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朗安獨自驅車,在淩晨時分來到瑞市找到麻子。
整整一夜,兩個男人都沒有合眼。
“鳴哥真的要……”麻子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在寬敞的客廳裡來回踱步。
朗安的目光如刀,聲音中透著刺骨的寒意:“鳴哥沒有選擇!”
麻子停下腳步,直視著這個平日寡言的兄弟:“你想過失敗的後果嗎?”
“不能失敗。”朗安的回答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
“張誌強死了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麻子咬牙,顯然對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持懷疑態度。
朗安緩緩搖頭,目光凝視著虛空:“我不知道,但現在隻能讓他死……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鳴哥。”
空氣在這句話後凝固了幾秒。
麻子深吸一口氣:“都有誰知道這個計劃?”
“你,我,馮朋。”
“具體怎麼動手?”
“鳴哥會想辦法約張誌強出來,馮朋那邊已經召集好了人手。”朗安平靜地陳述著這個冒險的計劃,“我這次來的任務,就是帶槍回去。”
“馮朋找的人可靠嗎?”
“不知道。”
麻子長歎一口氣:“之後呢?鳴哥打算怎麼脫身?”
“張誌強一死,翰海必亂。執法隊介入後,鳴哥自然安全。”朗安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奇特的篤定。
“你怎麼這麼有把握?”
朗安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因為執法隊的目標根本不是鳴哥。況且,這大半年來,他都刻意回避翰海的核心事務……”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什麼重要的細節:“鳴哥說過,隻要張誌強一死,王海必定保他周全。”
雖然不明白楊鳴為何如此篤定,但朗安選擇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大哥。
夜色漸深,燈光將兩個男人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像一幅凝固的剪影。
麻子的眉頭緊鎖,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那張靜呢?”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權衡著措辭:“萬一她選擇魚死網破,怎麼辦?”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急促:“彆忘了,她可是鳴哥的老婆!”
朗安的目光凝固:“那隻是名義上的。”
他的語氣中透著一種冷酷的洞察,仿佛早已看透這場婚姻的本質:“張誌強一死,張靜絕不會和鳴哥同歸於儘。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穩住翰海的基業。”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至於她以後會不會報仇,這個我不知道,鳴哥也沒說過。”
這番話讓麻子陷入沉思。
他重新坐回真皮沙發,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他深知自己此刻已經無力改變任何事情。
眼前的局麵,就像一列已經啟動的列車,正在朝著既定的軌道疾馳。
良久,麻子才打破沉默:“明天我去聯係人準備槍。”
他直視著朗安的眼睛:“這次回去,你自己多加小心。”
朗安微微點頭,神色依舊平靜:“鳴哥說,如果行動失敗,你要立即和他撇清關係。納市的生意以後就不要再碰,除了接應馮朋,其他人一律不見。”
他停頓了一下:“實在不行,到時候你就去緬甸避避風頭。”
麻子起身,拍了拍這個兄弟的肩膀。
燈光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難得的感性:“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回去告訴鳴哥,不管發生什麼,他永遠都是我麻子的大哥。”
“嗯。”朗安簡短地應了一聲,卻在這個單音節中包含了太多難以言說的情誼。
……
柬埔寨,西港。
潮濕的海風裹挾著鹹腥味道,透過半開的窗戶鑽進這間普通的旅館房間。
房間裡的光線昏暗,隻有電視機屏幕投射出的藍光。
大毛懶散地靠在床頭,手中的遙控器隨意地對著電視機。
《哪吒鬨海》的畫麵在屏幕上跳動,這部充滿東方神話色彩的動畫片,在這個異國他鄉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花雞坐在靠窗的破舊椅子上,手中的黑星手槍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他機械地重複著保養槍支的動作,抽出彈匣,擦拭子彈,再裝回去。
這種近乎強迫症般的重複動作,仿佛成了他在流亡生活中唯一能夠掌控的事物。
每一個動作都無比嫻熟,仿佛已經在這個房間裡重複了成百上千遍。
六點半,走廊傳來腳步聲。
花雞敏捷地將手槍塞進腰間。
門開了,嚴學奇提著幾個快餐盒走進來。
“吃飯了。”
花雞默默地收拾桌子,大毛關掉了電視。
三個人很快圍坐在狹小的方桌前,開始了一天中唯一的團聚時刻。
“金子出手了嗎?”大毛一邊扒飯一邊問道,語氣中帶著對經濟來源的關切。
嚴學奇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銀行卡。
他仔細地挑出四張,分給兩人各兩張:“省著點花,這邊不好搞錢。最近一兩個月都安分點。”
“嗯,好。”大毛應聲,接過屬於自己的那份生存資源。
“對了,”嚴學奇突然想起什麼,目光轉向始終沉默的花雞,“楊鳴結婚了。”
這個消息並未在花雞臉上激起任何波瀾。
早在楊鳴婚禮前幾天,孫巧的電話就已經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他還記得電話那頭孫巧的啜泣聲,為沈沫打抱不平,痛罵楊鳴的背叛。
但花雞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納市那個權力的旋渦中,楊鳴和張靜的婚姻,必定是張誌強的陽謀。
大毛咀嚼著口中的飯菜,臉上浮現出一抹輕蔑的笑意:“那小子倒是挺會見風使舵。”
他放下筷子,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光芒:“做了張誌強的妹夫,以後張誌強那些家業不就是他的了?”
這個想法似乎讓他突然興奮起來,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要不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敲那小子一筆?”
嚴學奇輕笑了一聲,目光中閃過一抹睿智的光芒:“張誌強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他絕不可能把自己的基業交給外人。”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神若有所思:“我今天見了一個人……”
他的目光轉向始終沉默的花雞:“四眼你認識嗎?”
“四眼?”花雞的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在搜尋記憶中的某個片段。
“對,就是納市的那個四眼。”
“認識,但不熟。”
嚴學奇嘴角掛著耐人尋味的笑意:“這小子跑到西港來了。上午見過一麵,透露了個有意思的消息。”
“什麼消息?”花雞敏銳地捕捉到他話中的弦外之音。
“據說張誌強和他一起搞五號生意出了問題,似乎要讓楊鳴去頂罪。”嚴學奇說這話時,目光緊緊盯著花雞的反應。
花雞的筷子在半空中頓住,這個細微的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波動。
大毛卻像是抓住了某種報複的快感,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那小子活該!”
嚴學奇從容地點燃一支煙,將一部諾基亞手機丟到桌麵中央:“上麵有四眼的電話。”
“謝謝嚴哥。”花雞拿起手機,聲音克製。
他隨意地抹了把嘴,起身離開房間,腳步聲在狹窄的走廊裡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