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後寢殿。
王賁與趙淩酒過三巡之後,兩人都已是醉眼朦朧。
趙淩坐在上方,笑道:“舅舅,您率兵擁立朕,朕卻無以為報,舅舅莫怪。”
王賁聞言依舊是雙眼微眯,雙頰緋紅,哈哈大笑:“陛下……陛下這是說的哪裡話?”
“陛下乃是聖君,王賁擁護陛下……是為天下百姓,為了鏟除奸佞,為了……為了我大秦的將士……”
“不敢求賞賜……”
王賁醉態十足,說話都不利索。
正所謂酒後吐真言,更顯幾分真誠。
二人說話間,皇太後王氏擺駕來到後寢殿。
王氏屏退左右,看著酩酊大醉的趙淩和王賁,上前勸道:“陛下,望以國事為重,不可嗜酒。”
王賁見到自己的妹妹,也是一愣,盯著她看了許久,這才拱手道:“王賁……見過皇太後。”
趙淩更是起身,跌跌撞撞走下來,拱手道:“朕給母後請安。”
“朕與舅舅小酌幾杯,並無大礙。”
皇太後看了看趙淩,又看了看王賁,上前拉著趙淩的手,歎道:“陛下年少,勿要貪杯。”
“陛下,王賁將軍乃母後兄長,此番擁立有功,為何不見封賞?”
此話問得乾脆利落。
趙淩依舊醉態十足的模樣,望著王賁,大笑:“徹武侯,你想要何等賞賜?”
王賁大口喘著粗氣,汗滴滾落,眼睛眯成了縫,一副努力睜眼,卻睜不開的模樣,大手一擺:“臣……不要……不要賞賜!”
說完整個人就趴在條案之上,不過片刻,呼嚕聲震天。
皇太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又激動地對趙淩說道:“淩兒,王家一門忠烈,你外王父和舅舅立功無數,兩人都封了候,說是封侯,卻無封地,這可像話?”
趙淩點了點頭,道:“確實不甚像話!”
皇太後眉笑顏開:“那淩兒可給外王父和舅舅一些封地,不需多大,一郡之地就好。”
“聽聞那九州神石不是有三十六顆,西文彥他們都得了一枚,外王父和舅舅如何不能送他們一顆?”
趙淩慢慢抓住他母後的手,然後輕輕扯開,眼神之中酒意全無,冷聲道:“母後,朕乃皇帝,天下共主,請稱陛下!”
“朕曾說過,後宮不得乾政!母後可知?”
皇太後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趙淩登基後,幾乎隔一兩日便會到她的寢宮陪她,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她偶爾稱趙淩一聲淩兒,趙淩也並未有任何的不悅,她也時不時旁敲側擊想要為王家謀取利益,趙淩雖沒同意,卻也未回絕。
今日得知趙淩與王賁在後寢殿飲酒,便趕了過來。
既然都一起喝酒了,而且都喝醉了,此時為家裡要些賞賜,有何不可?
“陛下……何必動怒?”皇太後被趙淩的態度嚇到,但很快又理所當然地說道,“陛下,王氏一族為大秦,為陛下都立了不少功勞,封侯有名無實,實不應該。”
“封地給舅舅和外王父,他們會為陛下分憂,亦不會如你那些兄弟與你爭奪皇位,百利無一害,有何不可?”
趙淩臉色陰沉,道:“王賁將軍醉了,外王父身體有恙,母後也該去看看。”
“母後既為外王父求封地,不如回去問問外王父,他老人家想要哪塊封地?”
“等王賁將軍酒醒之後,母後再問問,他要哪一塊封地!”
皇太後聞言,還以為趙淩真的答應封地了。
王氏雖然也是出身大族,但在她根深蒂固的觀念裡,封侯就應該封地。
這是自古以來不變的事情。
嬴政封侯不封地,擺明了就是打壓王家。
什麼大一統,天下這麼大,皇帝一個人管得過來嗎?
還不是得靠自家人去管理?
如今她兒子都當皇帝了,她哥哥又又擁立之功,要兩處封地,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謝陛下!”
皇太後道了一聲謝,隨後令人攙扶起王賁便離開了後寢宮。
趙淩等他們都走遠了,這才緩緩踱著步子走出後寢宮。
王氏乃是他生母,又是王翦之女。
若是簡單粗暴的一句,後宮不得乾政,便將她囚在後宮,多少有些不妥。
王翦是懂明哲保身的,還是讓他老人家來解決這個問題吧。
王賁裝醉,但他的心底有可能是想要封地的,或許心中有些不滿。
老爺子還在,以他在家中的威望,足以讓王賁和趙淩的母後言聽計從。
趙淩先去王家確認了王翦的態度之後,這才帶王賁到宮中喝酒。
而他與王賁喝酒的消息,亦是故意傳給他母後的。
按理說,都是一家人,王家對他也的確是忠心耿耿。
但上千年來,封侯封地,皇帝的親戚都在朝堂大權在握,某些思想已經根深蒂固,趙淩身為皇帝,老是以天下來讓功臣妥協自己的利益,王賁未必會滿意。
這個問題不如就交給王翦老爺子。
以他的為人處事,趙淩相信他會做得很好。
當年秦國的華陽太後,趙姬,都是權勢滔天,甚至還代表了楚國和趙國的利益,這也讓嬴政滅六國的過程舉步維艱。
史書之上,後世的呂雉何嘗又不是?
劉邦分封異姓王,後來又鏟除異姓王,改封同姓王。
文景時期對諸侯王的政策逐漸收緊,漢武帝又通過推恩令進一步分割諸侯國的領土,加強中央集權。
推恩令還需要用嗎?
直接從源頭就給他掐死才行!
趙淩是絕不可能給人封地的!
王賁被人攙扶著出宮,一路都跌跌撞撞,口中言辭含糊不清,不斷說著:“陛下……臣……臣不要封地……不要……”
“再喝……哈哈哈……再喝……”
皇太後王氏也隻當是兄長酒後胡言,什麼不要封地?
這不是胡扯嗎?
陛下賞賜的封地,為何不要?
直到進了武成候府,王賁被送進房間,等下人都散去之後,他才猛然睜開眼,躺在床榻之上,大口喘著氣,臉色煞白難看。
皇太後再次推開他的房門,卻見王賁直愣愣地坐在床榻之上,雙目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她,緊張地說道:“關門!”