。
林微僵在原地,恐懼如潮水般襲來。沈墨他還安全嗎?
"林小姐,快上車!"司機催促道。
林微猶豫了一秒,突然關上車門:"對不起,我不能走。"
她轉身朝槍聲方向跑去,理智被一種更原始的情感壓倒——她不能再次失去沈墨,不能在他危險時獨自逃離。
碼頭重新陷入寂靜,隻有林微自己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呼吸聲。她小心翼翼地搜尋著,每轉過一個貨櫃都害怕看到最不願見的場景。
終於,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她發現了沈墨。他靠坐在貨櫃旁,一手捂著左腹,深色衣物被液體浸透,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沈墨!"林微衝過去,聲音顫抖。
沈墨抬頭,眼中滿是震驚和憤怒:"你怎麼回來了?"他的聲音因疼痛而嘶啞。
林微跪在他身旁,檢查傷勢。子彈穿透了側腹,出血嚴重。"彆說話,我們需要立刻送你去醫院。"
沈墨虛弱地搖頭:"不行醫院會報警我的私人醫生"他試圖站起來,卻因疼痛而踉蹌。
林微扶住他,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堅持住,我帶你離開。"
沈墨的重量幾乎壓垮她,但林微咬牙支撐著。一步一步,他們艱難地向車輛移動。沈墨的呼吸越來越重,溫熱的血滲透到林微的衣服上。
"為什麼回來?"沈墨再次問道,聲音微弱。
林微的眼淚終於落下:"因為我不能再次失去你。"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長久以來鎖起的情感閘門。無論過去有多少欺騙和傷害,此刻她隻知道一件事——她仍然愛他,從未停止。
終於到達車輛,司機幫忙將沈墨安置在後座。林微緊挨著他坐下,用壓力止血法按住傷口。
"堅持住,"她輕聲說,不知是在安慰沈墨還是自己,"很快就到。"
沈墨虛弱地握住她的手,眼中是林微讀不懂的複雜情緒。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陷入昏迷。
林微緊緊抱住他,淚水無聲滑落。在這一刻,所有的防備、怨恨和猜疑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她隻祈求一個機會——讓沈墨活著,讓他們有機會重新開始的機會。
車子疾馳在夜色中,奔向未知的未來。林微知道,無論結果如何,今晚已經永遠改變了一些東西——或許是她築起的心牆,又或許是他們之間看似不可能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